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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6-11-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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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放前,爷爷靠向地主租点田种来养家糊口,日子过得非常寡淡。农闲的时候,爷爷就和村里一些壮劳力一起,干些给人当挑夫的差事,挣点小钱换油盐。那时交通很不发达,从我家乡到县城还没有公路,爷爷和他的邻居们挑着重担,在山野里要走两天才能到达县城,中间要搭伙住店。爷爷为了省钱,路上吃的全是从家里带的干粮,到了旅店也舍不得吃一顿热饭。有一次,在住店的时候,爷爷夜里起来小解,黑暗中在楼梯上踩上了一个软软的东西。爷爷拣起来一看,是个荷包,而荷包里很明显装着不少银元!那时候,对爷爷来说,一块银元能让一家人过一个多月的好日子。这一包银元,少说也有二三十块吧。 因为是深夜,爷爷没有张扬,把荷包悄悄拿回了房间。天亮后,爷爷坐在旅店的大堂,挨个问从房间走出来的客人有没有丢东西,直到一位住上等房的客人急匆匆地跑出来,问有谁拣到荷包没有。爷爷把荷包交给了那位富商。那位富商为了表示谢意,从荷包里取出五块银元,要送给爷爷做酬金。爷爷说什么也不要,挑起担子和大家上路了。同行的人说爷爷太傻,拣的东西不应该还人,起码应该接了那五块银元。爷爷倒是说得很淡:钱本来就不是我的,我怎么能要呢? 村里有个年轻小伙,家徒四壁,父母双亡,好不容易央人说了门亲事,但根本没有钱把婆娘娶过门。按照乡里的风俗,礼钱什么的只要双方说好,都可以省,但娶亲酒是不能省的。小伙子外出卖了一年苦力,硬是把请客摆酒的钱挣得七七八八了,但买肉的钱还是没角落。小伙子到我爷爷家串门,唉声叹气。爷爷问明情况,对他说,莫愁莫愁,我栏里这条猪也有百来斤了,明天你牵去杀了摆酒吧。小伙子十分高兴,第二天就把爷爷家的猪牵了去,把喜酒摆得热热闹闹的。 事后,有人对爷爷说,那伢子穷得叮当响,华爷您的猪是肉包子打狗,没得回了。爷爷的回答还是很淡然。爷爷说,没得回就没得回吧,就算是我多养了个儿子。 小伙子外出打工回来,听乡亲们说起我爷爷的话,感动得不行,还没回自家的门就跑到爷爷家,把钱还给了我爷爷。后来,那个小伙子当了父亲,当了爷爷,他不厌其烦地把这件事讲给他的儿女、孙辈们听,并且一直把爷爷当成了父辈,每年春节都要来给我爷爷拜年。 爷爷一生是在贫困中度过的,应该说,钱对他来说非常重要,但爷爷常说,钱是生不带来不带去的东西,不能因为钱没了人性。 解放初期,爷爷去集市上买猪苗回家养,结果带的钱全被小偷扒走了。爷爷很沮丧,要知道,那钱是爷爷奶奶攒了一整年才攒下来的,还指望着用那些钱买猪苗回来,养猪挣钱呢。后来,村里人抓住了一个小偷,逼问中,得知他竟然就是偷了我爷爷钱的人。邻居们把小偷押到我爷爷家,让我爷爷处置。 爷爷说我也不为难你,你把我的钱退给我吧。小偷说,钱已经花光了,退不回来了。村里人一听,说这贼欠抽,就把小偷绑在树上,要按乡里的习俗暴打两天。爷爷拦住邻居们,说,他把钱花光了,打他也没有用啊,大家就看我面子,放了他吧。爷爷是事主,他不追究了,其他人自然没什么好说的。 奶奶做了饭,让小偷吃了回家去。爷爷对小偷说,不偷不抢,做人才能心安,大家都穷,挣个钱不容易,你偷了别人的,人家就要过好长的穷日子啊。 母亲说,小偷是流着眼泪走的。 过了两年多,大家都把这事忘了,有一天,一个年轻人来到爷爷家,自顾坐在堂屋的凳子上。奶奶觉得奇怪,问他有什么事。年轻人说,太娘,您不认得我了?奶奶看了好大一会,还是想不起什么时候见过他。年轻人说,两年前,我借了您们的钱,今天我来还您们钱了。解释了一通,爷爷奶奶才弄明白,这就是两年前的那个小偷。爷爷说,那钱不用你还了,你好好过日子,不要再做那些见不得人的事就行了。年轻人执意要把钱还给爷爷奶奶,并告诉爷爷奶奶,他现在做了点小生意,每年能挣点钱,日子过得不差。他非常感激爷爷奶奶两年前那样对他,所以,无论如何要把当年偷爷爷的钱连本带利还了。爷爷很高兴,说,你能像现在这样过日子,我喜欢得很。为了不拂年轻人的意,他接下了钱,但利息说什么也没肯要。 这事很快在村里传开了,大家都说,华爷好人有好报,连小偷都来报恩了呢。 爷爷的回应还是淡淡地,爷爷说,小偷也是人,人心都是肉长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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