优秀经典散文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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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瓜小能手17
2022-09-07 · TA获得超过6094个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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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秀经典散文欣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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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优秀经典散文欣赏1

  顾先生一家约我去费城郊区一所大学看花。汽车走了一个钟头的样子,到了校园。校园美得像首诗,也像幅画。依山起伏,古树成荫,绿藤爬满了一幢一幢的小楼,绿草爬满了一片一片的坡地。除了鸟语,没有声音。像一个梦,一个安静的梦。

  花圃有两片,里面的花,种子是从中国带来的。一片是白色的牡丹,一片是白色的雪球。在如海的树丛里,闪烁着如星光的丁香,这些花全是从中国来的吧!

  由于这些花,我自然而然地想起北平公园里的花花朵朵,与这些简直没有两样。然而,我怎样也不能把童年时的情感再回忆起来。我不知为什么,总觉得这些花不该出现在这里。它们的背景应该是今雨轩,应该是谐趣园,应该是故宫的石阶,或亭阁的栅栏。因为背景变了,花的颜色也褪了,人的情感也弱了。泪,不知为什么流下来。

  十几岁,就在外面漂流,泪从来也未这样不知不觉地流过。在异乡见过与童年完全相异的东西,也见过完全相同的花草。同也好,不同也好,我从未因异乡事物而想过家。到渭水滨,那水,是我从来没见过的,我只感到新奇,并不感觉陌生;到咸阳城,那城,是我从来没有见过的,我只感觉到古老,并不感觉伤感。我曾在秦岭中捡过与香山上同样的枫叶,在蜀中我也曾看到与太庙中同样老的古松,我也并未因此而想起家。虽然那些时候,我曾穷苦得像个乞丐,胸中却总是有嚼菜根用以自励的精神。我曾骄傲地说过:“我,到处可以为家。”

  然而,自至美国,情感突然变了。在夜里的梦中,常常是家乡的小屋在风雨中坍塌了,或是母亲的头发一根一根地白了。在白天的生活中,常常是不爱看与故乡不同的东西,而又不敢看与故乡相同的东西。我这时才恍然悟到,我所谓的到处可以为家,是因为蚕未离开那片桑叶;等到离开国土一步,即到处均不可以为家了。

  花搬到美国来,我们看着不顺眼;人搬到美国来,也是同样不安心。这时候才忆起,故乡土地之芬芳与故乡花草之艳丽。我曾记得,八岁时肩扛小镰刀跟着叔父下地去割金黄的麦穗,而今这童年的彩色版画,成了我一生中不朽的绘画。

  在沁凉如水的夏夜中,有牛郎织女的故事,才显得星光晶亮;在群山万壑中,有竹篱茅舍,才显得诗意盎然;在晨曦下的原野中,有拙重的老牛,才显得纯朴可爱。祖国的山河,不仅是花木,还有可歌可泣的故事,可吟可咏的诗歌,儿童的喧哗笑语与祖宗的静肃墓庐,才把它点缀美丽的。

  古人说:“人生如萍”——在水上漂流,那是因为古人未出国门,没有感觉离国之苦。萍还有水流可藉,依我看:人生如絮,飘零在万紫千红的春天。

  宋末元初的画家郑思肖画兰,连根带叶均飘于空中。人问其故,他说:“国土沦亡,根着何处?”国,就是根,没有国的人,是没有根的草,不等风雨折磨,即行枯萎了。

  我十几岁就无家可归,并未觉其苦。十几年后,祖国已破,却深觉出个中滋味。不是有人说“头可断,血可流,身不可辱”吗?我觉得,应该是“身可辱,家可破,国不可亡。”

  优秀经典散文欣赏2

  搬进的当晚,我已经知道了老太太的三代。第二天她又为我温习一次。在一阵苍凉的笑声後,我总是听到她不改一字的这样说。

  「我大女儿嫁给第一银行的总裁,我二女儿嫁给皮货公司的总理,我缺少第三个女儿,不然,我一定有个女婿是美国的总统了。

  「我的丈夫是曼城有名的医生,五年前他死了。我不想卖我这四十年的房子。等我去了以後,给我儿子,把他的诊所搬到这个房裏来。这见不是很像个疗养院吗?

  「我不论你当什麼教授,我也称呼你孩子,我是老祖母了。你祖母有我大吗?我已七十八岁了。」

  每天我回来,她向我背一遍身世。但半月来,我既未见过她的女儿,更未见过她的儿子,只是礼拜天,似乎有一个小孙来接她去教堂。

  每天早晨,我只听到她在厨房的弄盆碗声,每天下午我回来,她总是在她屋裏,大嚷一阵。

  「我的孩子,桌上有你三封信,三封啊!」

  我一边拆信,一边上楼,一边心酸。我每天可以接到一信,而我们的房东老太太正像每个老年人一样,在每一年盼望著有一天儿子的圣诞卡片可以和雪花一起飞到房裏来。一年只这麼一次。而有时万片馆毛似的雪花,却竟连一个硬些的卡片也没有。

  这样大的一所房子,楼下是钢琴、电视、吊灯、壁炉、雕花的大收音机,厚绒的沙发,沉重的桌椅,点缀得典雅而大方,每件东西全在诉说它们的过去的光荣,与而今的萧瑟。而楼上,这六七间大房,出出进进的却只有两个生物,老太太与我。

  夜很深了,老太太还有时敲敲我的门:「孩子,夜裏凉,不要冻著。」我有时也去敲敲她的门,道声晚安,我并不怕她寂寞,我实在怕她死在屋裏,而无人知。

  如此老太太每天回忆一遍她的过去,我复习一遍她的过去。

  其实这个房子与它主人的昔日,不必由老太太每天诉说的。由房内的每件事物,都可以看出一个故事来。

  多少年前,一定是一年轻的医生,带著一美丽的爱人,风尘仆仆的看过很多地方,忽然发现,这绿色的山坡,碧色的丛林,幽美诱人。

  於是,买地、雇工、砍树、奠基,把他们梦寐了多年的云朵裏的小屋,在褐色的`地球上建立起来。

  这片丛林,自是不再寂寞了。以後除了春天的鸟声与秋天的蝉声,还有女人的语声与孩子的笑声;除了绿色的叶子,还有花色的衣裳了。

  红木的大床,可以说明这对情侣的爱与眠;灰色的壁炉,可以说明他们的谈与笑;钢琴是女儿上学时才抬进来的;灯笼是给儿子过生日才买来的;为庆祝他们的银婚,开了个特别大的晚会,也同时抬来这厚绒的沙发;为庆祝他们的金婚,人家送来这巨幅的油画,挂在墙上;为庆祝他们的钻婚,才点缀上这雕花盒的老收音机。

  以後女儿像蝴蝶一样的飞去了。儿子又像小兔似的跑走了。燕子来了去了,叶子绿了红了。时光带走了逝者如斯的河水,也带走了沉蚒不起的丈夫。

  在镜光中,她很清楚的看到如雾的金发,渐渐变成银色的了。如苹果似的面庞,渐渐变成不敢一视了。从楼梯上跑下来的孩子,是叫妈咪,从门外走来的孩子叫起祖母来了。而逐渐,孩子的语声也消失了。

  这是最幸福的人的一生,然而我却从她每条苍老的笑纹裏看出人类整个的历史,地球上整个的故事来。

  这个故事只能告诉我们无边的寂寞。人们似乎赢得了一切,又似乎又一无所有。草丛间的幼虫不断的涌到,废墟上的花朵不断的浮现,楼上孩子的哭声,一个跟著一个的到来,然而征不服这永世的寂寞。

  人生中,即使是最得意的人们,有过英雄的此时,有过成功的殊荣,有过酒的醇香,有过色的甘美,而全像瞬时的烛光,摇曳在子夜的西风中,最终埋没在无垠的黑暗裏。

  一位哲人说的好,人类的声音是死板的铃声,而人间的面孔是画廊的肖像。每一个人,无例外的,在铃声中飘来,又在画廊中飘去。

  我看不出有谁比这位老太太再幸福,但我也看不出还有谁比这位老太太再寂寞。

  同样的故事,同样的戏台,同样的演员,同样的观众,人类的滑稽戏在不惮其烦的一演再演。且听:

  「你永远爱我吗?」男的问。

  「永远。」女的答。

  但请问甚麼叫永远?

  不仅戏中充满了这些不具意义的句子,而且有些不知所云的句子,用黑字印在白纸上。

  东方的纸上说:古有三不朽。

  西方的纸上说:不朽的杰作。

  但请问,什麼是不朽?

  永远不朽的,只有风声、水声,与无涯的寂寞而已。

  「你不要著了凉。」老太太又敲我门了。

  「谢谢你,我还没有睡,今夜我想多看些书。」

  我翻开吴尔夫的《无家可回》,翻书页的声音,在这样静夜,清脆得像一颗石子投入湖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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