复仇是谁写的?
《复仇》与《复仇(其二)》,是《野草》中命意比较明白的两篇。鲁迅曾解释说:“因为憎恶社会上旁观者之多,作《复仇》第一篇。”又说:“我在《野草》中,曾记一男一女,持刀对立旷野中,无聊人竟随而往,以为必有事件,慰其无聊,而二人从此毫无动作,以致无聊人仍然无聊,至于老死,题曰《复仇》,亦是此意。”这段话还注明了他们俩的性别。
对“其二”,鲁迅虽未有说明,但主题也较明显,所写耶稣被以色列人钉在十字架上的故事,是取自《圣经·新约》的《马可福音》和《马太福音》。这里侮辱、讥诮并动手钉杀耶稣的群众,已经不是活得无聊的旁观者了,他们竟然亲手将解救自己的先觉者杀害,客观上已起了帮凶的作用。
耶稣的这个结局,可以说概括了古今许多改革家与先行者的悲惨遭遇。无论是旁观者还是帮凶者,对这些愚昧麻木的群众,当然无所谓复仇。取名“复仇”,其实是表现了作者的深沉的悲愤。
《野草》中有不少用象征主义方法写的,而且艺术上极精致的作品。但也并非每篇都是象征主义,这两篇《复仇》,用的是地地道道的浪漫主义方法,这说明《野草》的艺术方法是多样的。
散文诗是诗,诗的品格是抒情。这两部《复仇》都有很简单的情节,但不是叙事性的,仍然是抒情的。抒情的方法就是通过诗中挺拔地矗立在群小中的正面形象,寄托作家的满腔悲愤之情。两篇都塑造了悲剧性的崇高的人物形象,这是很值得注意的。
人物形象与作家的情感,二而一地交融着。形象的客体(人物)不是却同时又是抒情的主体(抒情主人公)。裸体男女以死人们的眼光,赏鉴这路人们的干枯,耶稣“悲悯他们的前途”,“仇恨他们的现在”、这里都凝聚着一个先觉者在丑陋的人文环境中的寂然、怆然、愤然的感慨。正是这种情感,引起人们的强烈共鸣,产生了抒情的艺术力量。
再则,虽有情节,目的却不在于交代某一报仇雪耻故事的本末,不过是借着那样的场面,渲染人物在特定情景下的思想活动和感情波澜。真正的目的还在抒发情感。
《野草》中的多数部分,包括这两篇《复仇》,其艺术表现给人以特异之感。在《复仇》中,用了裸体男女的形象,这在当时无疑是相当特异的。首先这是为了承接开头第一段,既然人的皮肤是薄的,鲜血是美的,那么让皮肤祼露在外,才能显现这美。
其次,这里当然含有外来文化的影响,一男一女裸体共处的模式,可能始于《圣经·旧约》的《创世纪》,那伊甸园中的亚当夏娃的故事。我国传统文艺中没有这样的模式;描写裸体男女,也不合我们的欣赏习惯。
好在20年代已有许多人理解、接受希腊人体艺术,知道那些裸体的是神,是战士,是英雄的形象(钉上十字架的耶稣,也是裸体的),从《复仇》给出的语言符号,可以联想到《掷铁饼者》、《赫尔克里斯》以至《大卫》的艺术形象。由联想产生的健壮有力的体魄,肯定加强了复仇者的人格力量。
同时也与周围的看客,形成强烈的对比。他们虽然著衣,而且“衣服都漂亮”,但却是那么无聊、卑琐、渺小。这就极鲜明地把这两种人完全区别了开来。这两个用蔑视的眼光,对着周围群众的裸体人像,如果由雕塑高手做成塑像,为什么不可以产生《拉奥孔》一般的效果呢?看来这题材不仅可以写散文诗,也颇适于雕塑艺术。
《复仇(其二)》中的耶稣形象,也是外来的,中国现代文学作品中用他做题材的也极少。这两篇散文诗说明鲁迅从古希腊和希伯来文化中,也吸收了一些可用的因素,丰富自己的艺术创造。
人物形象身上贯注了作家的悲愤情绪,这是《复仇》和《复仇(其二)》的基本感情色彩。但在具体描绘中,突出的却是轻蔑,用轻蔑来反衬悲愤,这和《记念刘和珍君》等文的直接描绘悲愤是不同的。
因为只有把悲愤化为轻蔑,才能完成“复仇”的主题;而轻蔑只有有了悲愤做内涵,才显得那般深沉而坚实。在“其一”中,这轻蔑 是由路人们的反应表现出来的,即写轻蔑的效果:“觉得有无聊钻进他们的毛孔,觉得有无聊从他们自己的心中由毛孔钻出,爬满旷野,又钻进别人的毛孔中。……终至于面面相觑,慢慢走散。”
把“无聊”具体化为小爬虫,游漫于空间,无孔不入,又非常活跃地钻进钻出,好像有孙悟空的瞌睡虫一般的魔力。于是希求鉴赏他人者倒过来被他人所鉴赏,双方调换了 位置。从这样的艺术描绘中反射出轻蔑的力量。
在《复仇(其二)》中则直写耶稣的感觉。他虽然感到透心的痛楚,但却“痛得柔和”、“痛得舒服”,并且“沉酣于大欢喜和大悲悯中”。前者是肉体上的真实感觉,后者是心理上的满足,二者完全相反。这正是对凌辱者的轻蔑所产 生的一种感觉转换,而不是什么表现为群众视死如归。
《复仇》和《复仇(其二)》在语言上,如选词、表述、语调等,也颇特异。一些词的使用法,如“这样地至于永久”、“较永久地悲悯”等,或虚词的叠用,如“甚而至于居然”等,还有某些夸张的修辞:“得到生命的飞扬的极致的大欢喜”等,都显得很特别,与众不同。这对于造成艺术的特异感,也是重要因素。
这里显然有尼采的《查拉斯图拉如是说》的影响,在鲁迅的第一本杂文《热风》,还有《野草》的某些篇中,都可以看到这类尼采式的语言的痕迹。这种语言的特异,也造成一种不俗、不谐、不训的文章格调,有助于表现抒情主人公的背逆传统和世俗的性格,加强了作品的批判力量。
扩展资料
《复仇》是鲁迅创作的一篇散文诗,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四年十二月二十九日《语丝》周刊第七期。
概述
人的皮肤之厚,大概不到半分,鲜红的热血,就循着那后面,在比密密层层地爬在墙壁上的槐蚕更其密的血管里奔流,散出温热。于是各以这温热互相蛊惑,煽动,牵引,拚命地希求偎倚,接吻,拥抱,以得生命的沉酣的大欢喜。
但倘若用一柄尖锐的利刃,只一击,穿透这桃红色的,菲薄的皮肤,将见那鲜红的热血激箭似的以所有温热直接灌溉杀戮者;其次,则给以冰冷的呼吸,示以淡白的嘴唇,使之人性茫然,得到生命的飞扬的极致的大欢喜;而其自身,则永远沉浸于生命的飞扬的极致的大欢喜中。
这样,所以,有他们俩裸着全身,捏着利刃,对立于广漠的旷野之上。
他们俩将要拥抱,将要杀戮……路人们从四面奔来,密密层层地,如槐蚕爬上墙壁,如马蚁要扛鲞头。衣服都漂亮,手倒空的。然而从四面奔来,而且拚命地伸长颈子,要赏鉴这拥抱或杀戮。他们已经豫觉着事后的自己的舌上的汗或血的鲜味。
然而他们俩对立着,在广漠的旷野之上,裸着全身,捏着利刃,然而也不拥抱,也不杀戮,而且也不见有拥抱或杀戮之意。
他们俩这样地至于永久,圆活的身体,已将干枯,然而毫不见有拥抱或杀戮之意。
路人们于是乎无聊;觉得有无聊钻进他们的毛孔,觉得有无聊从他们自己的心中由毛孔钻出,爬满旷野,又钻进别人的毛孔中。他们于是觉得喉舌干燥,脖子也乏了;终至于面面相觑,慢慢走散;甚而至于居然觉得干枯到失了生趣。
于是只剩下广漠的旷野,而他们俩在其间裸着全身,捏着利刃,干枯地立着;以死人似的眼光,赏鉴这路人们的干枯,无血的大戮,而永远沉浸于生命的飞扬的极致的大欢喜中。
一九二四年十二月二十日。
参考资料来源:百度百科-复仇(鲁迅散文诗其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