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estion

白话《三国演义》第四十六回

Answer 1

却说鲁肃领了周瑜的任务，就来到小舟中试探诸葛亮，诸葛亮接入小舟中两人对坐。鲁肃说：“我这几天忙着操办军务，也没有时间过来探望先生。”诸葛亮说：“我正要去向都督贺喜。”鲁肃问：“有什么可道贺的？”诸葛亮说：“公瑾派子敬来打探我知不知道这件事情，就是这件事很值得可喜可贺。”一时说得鲁肃失色问：“先生是从哪里知道的？”诸葛亮说：“这条计只能糊弄了蒋干。曹操虽然被一时瞒过了，必然马上省悟，只是坚持不肯认错。现在蔡瑁、张允两人已经被杀，江东无忧，怎么不算可喜可贺呢！我听说曹操换了毛玠、于禁为水军都督。他们水战是外行，在这两人手里，肯定会断送了北方水军性命。”

鲁肃听了后无话可说，只是用只言片语应付了半晌，就辞别诸葛亮而回。诸葛亮嘱咐说：“希望子敬在公瑾面前千万不要说起我知道了这件事情。恐怕公瑾会心生妒忌，又要设计来害我。”

鲁肃答应而去，回去见过周瑜，把上面的事情照实说了。周瑜大惊说道：“这人决不可留！我决心要杀他！”鲁肃劝道：“如果杀了诸葛亮，恐怕被曹操看笑话。”周瑜说：“我自然有办法杀他，却能让他死而无怨。”鲁肃问：“都督想用什么办法杀他？”周瑜说：“子敬不要再问，明天便见分晓。”

第二天，周瑜聚集众将来到中军帐下，派人请诸葛亮前来议事，诸葛亮欣然来到。坐定后，周瑜问诸葛亮：“我马上就要再和曹军开战，水路都要交兵。先生看用什么兵器最好？”诸葛亮说：“大江之上应当以弓箭为最好。”周瑜说：“先生说的话正合我意。但我现在军中缺乏弓箭，烦请先生亲自监造十万支箭，作为迎敌之用。这是军务，希望先生不要推辞。”

诸葛亮说：“都督军令委任于我，我自当效劳。我只是想问一下那十万支箭，什么时间要用？”周瑜说：“十天之内，可以办完吗？”诸葛亮说：“曹军已经来到。如果等上十天，必定贻误了大事。”周瑜问：“先生料定几天可以办完？”诸葛亮说：“只用三天，我就可以造出十万支箭。”周瑜说：“军中无戏言。”诸葛亮说：“我怎敢戏耍都督！我愿意立下军令状：三天办不来，甘当重罚。”周瑜听完大喜，唤过军政司当面取了文书签字画押。

周瑜摆酒款待说：“等到先生办好，自有酬劳。”诸葛亮说：“今天已经来不及了。从明天开始，到第三天头上，可派五百名军士到江边搬箭。”饮了数杯后诸葛亮告辞返回。

鲁肃问：“这人难道不是在瞎说吗？”周瑜说：“他自己找死，也不是我逼着他。今天他明明白白当众签了文书，就是肋生双翅也飞不走了。我只管吩咐军匠人等，故意迟延供应造箭的应用物件。这样一来会误了日期，到那时再来定罪，他还有什么话说？你现在就前去打探虚实，有事回来报我。”

鲁肃领命去见诸葛亮。诸葛亮说：“我曾经告诉你，千万不要对公瑾说我知道了他的计谋。不成想子敬不肯为我保密，今天果然又弄出事来。三天时间如何能够造出十万支箭？只有子敬能够救我！”

鲁肃说：“你这是自取其祸，我有什么办法来救你？”诸葛亮说：“我只希望子敬能够借我二十只船，每船都要安排军士三十人，船上都用青布为帷幔，各绑上千个草人分布两边。我别有妙用，保证三天后有十万支箭。只是你千万不要让公瑾得知，如果让他得知，我计必败，性命不保。”

鲁肃答应后却不理解诸葛亮的用意，就回去报告周瑜，果然没有提起借船的事，只说：“诸葛亮造箭用不着箭竹、翎毛、胶漆等物，看来他是有别的办法，是不是会去夏口运箭？”周瑜疑惑地说：“我别的不管，只看他三天后如何回复于我！”

却说鲁肃私下里调拨了轻快船二十只，船上各安排三十名军士，并布上帷幔草人等物，全部齐备后专门等候诸葛亮调用。第一天却不见诸葛亮有任何动静，第二天也是不动。

到了第三天四更时分，诸葛亮秘密派人请鲁肃来到船中。鲁肃问：“先生召我有什么事情？”诸葛亮说：“我特地请子敬同往取箭。”鲁肃问：“去哪里取箭？是到夏口吗？”诸葛亮说：“子敬不要多问，咱们去后便知。”

诸葛亮命令把二十只船用长索相连，直奔长江北岸方向进发。

这一夜是大雾漫天，长江之中雾气更重，对面看不到人，诸葛亮催促战舟前进。果然是好大雾！前人有篇《大雾垂江赋》曰：

这时已经是五更时分，船已靠近曹军水寨。诸葛亮命令把船只头西尾东一字摆开，就在船上擂鼓呐喊。鲁肃惊道：“倘若曹军杀出，我们不是束手就擒吗？”诸葛亮笑道：“我料定曹操在大雾中必定不敢出击。我俩只管饮酒取乐，待雾散尽便回。”

却说曹寨中，听得擂鼓呐喊，毛玠、于禁两人慌忙飞报给曹操。曹操传令说：“重雾迷江，他们军兵忽然杀到，其中必定有埋伏，不要轻易出动。可调拨水军弓弩手乱箭齐射击退。”又派人到旱寨中唤来张辽、徐晃各带弓弩手三千，火速到江边助射。等到号令传下，毛玠、于禁害怕吴军抢入水寨中，早已派弓弩手在寨前放箭。不一会功夫，旱寨中一万多名弓弩手也一起赶到，都向江中放箭，顿时箭如雨发。

诸葛亮命令把船调转成头东尾西，逼近水寨受箭，一面擂鼓呐喊。等到大雾将散时，诸葛亮命令收船急回，二十只船的两边草人上排满了箭支。

诸葛亮让各船上军士齐声高喊：“谢曹丞相箭！”等到曹军寨内人报告给曹操时，这边船轻水急，已放回二十多里，追赶不及，曹操自是懊悔不已。

却说诸葛亮对鲁肃说：“每只船上大约都有五六千支箭了。不用费江东半分气力，已得到十万多支箭。明天就用来迎击曹军，不是很便利吗！”鲁肃说：“先生真是神人也！你怎么知道今天有这么大的雾？”诸葛亮说：“作为上将军不通天文，不识地利，不知奇门，不晓阴阳，不看阵图，不明兵势，那绝对是庸才。我在三天前就已经算定今天肯定有大雾，因此才敢定下三天期限。公瑾让我十天造出十万支箭，工匠料物他肯定都不给提供，却将这一桩罪过安在我头上，明明白白就要杀我。我的性命自有老天掌管，公瑾怎么能说害就能害得了我呢！”鲁肃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船到岸边时，周瑜已经派来五百名军士在江边等候搬箭。诸葛亮让他们到船上去取，总共有十多万支，都搬到中军帐交付。鲁肃见到周瑜后，详细说了诸葛亮借箭之事。周瑜大惊，慨然叹道：“诸葛亮神机妙算，我真比不上他！”后人有诗赞曰：

不一会，诸葛亮进大寨去见周瑜。周瑜出帐迎接，夸赞道：“先生神算，真让我敬服。”诸葛亮说：“诡异小计，有什么值得称道的。”周瑜邀请诸葛亮入帐饮酒。周瑜说：“昨天我主孙权派遣使者前来催督进军，我没有什么破敌之计，愿先生教我。”诸葛亮说：“我是碌碌庸才，哪里有什么妙计！”周瑜说：“我前几天观察曹操水寨，布寨极是严整有法，不是随便可以攻取的。我苦思得一计，不知道行不行。先生也为我一起决择。”诸葛亮说：“都督先不要说出。咱俩各自写在手心中，再看看是相同还是不同。”

周瑜大喜，便命人取过笔砚来，先暗中写了，把笔砚递给诸葛亮，诸葛亮也暗中写好。两个人靠近坐榻，各亮出掌中之字，互相观看后全都大笑。原来周瑜掌中，是一个“火”字；诸葛亮掌中，也是一个“火”字。

周瑜说：“既然我们两人所见相同，那这大方向就定下来了，但千万不要漏泄出去。”诸葛亮说：“两家同盟的大事，怎么能有漏泄之理。我料定曹操虽然两番被我这条计策算计过，必然再不防备。都督想办法大胆实施就可以了。”宴席散去，众将都不知道这事。

却说曹操平白无故损失了十五六万支箭（因为还有很多落入了水中），心中气闷。荀攸献计说：“江东有周瑜、诸葛亮两人用计，一时难以攻破。可以派人去东吴诈降作为内应，方便沟通消息，以便进行图谋。”曹操说：“先生这话正合我意。你看看军中谁可执行这条计策？”荀攸说：“蔡瑁被诛杀后，蔡氏宗族全都还在军中。蔡瑁的族弟蔡中、蔡和现在是副将。丞相可以用大恩笼络，派他们到东吴诈降，肯定不会引起东吴怀疑。”

曹操当夜秘密召唤两人入帐嘱付说：“你们两个人带领少许军士，前去东吴诈降。只要那边有什么动静，立即派人密报过来。事成之后重加封赏，你们俩不要怀有二心！”两人说：“我们蔡氏家族的妻子子女都在荆州，怎么敢怀有二心，丞相不要怀疑。我们两人必定会取下周瑜、诸葛亮的首级，献到麾下。”曹操重重加赏。

第二天，两人带领五百名军士，驾船数只，顺风朝着南岸驶去。且说周瑜正在研究进兵之事，忽然报告江北有船来到三江口，说是蔡瑁的弟弟蔡中、蔡和前来投降，周瑜命人唤入。两人入帐哭拜说道：“我的兄长无罪被操贼所杀。我们两人想替兄长报仇。特地前来投降，望都督收纳，我们愿意作为前部。”周瑜大喜，重赏了两人，立即命令两人到甘宁帐下作为前部，两人拜谢后自以为得计。

周瑜秘密唤来甘宁吩咐道：“这两人不带家小而来，肯定不是真投降，是曹操派来作为奸细的。我现在想将计就计，叫他俩通报消息。你平日里要殷勤相待，暗地里加以提防。到出兵那天，我要先杀他两个祭旗。你千万要倍加小心，不能有任何疏忽。”甘宁领命而去。

鲁肃进帐见周瑜说：“我看蔡中、蔡和来投降，多半是诈降，不能收用。”周瑜说道：“他们因为曹操杀害其兄长，是想报仇而来归降，哪里会是诈降！子敬不要多疑。”

鲁肃默然退出，就去说给诸葛亮，诸葛亮笑而不答。鲁肃问：“孔明先生为什么发笑？”诸葛亮说：“我笑子敬不识得公瑾用计。大江隔远，细作之间很难往来。曹操派蔡中、蔡和到江诈降，刺探我军中军机，公瑾将计就计，正要让他俩通报消息。兵不厌诈，这是公瑾的谋略。”鲁肃这才省悟。

却说周瑜夜深坐在帐中看书，忽然看到黄盖悄悄地到中军帐来见。周瑜说：“公覆将军深夜来到，肯定有重要事情教我。”黄盖说：“敌众我寡，不宜久持，都督何不采用火攻之计战胜曹操？”周瑜问：“谁教你来献此计？”黄盖说：“这主意是我自己想出来的，谁也没有教我。”周瑜说：“我也正想施用此计，所以留下蔡中、蔡和沟通消息，但却找不到一个合适的人实施我的诈降计。”黄盖说：“我愿意执行此计。”周瑜说：“不受些苦痛，曹操怎么会轻易相信。”黄盖说：“我受孙氏几代厚恩，虽然肝脑涂地，也万死不辞。”周瑜拜谢说：“公覆能够执行这条苦肉计，真是江东百姓的万幸。”黄盖说：“都督放心，我死而无怨。”说完拜谢而出。

第二天，周瑜鸣鼓大会诸将到帐下，诸葛亮也在座。周瑜说：“曹操带领百万之众，大寨连绵三百多里，不是一天能攻破的。现在我命令众将各领三个月的粮草，准备长期御敌。”话音未落，黄盖出来说：“不要说是三个月，便是支付上三十个月粮草，也无济于事！如果能够在这个月内攻破便破，如果这个月攻不破曹军，我看不如按照张子布所说，早早弃甲倒戈，北面受降为善！”

周瑜听完后勃然变色，大怒说道：“我奉主公命令都督兵马破曹，谁敢有再言降者必斩。现在正是两军相敌，你敢说出此言，慢我军心，不斩杀你首级，难以服众将之心！”喝令左右将黄盖推出斩杀报来。黄盖也大怒说道：“我随破虏将军纵横东南，已历三世，那时哪里会有你这号人物？”

周瑜更为恼怒，喝令速斩报来。甘宁进前求情说：“公覆老将军是东吴旧臣，望乞宽恕。”周瑜喝道：“你也敢多言，乱我法度！”喝令左右将甘宁乱棒打出。众文武都跪下求情说：“黄盖罪责应当诛杀，但恐怕于军不利。望请都督宽恕，权且记下罪过。等破曹之后，再斩也不迟晚。”周瑜余怒未息，众官员苦苦求告。

周瑜说：“如果不是看在众文武的面子上，肯定要斩首！今天暂且免去死罪！”命令左右：“拖出去重责一百脊杖，以正其罪！”众官又来求情告免。周瑜推翻桌案，喝退众官员，喝叫行杖。将黄盖剥去衣服，拖翻在地，打了五十脊杖。众官员又再来苦苦求免。周瑜跃起指着黄盖说：“你敢藐视我的军威！暂且寄存下这五十杖！如果再敢有怠慢，二罪同罚！”周瑜恨声不绝进入帐中。

众官扶起黄盖后，看到被打得皮开肉绽、鲜血迸流，赶忙扶回本寨调治，黄盖几次昏绝，前来看望的无不心疼得落泪。

鲁肃去看望后，来到诸葛亮船中，对诸葛亮说：“今天公瑾怒责公覆，我们都是他的部下，不敢犯颜苦谏。先生是江东客人，为什么袖手旁观，不发一言？”诸葛亮笑道：“子敬你这是明知故问，故意糊弄我。”鲁肃问：“我和先生渡江以来，没有一事隐瞒，怎么说出这样的话来？”诸葛亮说：“子敬难道不知道公瑾今日毒打黄公覆，是他定下的计谋吗？为什么还要让我去劝他？”鲁肃这才顿悟。

诸葛亮说：“如果不用苦肉计，如何能瞒过那诡计多端的曹操？都督肯定是想派黄公覆前去诈降，却故意让蔡中、蔡和报告这件事情。子敬见到公瑾时，千万不要说出我已经知道了这件事情，只是说我也是埋怨都督。”鲁肃辞去，入帐见周瑜。

周瑜邀请鲁肃进入帐后，鲁肃问：“今天都督为什么痛责黄公覆老将军？”周瑜说：“众将有怨恨的吗？”鲁肃说：“有很多心中不安的。”周瑜说：“诸葛亮的意见怎样？”鲁肃说：“他也是埋怨都督太过于薄情。”周瑜笑道：“这次我终于瞒过了他。”鲁肃说：“都督什么意思？”周瑜说：“今天我痛打黄盖是一计。我想派他前去曹营诈降，必须使用苦肉计瞒过曹操，然后采用火攻，才可以取胜。”鲁肃暗中寻思诸葛亮真是高明，却不敢明说。

且说黄盖卧在帐中，众将都来慰问。黄盖也不说话，只是长吁短叹。忽然报告参谋阚泽前来慰问，黄盖让人请入卧室中，斥退左右。

阚泽问：“将军莫非和都督有旧仇？”黄盖说：“没有。”阚泽说：“但是今天老将军受此杖责，莫非是演的苦肉计？”黄盖问：“先生怎么知道？”阚泽说：“我观察公瑾的一举一动，已经料到八九分。”黄盖说：“我受吴侯三世厚恩，无以为报，所以献上此计以破曹操。我虽然受此苦刑，也没有一丝怨恨。但我遍观军中没有一人可作为心腹，只有先生素有忠义之心，所以我才敢把心腹之话相告。”  阚泽说：“你所要对我说的，无非就是让我到曹营中去献诈降书。”黄盖说：“我确实有此心，不知道先生肯不肯去？”阚泽欣然答应。

黄其军

      作于2018年8月8日（古历六月廿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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