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我的母亲（原创）
文 / 一片叶子
出生在竖信五六十年代的人虽没有经历过硝烟战火，但却经历了60年的饥饿，他们没有真正的享受过生活, 因为兄弟姐妹众多，绝大多数都需要带大弟弟妹妹。他们没有感受过父母的疼爱，因此这一代人的童年是不幸的，没有快乐，只有饥饿与贫穷。大多数过的是衣不裹体，食不饱肚的生活，新中国刚刚成立百废待兴，农民的生活水平极低，许多本来贫寒的家庭更是捉襟见肘。我的母亲就出生在这个时代。
“还有三天中秋节就要到了，贫穷人哪有心情顾得过节。在老张家的农家小院里，老远就能闻到桂花飘香，今晚他们的第二个孩子要出生了，但是并没有让家人感到高兴，因为似乎这孩子来得不是时候又多一个负担。
老张家的男主人少年时在镇上的药铺做过几年学徒帮忙抓药，也学了一些看病的方子，在四邻八乡里没有少帮助人看病。所以人们都习惯尊称他张先生。张先生当年已是镇上的干部，一年到头有十个月都会在镇上工作，媳妇儿常常是自己一个人咬着牙支撑着一大家子的生活劳作，上有年迈婆婆下面还有刚满周岁还不会走路的儿子，十几亩地也是她一个人黑天白日地侍弄，羸弱的身体这样的压力本已经快支撑不下，如果再添一个嗷嗷待哺的孩子，岂不是要了她的命吗？以后的日子该怎么办？
接近傍晚时孩子出生了，见是个女娃儿，又黑又瘦只有鞋子那般大小，像一只可怜而丑陋的小猫，媳妇不太喜欢。肚里的小孩儿似乎早已知道了母亲的心事，刚生下来就哭了一声就没有声音了，接生婆用手试一下女娃儿的鼻孔便发觉没气了，这可怎么是好？大家哄乱一团。然后女娃儿的奶奶发话了，曾听老辈人说有一个破法，就是把生下来断气的孩子放在院子中间用一个竹篮扣住看娃自己造化了。于是有人赶忙找来一竹篮将女娃儿包好放在院子当中，用竹篮扣倒住，是死是活就看她自己的命了。
或许是女娃儿的命大，或许是放在地上吸收了土地的灵气，日月的精华，半夜屋里的人听到外面有微微的哭声，于是女娃儿奶奶赶紧把她抱回来。人们都说女娃儿死里逃生福大命大，她母亲却苦笑着摇了摇头，谁知道是不是又来一个吃苦受累的？
后来张先生从城镇回来，看到院里的桂花开得正好，就给女娃儿起名叫桂秋。女娃儿打小就十分的瘦弱，细细的手指头，细细的胳膊腿，邻居大爷见她总说名字起错了，不应该叫桂秋，应该叫秋杆儿。
女娃儿五六岁时就成了娘的小帮手，有了三个弟弟后女娃儿就帮忙母亲给弟弟们洗尿布，洗衣服，再大一些心灵手巧的她还学会了做鞋子缝衣服。”
桂秋就是我的母亲。
母亲小时候的记忆大多跟外婆有关，她起初对外婆是有心结的，直到后来母亲也为人母且经历生活波折之后才逐渐理解了外婆。因为那个时代的老辈人重男轻女思想比较严重，外婆比起几个男娃来说对母亲还是比较严厉苛斗含责的，不免在生活中会有偏待的事情。
60年代大炼钢铁是饥饿的年代，听母亲说村里青壮年人许多饿死的，庄里头每隔两天就有人家办丧事，成群的乌鸦在村子各家房头上乱飞哀叫，让人不寒而栗。而他们这些小孩儿们总是饥饿地坐在门墩上低拉着头，脖子细的连脑袋都支撑不起来。一次中午外婆在做饭的时候另蒸了三块红薯干，那是特意留给上小学的大舅午饭加餐的，不想被在厨房烧火的母亲见到，母亲又饿又馋趁外婆不备偷吃了一块，结果被外婆发现狠狠地打了她一顿。
如果说这是母亲自己好吃嘴馋，那么紧接着发生一桩，确实真冤枉了她。外婆压在床头空纤笑的攒了半年的几角钱找不到了，就怀疑是母亲偷的，她被罚跪在院子里一天不让吃喝，母亲死活不承认。后来外婆自己在床底下找到了，但也没有因为这件事对母亲有歉意，估计是粗心人顾忌不了那么多，但在母亲幼年的心里却烙下了伤痕。
总之外婆那时要顾及一大家子人，三四十岁时也是最难的时候，一身的病痛堆积的坏脾气稍一不留神就会发在女儿身上，仿佛一生的辛酸痛苦是女人们该有的命。母亲十一二岁来了例假自己不懂。裤子和床上弄脏了，但是外婆发现以后又拿棍子狠狠地打了她，光打不解气还骂着很难听的话。后来还是母亲的奶奶给她缝制了几条特殊的内裤教她怎么收拾自己。母亲那时不明白外婆为啥不喜欢女孩子，难道仅仅因为厌恶女性觉得女人生来就是受罪的命，就对你自己的女儿不知道怜惜。其实外婆对她的孩子们应该是一样的疼爱，就是有时候表达方式不同，那种家庭那种压力她唯一最亲近的小棉袄面前也许才是外婆真实情绪的表露，只是外婆没有想那么多，仅仅是按照自己的脾气个性对待身边最能有担待的闺女。其实是和女儿一起艰难地支撑着这个家。
母亲小时候最快乐的时光，恐怕就是挎着一篮子脏衣服和尿布到村口河沟里去浆洗的时候。她可以暂时离开外婆的唠叨在河边好好的偷会儿懒，把洗好的尿布一片一片衣服一件一件晒凉在河边的干净光亮的石子滩上，然后自己躺在河边摘一棵狗尾草咬在嘴里，躺在轻软的草丛里做会儿梦，可以遐想一番将来自己长大后的自由生活。
女大十八变，母亲到十七八岁的时候出落成了十里八乡里的俊俏闺女，白里透红秀气的脸蛋扎着两条长长的麻花辫子一直束到腰间，就像30年代的电影明星。母亲上过几年小学，后来又上了几天高中，但是她们那时候的高中是在割草喂羊喂牛，她自己讲根本没有学到什么，后来就跟着她的姑姑去乡里的食堂给人家帮忙了。
十九岁时母亲又到县城的食堂里学帮厨，苗条的身材甜美朴实的笑脸，不论老人小孩儿男人女人见第一眼就都会喜欢上她，但当人们知道母亲的身份后却都望而却步了，他们想谁才能配得上这样的少女，人长得漂亮又心地善良，还是县财政局干部的千金，甚至有人又打听到母亲已经订婚，对象是某部队的军人，就更加不敢妄想。但是偏偏有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敢，这人便是我的父亲。
父亲在我们老家口碑也不赖，他是老李家的小儿子，奶奶宠爱得从没有叫他下过地，因为小儿子聪明孝顺，淳朴善良，在学校门门功课都是优秀，而且写得一手好字，文笔也好。高小毕业父亲就在村里的小学当代课老师了，如果不是因为有鼻炎县里的初中把他拒之门外，恐怕父亲也能上高中或者读大学成为高级知识分子了。
人与人的缘分似乎上天注定，这不正赶上县城去乡村里招工，父亲被招去母亲干活的食堂开票。父亲大概自从见到母亲的第一眼就像那个年轻时代的血气青年一样开始拼了命的向母亲献好。母亲后来不好意思给我讲父亲当年是怎么追她的，但我想，肯定海誓山盟的话没有少说，暖心的信也没有少写，关心的事情没少做，最终母亲是彻底被父亲的殷勤和才气给俘虏了。母亲毅然把部队的婚事给退了，父亲也差点因为这丢了工作，因为有人举报他破坏军婚。
外公是那种一心扑在工作上的革命觉悟性很高的守旧型家长，还有外婆她更是地地道道的农家妇人，他们除了生下女儿养活大他们，孩子的其他需要都没有当回事儿，也根本无暇顾及。如果母亲是生长在不一样的家庭里，若是有林徽因那样的父亲、有那样的家庭，那么母亲会更有机会获得见识，更会思量会权衡自己到底需要一个怎样的婚姻。但是到了母亲这里，她就一门心思地就向往逃离她原生态的家庭，向往自由自在的生活，这一次她要自己安排婚姻安排自己一辈子的幸福，也或许其中有父亲的攒动，所以母亲做了大胆的选择，她毅然把部队的军婚给退了，那是因为她遇到了当年在她认为自己往后余生的幸福----我的父亲。
母亲从小到大都是乖巧听话的，但是想不到及至青年却和父母来了一次大叛逆,和心上人离家出走，她和父亲的婚姻没有娘家人的祝福，但她似乎不太在意。后来随着我的出生，母亲慢慢的和外婆家多少有了联系。外公外婆不看好父亲一穷二白的家境，更看不上父亲老相，才20出头的小伙子长得像30多岁中年人比母亲大十几岁的样子，就是还有些优点是个人还算实诚勤快。生下我后，奶奶从老家过来抱我，母亲在镇上供销社做售货员，父亲干保管员，记得中间母亲说外婆带着衣服和小被子来看过我们一次。两年后母亲生了小妹，可当时奶奶却要回老家去了，小妹就是妈妈一手给拉扯大的，漂亮机灵是幼儿园里舞蹈明星，也是妈妈和父亲的骄傲。但是我却是一个不太听话的孩子，母亲说生我的时候是倒生，我是一条腿先出来的，情急之下接生的人把我冒失不该出来的一条腿又塞了进去，费了好大的事才把胎位位置扶正，然后我才得以生出来了。
我五岁的时候，母亲和娘家人基本上已经恢复了联系，外公的气也消了，大舅中间总时不时地帮衬我们。我大舅小时候是外公外婆最看重的孩子，后来不负所望长大了也是外公外婆最能指望的儿子。大舅打小身体弱还有嗓子病，就是类似气管炎的病，吃了好多偏方也没有轻，待上学以后才稍见好转。母亲讲过大舅小时候遇见的一件古怪事：一次天都黑了大舅上学还没有回来，后来大人们赶忙去找，在一个老土沟旁发现了蹲在地上的大舅，他见了熟人惊慌失措地说他看到了一群没有下巴的古代人抬着一顶轿子在沟里来回地走，他们想上沟里但是怎么也上不来，下面好像还有人喊他下去帮忙，当时大舅就在一边寻思下去不下去哩，大舅回家后大病了一场。听老年人说这是遇到鬼抬轿了，身子弱的人总是会遇到些古怪事儿。大舅好了以后就不想上学了，外公拿着棍子追着打他，他跪在地上不吃饭也不掉泪，外公没有办法后来就给大舅报个名让他去当兵了，几年后大舅复员回来的时候却两手空空，大人问他原因，原来他进村口瞅见一可怜人把自己的衣服鞋子全部都给了那人了，大舅就是这样乐善好施，自己妹妹难处他更是没少伸手帮衬。
想调回城里始终是父亲和母亲的愿望。后来父亲的朋友到县城鸡蛋库当厂长，他就跟去当了总务，我们一家四口就回县里住在了鸡蛋库的二楼，夏天非常的炎热，外婆去看我们一次后，我们一家人就全部搬到外公外婆住的公家房子里去了。父亲又和他的厂长朋友一起调到了离家比较近的黄酒厂上班。再后来没有几年黄酒厂也破产了，父亲无处可去，就选择了和朋友都去一个新的83年才组建的公司，在这个不知道前景如何的新单位一呆就到如今。
这个新单位里基本都从原来的工厂或供销社清退下来或者是单位破产无处可去的人员，父亲本身好学上进，人缘颇佳，加上大家都也知道父亲的岳父大人掌握着县里的财政大权，父亲多少沾了光，天时地利人和父亲七八年间从一个小职员干到了科长，又到经理的职务。
母亲总说她选择父亲从来不后悔，因为父亲在没有那段儿生意失败致使两人感情破裂前一直很尊重她喜欢她，把她捧得像公主一样，什么家务活都不让她干，下班做饭洗衣服是父亲的习惯，后来由于工作繁忙，父亲就将奶奶接来帮着做家务，母亲还是只需专心上班就可以了。她和父亲结婚的头十几年间，两个人从来没有吵过嘴，红过脸，这是别人所羡慕的。
然而世间好物不坚牢，在人们想把日子过得更好的时候，却总是会朝意想不到的方向发展。后来父母贷款盖了房子，前前后后欠了不少的外债整日忧虑，于是就又自己想办法准备贷款做生意，好早一点摆脱债务，但是却出了意外上当受骗更是债台高筑。但这也是由于父母所处的职位让他们贷款比较容易的缘由吧，真是应了一句老俗话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父母的婚姻没有经历住经济的波折，他们离了婚，父亲和那个离婚导火线的女人还是走在了一起，父母亲在离婚的前前后后共用了十年还清了所有的帐，然而我们的家也彻底没有了。
中间也不乏有些男人因为母亲离婚得到的补偿钱来向她献媚，母亲明智将这些蛇鼠扫地出门了。母亲立了志后半辈子要跟着女儿们生活，两个女儿是她的宝贝。老姑奶总嘲笑母亲说八辈子没见过闺女，重男轻女的旧思想在他们那辈人心里是根深蒂固的，对闺女骄纵的父母都是傻痴的父母，然而我的母亲偏偏不觉得自己喜欢闺女有什么不对。我想也是因为她从小没有享受过父母的偏爱，所以想把这些亏欠补到我们身上的缘故。她也确确实实是补到了我和妹妹身上了，我和妹妹都上大学了还不会自己洗衣服，还从没有伸手做过饭，家里的家务母亲全部包揽了。
记得小时候母亲平日工作忙，总是把衣服堆成堆等星期天一块儿去洗，家里院子里、二楼平台晾衣绳上一到周末就搭满了我们一家人各色各样的衣服。母亲从来不讲究吃穿，她是地地道道的贤妻良母，记忆里尤其在家里债台高筑的几年里，整个夏天她就一件白底小米黑花的短袖。不知道是哪一年做的，明显已经不合身了衣服短窄连中年发福的腰身也遮不住了，但是她不舍得为自己添新衣服，一分一毛都要攒下来还那遥遥无期的欠款。她是一切为了她的丈夫女儿，为自己想的太少，但是一切并没有如她所想母亲的付出没有得到最好的报答。母亲的痴心是对于子女百般呵护，加倍疼惜。把自己童年不曾有过的梦想与关爱，全部加之给了子女。
几十年的母女缘分，这期间我们母女三人相依为命的日子总会记忆深刻，平常自顾忙碌生活工作也感觉不到落寞，但是到了过节特别是过年的时候家里异常的冷清，每年年三十这天我的老表们都会过来帮忙我们贴对子，贴好以后母亲总一再挽留他们吃碗饺子再回，但是他们还是都各自回家去了，因为鞭炮声此起彼伏，各家各户人们都聚在一起吃起团圆饭了。记得没有出嫁的几年，尽管我十分地胆小，还是要强迫自己战战兢兢地去点鞭炮，母亲也是把常年过年的习惯坚持下来，仍然劳累着把屋里屋外打扫的干干净净，还给我们做各样好吃的，蒸花枣馍、炸麻叶、鱼块儿、煮肉一样都不少。
妹妹先于我出嫁，后来二十多年间母亲一直和我一起生活，又帮我养大了我的儿子，视他为心肝宝贝。在我怀孕的期间也一直是在娘家吃住，我嫁的老公没有房子，是做小生意的但却常常忙得自己都顾不上自己，于是母亲也担当起了照顾我的责任。她丝毫没有怨言，外孙的出生让她生命中似乎找到了亮光和希望，家里从此笑声不断，我知道她再辛苦劳累也心甘情愿。
回想母亲的一生中，最幸福的时光恐怕就是和父亲一起生活的那些年和她带外孙的那段时光吧。
那天下过小雪，好久都不骑自行车的母亲那天下午骑上她的飞鸽自行车匆匆赶去医院看我们，当她第一眼见到她的小外孙一脸可爱敦厚还略带点俏皮的脸时，她的心就柔软下来。孩子满月后我们回家她顺势承担起了哄抱外孙的重任一管就是十年，后来到市里上学，母亲义无反顾又跟来帮忙照看我的家和我的孩子。在孩子上四年级的时候，再不用接送的时候都想母亲终于该享清福了，但是却因为血压升高导致了脑梗，从此就开始了漫长的病痛缠身的日子。
十一年来母亲受尽病痛委屈，但她艰难挨着每一年，还是想陪着女儿给我们做好后盾，俗话说家有老是块宝。母亲曾说，无论怎样我和妹妹没有父亲关心，至少还有个亲娘在世上可以牵挂，她说的时候丝毫体会不了。11月份母亲左腿摔骨折住院手术一周后就匆匆离世，人已不在心痛悔恨无法弥补，在原有的愧欠上更添愧欠，而今痛彻心扉失去了才知弥足珍贵！一切再也无法挽回，寻不见，唤不回。在世界上的那个对自己最无私的人走了，我现在成了孤儿。
我也稀奇自己连日来，对食物毫无感觉，吃什么更是如同嚼蜡。总感觉母亲生前没能享用桌子上剩下的苹果零嘴，许多美味，实为遗憾。她的病不敢吃甜食，可这偏偏是她的最爱。我粗糙懒惰在饮食上从未过细，母亲一直是吃大家饭。一直到后来长期的便秘，才给她单做过几次青菜面条。数的过来不超过五次。老辈人都讲，人在世间吃多少也是有限量的。直到在重症监护室里那天早上，我给她打了六管面汤，一管茶水，没有半个小时，她的情况就变得很糟糕了。一直到医生三两个应付差事一般进行了抢救，关上了门，我们在外面，根本不能知晓里面是怎样的情景，直到母亲断气后，医生才通知我们。母亲去了，她何止不能吃，也不能看，不能听，什么也不能做，也不用做了。
办完母亲的后事，我疲惫不堪地回到家里，睹物思人，一下子少了一个大活人，十多天前还好好的，禁不住泪如雨下，空落落的房子里到处都有悲伤的回忆，内心深处加上自责，痛心疾首！子欲孝而亲不待，这句话不敢想起，不愿咀嚼。此时此刻自己正是在经历此般痛苦，感同身受。子女都是太混父母活着的时候不知道珍惜，始终是倔强，总会随意伤害，漠视，甚至有时成了自己出气筒。而今等到人走了才万般的悔恨，为何总是在等到他们离去才长大懂事呢母亲是我这一生最随本意对待的人，她这辈子似乎就是来还女儿的债似得，一点也不会因为女儿的无理肆意而生气记仇，她常常在吵她后还为我找缘由，她十分体谅知道我在外面受了气或者不如意，她说有气就往她身上撒吧。现在我没有撒气人了，母亲走得匆忙干净，我还有什么话好说呢，我真不配为人儿女！
我只想一句话，如若我的人生可以重来一次，我决不会那样对待母亲。我再不会吵她，逼她、气她、怨她，不会在她痛苦不堪时不愿上前，不会让她做她不愿意做的事，不会再藏她爱吃的零食，更不会不听老中医劝告拿母亲生命去做手术冒险。我知道母亲她根本不会怨我，一丁点都不会记恨她的女儿。老舅劝我说，人老了总有个离去的缘由，母亲病了十一年也苦了十一年了这也算她解脱了，让我不要太过自责。但是做女儿的面对母亲这样的离去心中的遗憾注定是要深埋一生了。若人世有轮回但愿我和母亲交换一下，我做她的母亲，她做我的女儿，好让我来补偿对母亲深深的亏欠。
昨夜清风冷雨，有客来小坐笑谈风声，我百无聊赖不想凑场，老母亲刚刚去世，与别人毫无干系，他们仿佛失去了家畜般毫无感觉。
午夜辗转反侧，半梦半醒间做了一梦：“三层古宅小楼，一美妇于顶楼绣房开窗观屋外风景，她有一双儿女已由奶娘抱走喂养于偏间哄睡，少妇立在窗前，见两三根缠绕的藤蔓快速爬长，开有五彩花朵，分外妖娆，一直攀升到她手可摸到的窗外，停顿片刻继续向上爬升。少妇着粉红绸缎衣裙，端庄文雅，屋内初冬碳火己微红，八仙桌上放着她未绣完的鸳鸯戏水，一本诗经，旁边绢纸墨迹未干。她与相公恩爱有加，相敬如宾，光阴如织，平静如水。”
醒来后恍然，这难道是母亲托梦，告诉我这是她在另一世间的美好生活？再没有病累愁苦，更没有委屈欺骗，一切泰然如仙境，似乎古时穿越，又似乎前世影像。她在今世偿了债，去该去之处享福了。
古刘安《淮南子》中说：慈父之爱子，非为报也。天下父母养 育儿 女，皆是一场生离死别后让儿女真正成长起来的功课。逝者已矣，生者如斯，往后余生将如何去生活，母亲挫折的一生已经给了我最好的答案：好好活着，将她没有享的福享了，把她没有得到的得到，才是对她最好的补偿，在天上的母亲也定是这样期望吧？
母亲啊，您的女儿自当刚强！会学着珍惜活着的时光，如今遇到再大的难处，再无理取闹的人物，再叫人不可思议的事情，我都会雷打不动了，因为我知道了人要好好活下去，没有人值得我去生气、去计较.我也要学会独自担待，好长点智慧安渡余生每一段光阴！
ㅡ END ㅡ
作者简介：一片叶子。 事如春梦了无痕，逝去的时光，若不以笔墨记下来，便了无踪影，未免辜负苍天厚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