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的第三十一回赏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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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子j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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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回 撕扇子作千金一笑 因麒麟伏白首双星
庚辰:“撕扇子”是以不情之物供娇嗔不知情时之人一笑,所谓“情不情”。
庚辰:“金玉姻缘”已定,又写一金麒麟,是间色法也。何颦儿为其所感?故颦儿谓“情情”。

话说袭人见了自己吐的鲜血在地,也就冷了半截,想着往日常听人说:“少年吐血,年月不保,纵然命长,终是废人了。”想起此言,不觉将素日想着后来争荣夸耀之心尽皆灰了,眼中不觉滴下泪来。宝玉见他哭了,也不觉心酸起来,因问道:“你心里觉的怎么样?”袭人勉强笑道:“好好的,觉怎么呢。”宝玉的意思即刻便要叫人烫黄酒,要山羊血黎洞丸来。袭人拉了他的手,笑道:“你这一闹不打紧,闹起多少人来,倒抱怨我轻狂。分明人不知道,倒闹的人知道了,你也不好,我也不好。正经明儿你打发小子问问王太医去,弄点子药吃吃就好了。人不知鬼不觉的可不好?”宝玉听了有理,也只得罢了,向案上斟了茶来,给袭人漱了口。袭人知宝玉心内是不安稳的,待要不叫他伏侍,他又必不依;二则定要惊动别人,不如由他去罢:因此只在榻上由宝玉去伏侍。一交五更,宝玉也顾不的梳洗,忙穿衣出来,将王济仁叫来,亲自确问。王济仁问其原故,不过是伤损,便说了个丸药的名字,怎么服,怎么敷。宝玉记了,回园依方调治。不在话下。
这日正是端阳佳节,蒲艾簪门,虎符系臂。午间,王夫人治了酒席,请薛家母女等赏午。宝玉见宝钗淡淡的,也不和他说话,自知是昨儿的原故。王夫人见宝玉没精打彩,也只当是金钏儿昨日之事,他没好意思的,越发不理他。林黛玉见宝玉懒懒的,只当是他因为得罪了宝钗的原故,心中不自在,形容也就懒懒的。凤姐昨日晚间王夫人就告诉了他宝玉金钏的事,知道王夫人不自在,自己如何敢说笑,也就随着王夫人的气色行事,更觉淡淡的。贾迎春姊妹见众人无意思,也都无意思了。因此,大家坐了一坐就散了。
林黛玉天性喜散不喜聚。他想的也有个道理,他说,“人有聚就有散,聚时欢喜,到散时岂不清冷?既清冷则生伤感,所以不如倒是不聚的好。比如那花开时令人爱慕,谢时则增惆怅,所以倒是不开的好。”故此人以为喜之时,他反以为悲。那宝玉的情性只愿常聚,生怕一时散了添悲;那花只愿常开,生怕一时谢了没趣;只到筵散花谢,虽有万种悲伤,也就无可如何了。因此,今日之筵,大家无兴散了,林黛玉倒不觉得,倒是宝玉心中闷闷不乐,回至自己房中长吁短叹。偏生晴雯上来换衣服,不防又把扇子失了手跌在地下,将股子跌折。宝玉因叹道:“蠢才,蠢才!将来怎么样?明日你自己当家立事,难道也是这么顾前不顾后的?”晴雯冷笑道:“二爷近来气大的很,行动就给脸子瞧。前儿连袭人都打了,今儿又来寻我们的不是。要踢要打凭爷去。就是跌了扇子,也是平常的事。先时连那么样的玻璃缸、玛瑙碗不知弄坏了多少,也没见个大气儿,这会子一把扇子就这么着了。何苦来!要嫌我们就打发我们,再挑好的使。好离好散的,倒不好?”宝玉听了这些话,气的浑身乱战,因说道:“你不用忙,将来有散的日子!”
袭人在那边早已听见,忙赶过来向宝玉道:“好好的,又怎么了?可是我说的:‘一时我不到,就有事故儿。’”晴雯听了冷笑道:“姐姐既会说,就该早来,也省了爷生气。自古以来,就是你一个人伏侍爷的,我们原没伏侍过。因为你伏侍的好,昨日才挨窝心脚;我们不会伏侍的,到明儿还不知是个什么罪呢!”袭人听了这话,又是恼,又是愧,待要说几句话,又见宝玉已经气的黄了脸,少不得自己忍了性子,推晴雯道:“好妹妹,你出去逛逛,原是我们的不是。”晴雯听他说“我们”两个字,自然是他和宝玉了,不觉又添了酸意,冷笑几声,道:“我倒不知道你们是谁,别教我替你们害臊了!便是你们鬼鬼祟祟干的那事儿,也瞒不过我去,那里就称起‘我们’来了。明公正道,连个姑娘还没挣上去呢,也不过和我似的,那里就称上‘我们’了!”袭人羞的脸紫胀起来,想一想,原来是自己把话说错了。宝玉一面说:“你们气不忿,我明儿偏抬举他。”袭人忙拉了宝玉的手道:“他一个糊涂人,你和他分证什么?况且你素日又是有担待的,比这大的过去了多少,今儿是怎么了?”晴雯冷笑道:“我原是糊涂人,那里配和我说话呢!”袭人听说道:“姑娘倒是和我拌嘴呢,是和二爷拌嘴呢?要是心里恼我,你只和我说,不犯着当着二爷吵;要是恼二爷,不该这们吵的万人知道。我才也不过为了事,进来劝开了,大家保重。姑娘倒寻上我的晦气。又不象是恼我,又不象是恼二爷,夹枪带棒,终久是个什么主意?我就不多说,让你说去。”说着便往外走。宝玉向晴雯道:“你也不用生气,我也猜着你的心事了。我回太太去,你也大了,打发你出去好不好?”晴雯听了这话,不觉又伤起心来,含恨说道:“为什么我出去?要嫌我,变着法儿打发我出去,也不能够。”宝玉道:“我何曾经过这个吵闹?一定是你要出去了。不如回太太,打发你去吧。”说着,站起来就要走。袭人忙回身拦住,笑道:“往那里去?”宝玉道:“回太太去。”袭人笑道:“好没意思!真个的去回,你也不怕臊了?便是他认真的要去,也等把这气下去了,等无事中说话儿回了太太也不迟。这会子急急的当作一件正经事去回,岂不叫太太犯疑?”宝玉道:“太太必不犯疑,我只明说是他闹着要去的。”晴雯哭道:“我多早晚闹着要去了?饶生了气,还拿话压派我。只管去回,我一头碰死了也不出这门儿。”宝玉道:“这也奇了。你又不去,你又闹些什么?我经不起这吵,不如去了倒干净。”说着一定要去回。袭人见拦不住,只得跪下了。碧痕、秋纹、麝月等众丫鬟见吵闹,都鸦雀无闻的在外头听消息,这会子听见袭人跪下央求,便一齐进来都跪下了。宝玉忙把袭人扶起来,叹了一声,在床上坐下,叫众人起去,向袭人道:“叫我怎么样才好!这个心使碎了也没人知道。”说着不觉滴下泪来。袭人见宝玉流下泪来,自己也就哭了。
晴雯在旁哭着,方欲说话,只见林黛玉进来,便出去了。林黛玉笑道:“大节下怎么好好的哭起来?难道是为争粽子吃争恼了不成?”宝玉和袭人嗤的一笑。黛玉道:“二哥哥不告诉我,我问你就知道了。”一面说,一面拍着袭人的肩,笑道:“好嫂子,你告诉我。必定是你两个拌了嘴了。告诉妹妹,替你们和劝和劝。”袭人推他道:“林姑娘你闹什么?我们一个丫头,姑娘只是混说。”黛玉笑道:“你说你是丫头,我只拿你当嫂子待。”宝玉道:“你何苦来替他招骂名儿。饶这么着,还有人说闲话,还搁的住你来说他。”袭人笑道:“林姑娘,你不知道我的心事,除非一口气不来死了倒也罢了。”林黛玉笑道:“你死了,别人不知怎么样,我先就哭死了。”宝玉笑道:“你死了,我作和尚去。”袭人笑道:“你老实些罢,何苦还说这些话。”林黛玉将两个指头一伸,抿嘴笑道:“作了两个和尚了。我从今以后都记着你作和尚的遭数儿。”宝玉听得,知道是他点前儿的话,自己一笑也就罢了。
一时黛玉去后,就有人说“薛大爷请”,宝玉只得去了。原来是吃酒,不能推辞,只得尽席而散。晚间回来,已带了几分酒,踉跄来至自己院内,只见院中早把乘凉枕榻设下,榻上有个人睡着。宝玉只当是袭人,一面在榻沿上坐下,一面推他,问道:“疼的好些了?”只见那人翻身起来说:“何苦来,又招我!”宝玉一看,原来不是袭人,却是晴雯。宝玉将他一拉,拉在身旁坐下,笑道:“你的性子越发惯娇了。早起就是跌了扇子,我不过说了那两句,你就说上那些话。说我也罢了,袭人好意来劝,你又括上他,你自己想想,该不该?”晴雯道:“怪热的,拉拉扯扯作什么!叫人来看见象什么!我这身子也不配坐在这里。”宝玉笑道:“你既知道不配,为什么睡着呢?”晴雯没的话,嗤的又笑了,说:“你不来便使得,你来了就不配了。起来,让我洗澡去。袭人麝月都洗了澡,我叫了他们来。”宝玉笑道:“我才又吃了好些酒,还得洗一洗。你既没有洗,拿了水来咱们两个洗。”晴雯摇手笑道:“罢,罢,我不敢惹爷。还记得碧痕打发你洗澡,足有两三个时辰,也不知道作什么呢。我们也不好进去的。后来洗完了,进去瞧瞧,地下的水淹着床腿,连席子上都汪着水,也不知是怎么洗了,笑了几天。我也没那工夫收拾,也不用同我洗去。今儿也凉快,那会子洗了,可以不用再洗。我倒舀一盆水来,你洗洗脸通通头。才刚鸳鸯送了好些果子来,都湃在那水晶缸里呢,叫他们打发你吃。”宝玉笑道:“既这么着,你也不许洗去,只洗洗手来拿果子来吃罢。”晴雯笑道:“我慌张的很,连扇子还跌折了,那里还配打发吃果子。倘或再打破了盘子,还更了不得呢。”宝玉笑道:“你爱打就打,这些东西原不过是借人所用,你爱这样,我爱那样,各自性情不同。比如那扇子原是扇的,你要撕着玩也可以使得,只是不可生气时拿他出气。就如杯盘,原是盛东西的,你喜听那一声响,就故意的碎了也可以使得,只是别在生气时拿他出气。这就是爱物了。”晴雯听了,笑道:“既这么说,你就拿了扇子来我撕。我最喜欢撕的。”宝玉听了,便笑着递与他。晴雯果然接过来,嗤的一声,撕了两半,接着嗤嗤又听几声。宝玉在旁笑着说:“响的好,再撕响些!”正说着,只见麝月走过来,笑道:“少作些孽罢。”宝玉赶上来,一把将他手里的扇子也夺了递与晴雯。晴雯接了,也撕了几半子,二人都大笑。麝月道:“这是怎么说,拿我的东西开心儿?”宝玉笑道:“打开扇子匣子你拣去,什么好东西!”麝月道:“既这么说,就把匣子搬了出来,让他尽力的撕,岂不好?”宝玉笑道:“你就搬去。”麝月道:“我可不造这孽。他也没折了手,叫他自己搬去。”晴雯笑着,倚在床上说道:“我也乏了,明儿再撕罢。”宝玉笑道:“古人云:‘千金难买一笑。’几把扇子能值几何!”一面说着,一面叫袭人。袭人才换了衣服走出来,小丫头佳蕙过来拾去破扇,大家乘凉,不消细说。
至次日午间,王夫人、薛宝钗、林黛玉众姊妹正在贾母房内坐着,就有人回:“史大姑娘来了。”一时果见史湘云带领众多丫鬟媳妇走进院来。宝钗、黛玉等忙迎至阶下相见。青年姊妹间经月不见,一旦相逢,其亲密自不必细说。一时进入房中,请安问好,都见过了。贾母因说:“天热,把外头的衣服脱脱罢。”史湘云忙起身宽衣。王夫人因笑道:“也没见穿上这些作什么?”史湘云笑道:“都是二婶婶叫穿的,谁愿意穿这些。”宝钗一旁笑道:“姨娘不知道,他穿衣裳还更爱穿别人的衣裳。可记得旧年三四月里,他在这里住着,把宝兄弟的袍子穿上,靴子也穿上,额子也勒上,猛一瞧倒象是宝兄弟,就是多两个坠子。他站在那椅子后边,哄的老太太只是叫‘宝玉,你过来,仔细那上头挂的灯穗子招下灰来迷了眼’。他只是笑,也不过去。后来大家撑不住笑了,老太太才笑了,说:‘倒扮上男人好看了。’”林黛玉道:“这算什么。惟有前年正月里接了他来,住了没两日就下起雪来,老太太和舅母那日想是才拜了影回来,老太太的一个新新的大红猩猩毡斗蓬放在那里,谁知眼错不见他就披了,又大又长,他就拿了个汗巾子拦腰系上,和丫头们在后院子扑雪人儿去,一跤栽到沟跟前,弄了一身泥水。”说着,大家想着前情,都笑了。宝钗笑向那周奶妈道:“周妈,你们姑娘还是那么淘气不淘气了?”周奶娘也笑了。迎春笑道:“淘气也罢了,我就嫌他爱说话。也没见睡在那里还是咭咭呱呱,笑一阵,说一阵,也不知那里来的那些话。”王夫人道:“只怕如今好了。前日有人家来相看,眼见有婆婆家了,还是那们着。”贾母因问:“今儿还是住着,还是家去呢?”周奶娘笑道:“老太太没有看见衣服都带了来,可不住两天?”史湘云问道:“宝玉哥哥不在家么?”宝钗笑道:“他再不想着别人,只想宝兄弟,两个人好憨的。这可见还没改了淘气。”贾母道:“如今你们大了,别提小名儿了。”
刚只说着,只见宝玉来了,笑道:“云妹妹来了。怎么前儿打发人接你去,怎么不来?”王夫人道:“这里老太太才说这一个,他又来提名道姓的了。”林黛玉道:“你哥哥得了好东西,等着你呢。”史湘云道:“什么好东西?”宝玉笑道:“你信他呢!几日不见,越发高了。”湘云笑道:“袭人姐姐好?”宝玉道:“多谢你记挂。”湘云道:“我给他带了好东西来了。”说着,拿出手帕子来,挽着一个疙瘩。宝玉道:“什么好的?你倒不如把前儿送来的那种绛纹石的戒指儿带两个给他。”湘云笑道:“这是什么?”说着便打开。众人看时,果然就是上次送来的那绛纹戒指,一包四个。林黛玉笑道:“你们瞧瞧他这主意。前儿一般的打发人给我们送了来,你就把他的带来岂不省事?今儿巴巴的自己带了来,我当又是什么新奇东西,原来还是他。真真你是糊涂人。”史湘云笑道:“你才糊涂呢!我把这理说出来,大家评一评谁糊涂。给你们送东西,就是使来的不用说话,拿进来一看,自然就知是送姑娘们的了;若带他们的东西,这得我先告诉来人,这是那一个丫头的,那是那一个丫头的,那使来的人明白还好,再糊涂些,丫头的名字他也不记得,混闹胡说的,反连你们的东西都搅糊涂了。若是打发个女人素日知道的还罢了,偏生前儿又打发小子来,可怎么说丫头们的名字呢?横竖我来给他们带来,岂不清白。”说着,把四个戒指放下,说道:“袭人姐姐一个,鸳鸯姐姐一个,金钏儿姐姐一个,平儿姐姐一个:这倒是四个人的,难道小子们也记得这们清白?”众人听了都笑道:“果然明白。”宝玉笑道:“还是这么会说话,不让人。”林黛玉听了,冷笑道:“他不会说话,他的金麒麟会说话。”一面说着,便起身走了。幸而诸人都不曾听见,只有薛宝钗抿嘴一笑。宝玉听见了,倒自己后悔又说错了话,忽见宝钗一笑,由不得也笑了。宝钗见宝玉笑了,忙起身走开,找了林黛玉去说话。
贾母向湘云道:“吃了茶歇一歇,瞧瞧你的嫂子们去。园里也凉快,同你姐姐们去逛逛。”湘云答应了,将三个戒指儿包上,歇了一歇,便起身要瞧凤姐等人去。众奶娘丫头跟着,到了凤姐那里,说笑了一回,出来便往大观园来,见过了李宫裁,少坐片时,便往怡红院来找袭人。因回头说道:“你们不必跟着,只管瞧你们的朋友亲戚去,留下翠缕伏侍就是了。”众人听了,自去寻姑觅嫂,早剩下湘云翠缕两个人。翠缕道:“这荷花怎么还不开?”史湘云道:“时候没到。”翠缕道:“这也和咱们家池子里的一样,也是楼子花?”湘云道:“他们这个还不如咱们的。”翠缕道:“他们那边有棵石榴,接连四五枝,真是楼子上起楼子,这也难为他长。”史湘云道:“花草也是同人一样,气脉充足,长的就好。”翠缕把脸一扭,说道:“我不信这话。若说同人一样,我怎么不见头上又长出一个头来的人?”湘云听了由不得一笑,说道:“我说你不用说话,你偏好说。这叫人怎么好答言?天地间都赋阴阳二气所生,或正或邪,或奇或怪,千变万化,都是阴阳顺逆。多少一生出来,人罕见的就奇,究竟理还是一样。”翠缕道:“这么说起来,从古至今,开天辟地,都是阴阳了?”湘云笑道:“糊涂东西,越说越放屁。什么‘都是些阴阳’,难道还有个阴阳不成!‘阴’‘阳’两个字还只是一字,阳尽了就成阴,阴尽了就成阳,不是阴尽了又有个阳生出来,阳尽了又有个阴生出来。”翠缕道:“这糊涂死了我!什么是个阴阳,没影没形的。我只问姑娘,这阴阳是怎么个样儿?”湘云道:“阴阳可有什么样儿,不过是个气,器物赋了成形。比如天是阳,地就是阴;水是阴,火就是阳;日是阳,月就是阴。”翠缕听了,笑道:“是了,是了,我今儿可明白了。怪道人都管着日头叫‘太阳’呢,算命的管着月亮叫什么‘太阴星’,就是这个理了。”湘云笑道:“阿弥陀佛!刚刚的明白了。”翠缕道:“这些大东西有阴阳也罢了,难道那些蚊子、虼蚤、蠓虫儿、花儿、草儿、瓦片儿、砖头儿也有阴阳不成?”湘云道:“怎么有没阴阳的呢?比如那一个树叶儿还分阴阳呢,那边向上朝阳的便是阳,这边背阴覆下的便是阴。”翠缕听了,点头笑道:“原来这样,我可明白了。只是咱们这手里的扇子,怎么是阳,怎么是阴呢?”湘云道:“这边正面就是阳,那边反面就为阴。”翠缕又点头笑了,还要拿几件东西问,因想不起个什么来,猛低头就看见湘云宫绦上系的金麒麟,便提起来问道:“姑娘,这个难道也有阴阳?”湘云道:“走兽飞禽,雄为阳,雌为阴;牝为阴,牡为阳。怎么没有呢!”翠缕道:“这是公的,到底是母的呢?”湘云道:“这连我也不知道。”翠缕道:“这也罢了,怎么东西都有阴阳,咱们人倒没有阴阳呢?”湘云照脸啐了一口道:“下流东西,好生走罢!越问越问出好的来了!”翠缕笑道:“这有什么不告诉我的呢?我也知道了,不用难我。”湘云笑道:“你知道什么?”翠缕道:“姑娘是阳,我就是阴。”说着,湘云拿手帕子握着嘴,呵呵的笑起来。翠缕道:“说是了,就笑的这样了。”湘云道:“很是,很是。”翠缕道:“人规矩主子为阳,奴才为阴。我连这个大道理也不懂得?”湘云笑道:“你很懂得。”
一面说,一面走,刚到蔷薇架下,湘云道:“你瞧那是谁掉的首饰,金晃晃在那里。”翠缕听了,忙赶上拾在手里攥着,笑道:“可分出阴阳来了。”说着,先拿史湘云的麒麟瞧。湘云要他拣的瞧,翠缕只管不放手,笑道:“是件宝贝,姑娘瞧不得。这是从那里来的?好奇怪!我从来在这里没见有人有这个。”湘云笑道:“拿来我看。”翠缕将手一撒,笑道:“请看。”湘云举目一验,却是文彩辉煌的一个金麒麟,比自己佩的又大又有文彩。湘云伸手擎在掌上,只是默默不语,正自出神,忽见宝玉从那边来了,笑问道:“你两个在这日头底下作什么呢?怎么不找袭人去?”湘云连忙将那麒麟藏起道:“正要去呢。咱们一处走。”说着,大家进入怡红院来。袭人正在阶下倚槛追风,忽见湘云来了,连忙迎下来,携手笑说一向久别情况。一时进来归坐,宝玉因笑道:“你该早来,我得了一件好东西,专等你呢。”说着,一面在身上摸掏,掏了半天,呵呀了一声,便问袭人“那个东西你收起来了么?”袭人道:“什么东西?”宝玉道:“前儿得的麒麟。”袭人道:“你天天带在身上的,怎么问我?”宝玉听了,将手一拍说道:“这可丢了,往那里找去!”就要起身自己寻去。湘云听了,方知是他遗落的,便笑问道:“你几时又有了麒麟了?”宝玉道:“前儿好容易得的呢,不知多早晚丢了,我也糊涂了。”湘云笑道:“幸而是顽的东西,还是这么慌张。”说着,将手一撒,“你瞧瞧,是这个不是?”宝玉一见由不得欢喜非常,因说道……不知是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庚辰:后数十回若兰在射圃所佩之麒麟正此麒麟也。提纲伏于此回中,所谓“草蛇灰线,在千里之外”。
海天碧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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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瑕白玉遭泥陷 王孙公子叹无缘

在《红楼梦》第三十一回中就借宝玉、黛玉对于聚散的不同情性感受点明了作者的这一主题取向。

黛玉与湘云曾经述说自己二人“忝在富贵之乡,终是旅居客寄之人。”(第七十六回)其实,贾府大观园中的外来妹不少,比较有身份地位的如黛玉、宝钗、湘云、宝芹、邢岫烟、李纹、李绮等,都是贾王史薛四大家族投亲而来的贵族女子;丫鬟优伶中如袭人、香菱、晴雯、司棋、芳官等等,也自然是旅居客寄之人,更是外来妹式的人物。但入“金陵十二钗”正册中的,却有一个与贾府既不沾亲又不带故的空门人物——妙玉。连贾母喜爱非常的才色双佳的美女薛宝芹都没能入正册,这个妙玉的入册,说明作者在这个典型人物塑造上,有颇多的深意。妙玉是一个何样人物呢?

一、因佛缘而入大观园,原为权势不容的空门女尼。妙玉的出场,是在为迎接元妃归省修建大观园工程告竣之时。贾府为迎接元妃归省这样体现“当今隆恩”的家族盛事,倾力修建了“天上人间诸景备”的大观园。园中建有栊翠庵,笃信佛教的王夫人亲自决定下帖,请妙玉来做这尼姑庵的主持。小说通过林之孝家的之口对此做了详细的交代:

林之孝家的来回:“采访聘买得十个小尼姑、小道姑都有了,连新做的二十份道袍也有了。外有一个带发修行的,本是苏州人士,祖上也是读书仕宦之家。因生了这位姑娘自小多病,买了许多替身儿皆不中用,到底这位姑娘亲自入了空门,方才好了,所以带发修行。今年才十八岁,法名妙玉。如今父母俱已亡故,身边只有两个老嬷嬷,一个小丫头伏侍。文墨也极通,经文也不用学了,模样儿又极好。因听见长安都中有观音遗迹并贝叶遗文,去岁随了师父上来,现在西门外牟尼院住着。她师父极精演先天神数,于去冬圆寂了。妙玉本欲扶灵回乡的,她师父临寂遗言,说她衣食起居不宜回乡,在此静居,后来自然有你的结果。所以她竟未回乡。”王夫人不等说完,便说:“既这样,我们何不接了她来?”林之孝家的回道:“请她,她说侯门公府,必以贵势压人,我再不去的。”王夫人笑道:“她既是官宦小姐,自然骄傲些,就下个帖子请她何妨。”林之孝家的答应了出去,命书启相公写请帖去请妙玉。次日遣人备车轿去接。(第十七回)

林之孝是荣国府的第二号大管家,他娘子也是王夫人、凤姐身边能出头露脸、上得台面的管事办差的女管家。她的这番禀报,语言虽然不多,但信息含量很多。首先交代了妙玉是一个带发修行的女尼,不同于那十个采访聘买的小尼姑、小道姑,妙玉是贾府下帖请来的。再是妙玉正当妙龄,才貌俱佳:“今年才十八岁……文墨也极通,经文也不用学了,模样儿又极好”。更主要的是,妙玉本是苏州人士,祖上也是读书仕宦之家,她是官宦小姐。这在讲究出身、等级、礼法的豪门贾府,妙玉的籍贯出身也是她能够以一个相对自由和高贵的身份进入大观园,能够进入红楼女儿世界的根本。因为小说中就曾述说贾府上上下下都是“一颗富贵心,两只体面眼”,“富贵限人”。在第六十三回,作者再次借妙玉好友邢岫烟之口,交代了妙玉不平凡的身世经历:“她因不合时宜,权势不容,竟投到这里来。”投身空门,是因为她自小多病,买了许多替身儿也不中用,到底亲自入了空门。进入长安都中,林之孝家的介绍是随其师父访求观音遗迹和贝叶遗文。知根底的邢岫烟介绍,原是在(江苏吴县)玄墓蟠香寺修炼,来到京城贾府中也竟然是因为“不合时宜,权势不容。”同回中邢岫烟也介绍妙玉自称“畸零之人”。“畸零之人”的典故出自《庄子》:“畸人者,畸于人而侔(mou )于天。”即取法相等于天空而不依赖于世人,是世外之人的意思。这一“畸零之人”也包含有“鶺鴒之人”的寓意。作者在开篇反复申述,“不敢干涉朝廷,并非怨时骂世之书”。但是从《红楼梦》第五回贾宝玉进入太虚幻境见到的“金陵十二钗”都在“情天孽海”之中,脂砚斋也就“玉带林中挂,金钗雪里埋”批注到:“寓意深远,皆是生非其地之意”。在第七十八回《痴公子杜撰芙蓉诔》中也写到“窃思女儿自临浊世”,何谓“浊世”?反意正对“清朝”也。那作为“畸零之人”的妙玉为什么“不合时宜,不为权势所容”呢?这不难明了。她进入长安都中,也是深有苦衷、迫不得已的。在一个朝代兴替、沧桑变易的时代,满蒙亲贵和降清的新贵阶级,趁新旧王朝更替之机,打击侵凌旧有的官宦地主势力,中原汉地的社会关系也在发生着巨大的变化。妙玉祖上是读书仕宦人家,作为父母双亡的一介弱女,她的“不合时宜,不为权势所容”,自然也就带有这种时代的烙印。作者正是借妙玉离乡背井、远走避祸的身世经历,来鞭挞苛酷浑浊的世道。

当然,作者写她家乡本是苏州,是有着更深的寓意的,是在照应“姑苏乃十二钗正出之地”的脂批。看来因佛缘来到贾府大观园中的妙玉也并非是一个独立特行于浊世之外的空门女子,她出现在众人眼目中,也是悲情笼罩下的出场。

“知人论世,顾及全人”是文学鉴赏的重要方法。《红楼梦》在创作上突破前人小说程式,以“草蛇灰线,伏脉千里”的形式来结构和推进故事情节、塑造人物形象。因此,我们在阅读《红楼梦》的时候,尤其要注意捕捉作者创作中的关联关系,更要从第五回这个关键章回里把握人物形象,理解主题,“先阅其稿,然后听曲,不然味同嚼醋矣。”对妙玉这个空门人物的准确把握,也是这样。林之孝家的和邢岫烟的介绍,仍然不能满足我们喜好寻根究底的读者对妙玉有一个更清晰的了解。妙玉扑朔迷离的身世来历,给了许多研读《红楼梦》的人们以发挥想像的空间。刘心武同志从他自己浓厚的皇族政治情结出发胡扳一气,认为妙玉可能是隐匿的“犯事”的皇族后裔(心武口中秦可卿级别更高,竟是废太子的女儿),荣府在不知情的情况下收留了她。由此推测她将与贾府的获罪和政治上的覆灭有直接关系,是导致贾府“家亡人散各奔腾”的关键人物。心武同志又从靖藏本上一则错乱不可卒读的“瓜州渡口红颜屈从枯骨”的眉批中推测,妙玉为搭救落难的贾宝玉,逆自己空门修行之愿,献自己清白之身,慷慨解裤,屈从于老朽之人的忠顺王,惨遭忠顺王蹂躏。才是“金玉之质,终遭泥陷”和“风尘肮脏违心愿”的解答。刘大作家解答的是非正误,广大读者和专家自有明辩。

二、凡世的仙子,割不断俗世情缘的女尼。不同于作者笔下能护持通灵宝玉的疯僧跛道和负有导引宝玉从情天孽海中惊梦醒世的警幻仙子、痴梦仙姑、钟情大士、引愁金女、度恨菩提等仙界人物,妙玉是一个实实在在的凡世中人。但她也不同于铁槛寺主持色空、水月庵老尼净虚、地藏庵尼姑圆信、清虚观张道士等众多僧尼。这是一个寄身空门,但又才情卓异、美丽妙龄的苏州姑娘。按空门佛规,妙玉并不是一个真正的出家人。因为她虽有法名,但属于“带发修行”。剃发与不剃发,在满清刚入主中原之时,曾颁布《剃发令》,是满清强加于汉家男子要脑袋不要脑袋的硬性法规,更是佛门弟子铁的纪律。头发的意义,在《红楼梦》中也是很鲜明的。第三十三回,忠顺王府长史找上门来向宝玉索问琪官(蒋玉涵)下落,贾政羞恼之机,贾环趁机下黑药,告贾宝玉淫辱母婢,“把个贾政气得面如金纸……眼都红紫”,喝命手下将宝玉“堵起嘴来,着实打死”,还要“把这几根烦恼鬓毛剃去,寻个干净去处是了,也免得上辱先人、下生逆子之罪。”第六十六回,耻情烈女尤三姐自刎之后,柳湘莲感于尤三姐的痴情,也“不觉冷然如寒冰浸骨,掣出那股雄剑,将万根烦恼丝一挥而尽,随那道士不知哪里去了。”妙玉的不剃发,自然也是她进入大观园之后,女儿情缘难了、世情难泯的预示。她是一个割不断俗世情缘的女尼。这正是她最终沦落肮脏风尘浊世的原因所在。“欲洁何曾洁,云空未必空。可怜金玉质,终陷泥淖中!”无瑕美玉,终是一个落在泥垢之中的结局。大观园众多女儿悲惨覆亡,妙玉也并没有因为是一个空门女尼,就得以逃脱沦落风尘的结局。这就使得“筵散花谢”的悲剧更为发人深省。

三、美貌的兰花女儿,才情卓异的性情中人。作者在全书中并未对妙玉的模样儿作过多的描摹刻画,在《红楼十二曲》中写她“气质美如兰,才华阜比仙”,全书也着重于对她气质才情的描写。第四十九、五十回是作者精心撰著的“大观园集十二钗之文”,大观园众多香艳女儿雅集于银装素裹的冰雪世界,烧烤鹿肉,争联即景诗。但妙玉没有出场,作者以“不写之写 ”之法,使我们能时时感觉到她的存在:

到了次日一早,宝玉因心里记挂着这事,一夜没好生得睡,天亮了就爬起来。掀起帐子一看,虽然门窗尚掩(yan 去声),只见窗上光辉夺目,内心踌躇起来,埋怨定是晴了,日光已出。一面忙起来揭起窗屉,从玻璃窗内往外一看,原来不是日光,竟是一夜大雪,下的将有一尺多厚,天上仍是搓棉扯絮一般。宝玉此时欢喜非常,忙唤起人来,盥漱已毕,只穿一件茄色哆罗呢狐皮袄子,罩一件海龙皮小鹰膀褂子,束了腰,披上玉针蓑,戴了金藤笠,登上沙棠屐,忙忙的往芦雪庵来。出了院门四顾一望,并无二色,远远的是青松翠竹,自己却如装在玻璃盒内一般。于是走至山坡之下,顺着山脚刚转过去,已闻得一股寒香拂鼻。回头一看,却是妙玉门前栊翠庵中有十数株红梅如胭脂一般,映着雪色,分外显得精神,好不有趣!宝玉便住了脚,细细的赏玩一回。(第四十九回)

众才女争相联诗,宝玉落第,李纨也看到栊翠庵的红梅有趣,要折一枝来插瓶,罚宝玉去折一枝来:

(李纨)一面命丫鬟将一个美女耸肩瓶拿来,贮了水准备插梅,因又笑道:“回来该咏红梅了。”……一语未了,只见宝玉笑xiexie 地yue了一枝红梅进来。众丫鬟忙已接过,插入瓶中。众人都笑称谢。宝玉笑道:“你们赏玩吧,也不知费了我多少精神呢。”……一面说,一面大家看梅花。原来这枝梅花只二尺来高,旁有一横枝纵横而出,约有五六尺长,其间小枝分歧,或如蟠螭,或如僵蚓,或孤削如笔,或密聚如林,花吐胭脂,香欺兰蕙,各各称赏。(五十回)

薛宝琴和宝玉再次到栊翠庵中折梅回来,向宝钗、黛玉等道:“我才又到了栊翠庵。妙玉每人送了你们一枝梅花,已经打发人送去了。”众人笑说:“谢谢你费心。”

空门女儿以送梅花的高雅方式,在参与着粉妆银砌的大观园里众多才情女子的即景联诗活动。她不是游离于世外、心如枯井的尼姑,她没有苦守“钟鸣栊翠寺,鸡唱稻香村”的枯寂生活。第七十六回,贾府中秋团圆之夜,湘云、黛玉结伴在凹晶馆前近水赏月,美妙凄清的月夜景色激发了二人的诗兴,竞相出奇制胜。当联到最得意的精彩诗句“寒塘渡鹤影,冷月葬花魂”时,妙玉飘然而至,邀请二人到栊翠庵中吃茶联诗。妙玉平日的矜持与孤寂一扫而光,出现在我们面前的是一个才华洋溢、诗情盎然、文化学识不让湘黛的少女。

妙玉进入佛门并非出于本愿,且只是带发修行,佛门的清规戒律和身着的道袍,没有遏止住她那年轻而俗世的情缘。当“栊翠庵茶品梅花雪”的热闹降临到她的禅堂时,沉寂的小院中又充盈着人世的欢声笑语。妙玉不凡的性格、气质、识见以至言谈举止,亮丽鲜活地呈现在读者脑海中。作者通过细腻、含蓄的描写,进入到她的内心世界,为我们掀起了罩着妙玉真实面目的轻纱:

那妙玉便把宝钗和黛玉的衣襟一拉,二人随她出去,宝玉悄悄的随后跟了来。只见妙玉让她二人在耳房内,宝钗坐在榻上,黛玉便坐在妙玉的蒲团上。妙玉自向风炉上扇滚了水,另泡一壶茶。宝玉便走了进来,笑道:“偏你们吃梯己茶呢。”二人都笑道:“你又赶了来噌茶吃。这里并没你的。”妙玉刚要去取杯,只见道婆收了上面的茶盏来……又见妙玉另拿出两只杯来。一个旁边有一耳,杯上镌着“颁匏加”三个隶字,后有一行小真字是“晋王恺珍玩”,又有“宋元丰五年四月眉山苏轼见于秘府”一行小字。妙玉便斟了一加,递与宝钗。那一只形似钵而小,也有三个垂珠篆字,镌着“点犀乔”。妙玉便斟了一乔与黛玉。仍将前番自己常日吃茶的那只绿玉斗来斟与宝玉。宝玉笑道:“常言‘世法平等’,她两个就用那样古玩珍奇,我就是个俗器了?”妙玉道:“这是俗器?不是我说狂话,只怕你家里未必找的出这么一个俗器来呢。”宝玉笑道:“俗说随乡入乡,到了你这里,自然把那金玉珠宝一概贬为俗器了。”妙玉听如此说,十分欢喜,遂又寻出一只九曲十环一百二十节蟠虬整雕竹根的一个大海出来……妙玉执壶,只向海内斟了约有一杯。宝玉细细吃了,果觉清浮无比,商赞不绝。……(第四十一回)

这段文字,也是一段侧面描写。妙玉拿出来招待贾母与宝黛钗等人用的高古奇特的瓷玉酒器,这些酒器是贾府所没有的,故而宝玉所见很以为奇,特别的关注它的造型和镌字。作者出示的这些道具,是寄予着妙玉身份的密码。这些家传的高古酒器,暗合着她祖上是非同一般的官宦人家,她也曾是出身高贵的旧官宦小姐。她遁身空门,必然有着难以言说的隐痛。她怪异的性格,也是社会环境的变化高压扭曲成的。更主要的是,作者在对妙玉洁癖的性格描写中,含蓄隐讳的衬托出了妙玉对宝玉的爱慕取向。妙玉拿出了珍藏的成窑盅子给贾母斟上名茶“老君眉”,贾母品了以后让刘姥姥喝了尝尝,结果妙玉就嫌脏不要这贵重的成窑盅子了。妙玉拉了钗黛二人进入自己的禅堂别作款待,自然有青春少女惺惺相惜、意趣相合的内涵。给她二人用的自然是常人难见的高古不凡的酒器。但是,她对尾随而来的大男孩宝玉是别有情意的。她给宝玉用的是自己常日吃茶的那只绿玉斗!这就是一个信号,一个禁锢于佛门尼庵中的青春妙龄的女孩子向着自己倾慕的大男孩贾宝玉传送出的情爱的信号。虽然这信号是微弱而间接的,是隐讳不明的,甚至于在场的也同样爱慕着宝玉的黛玉、宝钗都没有感觉到。妙玉对于宝玉的喜爱和倾慕,都是在这个基点上生发与蔓延的:

第八十七回写妙玉正与惜春下棋,宝玉在旁情不自禁,哈哈一笑,把两人都吓了一大跳。……宝玉说着,一面与妙玉施礼,一面又笑问道:“妙公轻易不出禅关,今日何缘下凡一走?”妙玉听了,忽然把脸一红,也不答言,低了头自看那棋。宝玉自觉造次,连忙陪笑道:“倒是出家比不得我们在家的俗人,头一件心是静的。静则灵,灵则慧。”宝玉尚未说完,只见妙玉微微的把眼一抬,看了宝玉一眼,复又低下头去,那脸上的颜色渐渐的红晕起来。……惜春还要下子,妙玉半日说道:“再下吧。”便起身理理衣裳,重新坐下,痴痴的问宝玉:“你从何处来?”……妙玉听了这话,想起自家,心上一动,脸上一热,必然也是红的,倒觉不好意思起来。

女尼的情感波澜被进入到她内心世界的贾宝玉搅动了。她心难静,夜晚禅定之时,想起日间宝玉之言不觉心跳耳热,结果“坐禅寂走火入邪魔”。静心向佛的妙玉禅寂之中之所以走火入邪魔,亦是因了一个心中难以泯灭的“情”字。

第四十一回“茶品梅花雪”一章中,深通戏曲知识的芹脂高明的运用了独特而契合着人物典型性格的道具,衬托着主人公的身世性格和感情趋向,尤其是心理描写是非常成功的。但这些道具生发的系列信号,也在刘心武同志的解读下发生了重大的扭曲。心武同志认为成窑盅子等高古酒器,是一条重要线索,引发了使妙玉“终陷泥淖中”的一桩大罪恶。最终也是在老朽忠顺王一打开妙玉藏宝的箱子时,妙玉早已设下了机关炸药,轰隆一声,忠顺王命归西天,妙玉飘然隐去。呵呵!妙玉可比杜十娘聪明多了,武艺更是十分了得,还会这一手!

四、太高人愈妒,过洁世同嫌,肮脏风尘违心愿。《红楼梦》在现世的文化意义,恐怕就在于对人权尤其是对女权的尊重。在中国古典文学里面,它带来了一个全新的意念,就是打破男尊女卑的世俗观念,把女人当人待当人看,对女性的生存权、发展权的极大尊重。书中所塑造描写的妙玉,是一个“天生成孤僻人皆罕”的人物。她有洁癖,上贾府“打秋丰”的贫婆子刘姥姥用了她的成窑盅子,她就舍弃不要了。宝玉要等众人走后,命小厮去河里打水来给她洗刷栊翠庵地面,她十分高兴,又不要小厮再进她的栊翠庵。许多时人不入她目,她也难跟众人合群。繁华的大观园之中栊翠庵是她隐身遁世的一方净土。在大观园众人心目中,她是个女尼更是个怪人。李纨就曾说“可厌妙玉之为人,我不理她”。当贾宝玉生日之时,妙玉送来拜帖。宝玉得知要回复,因落款犯难,请教与她有着贫贱之交的邢岫烟,邢岫烟说:“她这脾气竟不能改,竟是生成这等放诞诡僻了……这可是俗语说的‘僧不僧、俗不俗、女不女、男不男’,成个什么道理?”(六十三回)正是佛道文化和中华文化的交相影响,塑成了妙玉这一怪人。在她身上,套上的是比别的女儿更为厚重的礼教与宗教的精神枷锁!虽然自称“槛外之人”,她依然没有逃脱这些精神的压抑和桎梏,而是更为沉重。那么,作为一个带发修行的女尼,也可以追求自己的爱情,也可以转换自己的生活空间和环境的正当要求,即她可以有“情”,但是这一切的一切,最终是在世俗与宗教的桎梏下泯灭了,她也一同泯灭于这个肮脏的浊世!小说第一百二十回写她在禅寂之中走火入魔,结果在贾府抄家、贾母死去的时候招来贼人,无助中被劫。这些贼人,何尝不是尘世的渣滓,不是肮脏风尘的产物。但是她的被劫,没有得到世人的理解和同情。她的同类误解她,贾府主妇与下人也误解她,连忠勇的外来仆人包勇也误解她,真真是契合着作者为她写下的《红楼曲》“世难容”!

妙玉的师傅是“极精演先天神数”的,对妙玉的命运也作了安排。妙玉得其师传,也是会扶乩打卦的。当湘云、黛玉说到过于颓败凄楚的诗句时,她说“此亦关人之气数而有,所以我出来止住”。当宝玉失却命根子一样的“通灵玉”的时候,她在邢岫烟和众人恳求下扶乩,预知了通灵玉的下落……但是,算得人命算不得天数,算得旁人算不得己身。最终,这位出身高贵、遁身避祸于贾府中的多才多情的青春尼姑,也落得一个凄惨的下场。

《红楼梦》一书最为追魂摄魄的字眼是什么?可以说是情爱情缘好心伤。浊世之情,是造成割不断情缘的女尼妙玉凄惨下场的根源。这才是《红楼梦》一书撼人心弦的最强音。周汝昌先生论定《红楼梦》一书是表现曹雪芹色空观的作品,我不敢苟同。蔡元培先生说此书“言情之中善用曲笔”,鲁迅先生也把《红楼梦》归入世情小说之类。脂砚斋在书中多次对“痴子愚情”、“《石头记》之为书,情之至极,言之至确,然非领略过乃事,迷陷过乃情,即观此茫然嚼醋,亦不知其神妙也。”(第十八回脂批)书中很多人物的感情是“情孽上生,无计可拔”,“有缘的推不开,痴心的至死不改”。“有情原比无情苦,生死相关总在心。也是前缘天作合,何妨黛玉泪淋淋。”(第二回脂批)“出口神奇,幻中不幻。文势跳跃,情里生情。借幻说法,而幻中更自多情。因情提笔,而情里偏成痴幻。试问君家识得否?色空空色两无干。”(第一回脂批)我也借此机会,请诸君思之,一个情字,沾上“苛清”、“孽清”的边,结果会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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