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学生的一封信(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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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06-18 · TA获得超过5561个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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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爱的小孩:

展信佳,非常感谢你的信任,愿意向我打开心扉,你是一个坚强的孩子,我觉得你做的特别好。我想你的父亲也必然是这么想的。

你那时的确太小了,所以你并不是不懂得珍惜。我看得出来你明明很想他。子女怎么会不爱那个拼命爱自己的人呢?

人小的时候,的确会不知道如何回馈他人的爱。当然也不会明白“死亡”,它是一个太过沉重、太过严肃、太过悲伤的词。

我很小的时候,可能不到5岁吧,我的大舅舅去世了,大舅舅待我很好(是听其他长辈说的),可我已经记不起他的长相了。

模模糊糊的记忆里,他是一个非常温和的人。他会给馋嘴的我一些好吃的,好像是在他家的院子里,我不记得了,只是每一次想起他,我总会感到温暖,爱会给人以力量。

因为年龄太小,所以不记得,更不了解死亡的残酷。这是大舅舅的离世影响我较浅的原因。但姥姥的去世,则让我心神俱震。

姥姥是今年上半年走的,走的时候八十多岁了,所以也算是喜丧,毕竟人寿终正寝。但其实这只是我安慰自己不难过的理由罢了。说实话,在写这封信之前,我都没有怎么想过姥姥已经去世的事实,我不敢想。写信的此刻,我好像管不住自己的眼睛了。

我9岁来到新疆,和父母一起生活。在那之前,我的生命只在两个小村庄里野蛮生长,一个是爷爷奶奶所在的小村子,另一个是姥姥所在的小村庄。

我还不记事的时候,妈妈带我去姥姥家,我追着姥姥养的几只鸡,满院子跑,边跑边喊:“我要吃肉。”长大后,妈妈告诉我这段往事时,在场的人都忍不住笑意。

我从小就嘴馋。我记得七八岁时的事情。那时父母已经去了新疆,我和弟弟跟着爷爷奶奶一起生活。每个周五的下午,我和弟弟就会从爷爷奶奶家走去姥姥家。

途中经过一个小村子,我和弟弟会在那儿逗留一会儿,玩一玩单杠。那是我们贫瘠童年生活里好玩的记忆。就在我们玩单杠的地方,可以看到姥姥的村庄。在那一排房舍后面种了几株梨树,那洁白如雪的梨花永远盛放在我的记忆里。

路旁边的葚子(桑葚)也会引诱我驻足,跑去摘下一把红得发黑的葚子,边吃边往前走,手上、嘴边、舌面、牙齿全都染成了黑色,一路吃到姥姥家。路上吃的葚子太多,酸得我牙齿都倒了,吃饭的时候连咬豆腐都费劲儿。

每次我们去姥姥那儿,姥姥都会拿出很多好吃的,比如晚辈买给她的果子——一种点心,用红纸做封面,盛在纸盒子里,用草绳捆扎好,最后一整盒都进了我和其他小孩的肚子。比如姥姥攒了一周的鸡蛋。鸡蛋是双黄蛋,是姥姥精心伺候的家养母鸡的产物,或煮成溏心蛋,或蒸成鸡蛋羹,都是我喜欢吃的美味。

姥姥似乎有着那个年代长辈的通病:勤俭和爱孩子。除了我和弟弟,三舅舅家也有和我年龄相仿的表弟、表妹,还有村里的其他小孩。我们这些小贼掏空了姥姥攒的所有美味。

后来我先去了新疆,一年后,弟弟也来新疆了。从此除了过年时打电话给姥姥拜年,十几年的时间里,我竟很少再和姥姥联系。姥姥年龄大了,得了老年病,忘性越来越大。每次打电话我都要介绍一番自己,可她已经不记得我了。

去年6月我大学要毕业了,我想回家去看看姥姥好像只是十几个小时的火车,我就见到了姥姥。她的头发像是覆满银霜的野草,人非常瘦,佝偻着腰,她的眼睛比十几年前还要浑浊。尽管见到姥姥之前,我自认为我已做好了足够的心理建设,可见面的那一刻,我还是忍不住自己的那股心酸。

我和表姐一起在老家住了两天,去给姥姥买了鞋子,几次三番地说鞋子非常便宜,我有实习工资(当然是骗她的),她才肯穿。还几次告诉我,少为她花钱。买了一些适合老人吃的饼干,还是表姐说,这个饼干姥姥爱吃。

见到我的时候,姥姥不认识我,这很正常,我长相跟妈妈并不相似,她记性又不好,只是我每次在向她解释我是谁时,她总会顺着我的话,念叨着母亲的名字。我知道她是想见母亲,尽管母亲在此之前已经回去了好几次。我回家后告诉了母亲,母亲已经计划好春节回家看姥姥。可是谁都没想到,疫情爆发,母亲无法回去看望她的母亲了。

姥姥一定很失望吧?我想起那两天里,姥姥经常念叨,说自己活不长了,她好像83岁了,过完年就是84岁。七十三,八十四,阎王不叫自己去。我虽听说过这个说法,却不以为然,只是封建迷信罢了。可也许姥姥真的有感知呢?

今年上半年姥姥走了,刚看到表姐的朋友圈时,我自欺欺人:也许离去的人不是姥姥,表姐也有其他的长辈。但真的是姥姥走了。我不敢想这件事,也不敢在和妈妈通话时提到这件事。这是我和妈妈所不能承受的。

可我今天还是把心挖开了,隔了那么久,的确不怎么疼了。所以时间是良药,一切悲伤都会过去。长辈也不希望孩子整日沉湎于悲痛之中。一切美好都不会过去,哪怕他们已经离开这这个世界,可他们给我们的爱还在,我们继续生活在这个世间,在遇到很难跨过去的坎时,他们的爱会给我们力量,我们可以从过往时光里汲取温暖。



          万事顺意、平安喜乐。

                                                        你的朋友:齐

                                                    2020年12月1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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