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estion

秦始皇终结了封建制？

Answer 1

《国史大纲》读书笔记

记得中学时学的一点儿历史和政治，对人类历史的发展规律的总结是原始社会-奴隶制社会-封建社会-资本主义社会-社会主义社会-共产主义社会，这个印象如此之深，长期以来，从不曾怀疑过（这说明要蒙骗一个少年儿童是多么的容易，而且，影响很可能是终身滴）。直到读了钱穆的书，才知道，原来自己又被蒙了，这个发展规律竟也是带着浓重的主义思想的，它是根据西方历史总结的发展规律，但被某些主义粉丝生生地套用在中国发展史上，定义夏商周时代为中国的奴隶制社会，封建社会则是起于秦始皇终于满清，以此证明主义的思想是放之四海而皆准的真理。

知道了这个，才认真地想封建的含义（汗，我一直很土地把“封建”作为一个专有名词看，从没想过它的具体含义），所谓封建，顾名思义，就是给一个封号，建一个城堡或国家。按这个意思，秦朝不但不是中国封建社会的开始，反而是中国封建社会的终结。

读钱穆《国史大纲》的秦汉部，关于秦的功绩，钱老先生认为在于建立大一统思想，即大一统版图的确立，大一统民族的确立，大一统文化的确立（统一文字、法度等）和大一统的中央集权政体的确立（废封建，置郡县）。最重要的是最后一点，秦始皇创立了一个与夏商周分封制（即真正的封建制）完全不同的新政体，从此终结了中国的封建制，虽然秦、汉两代都曾有过是否恢复封建制的议论，甚至也都曾封王，但都没有实际的领土和属民的分封，只是爵位与给俸的分封，也就是说，有封而无建，最终封建制再没有在中华大地上死灰复燃。

我知道钱老是坚决反对用西方历史发展理论来套用中国历史的，他一向认为把中国自秦以来二千多年的历史统归于封建社会是一味迎合西方文化历史观，而完全无视中国历史发展的特性，中国的历史完全不同于西方历史，一个很明显的证据就是，中国这片土地上虽然朝代更迭，但民族与文化却代代相传，绵延不绝，而除此之外，所有的文明古国文化均已失落，民族也已离散或消亡。今天的埃及、印度跟古埃及、印度是两码事，古波斯、罗马帝国更早已不见踪影。

钱老一再强调在中华大地上，封建制自秦始就已结束，接下来的，是平民社会或士民社会，反正无论怎么称呼吧，总之不是封建社会。

而我们从小就被教育，秦是黑暗封建专制社会的开端（若果真如此，我关心的是黑暗的专制社会什么时候能结束），秦始皇是暴君的头领，是坏蛋中的坏蛋。但无论是钱穆的历史还是柏杨的历史，都毫不讳言地歌颂了秦始皇在创建中华政治文化体制方面的伟大业绩，其实后世子孙忙活了二千年也没有跳出当年定下的体制，就象我们折腾了二千多年，思想也没能超越春秋时代太远。

最后钱老认为，秦的振兴，是有志之士怀着春秋战国诸子的“平天下”的理想，打破了狭隘的国家主义，共同扶持秦始皇实现了大一统，从此奠定了大中华文化的基础和此后二千年的传承（爱国人士看到这里会不会晕倒在地，呵呵）。

--2006

注：今天看到许小年《回荡的钟摆》就秦到清不是封建社会的更多论述，想起来十年前看钱穆先生《国史大纲》时写的这篇读书笔记。在上个世纪初，因国运积弱，为兴邦兴民，西化思潮强劲，以西方史学套用中国历史发展和以西方哲学套用中国思想发展是那时留下的遗患，不知何时能肃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