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estion

秦淮八艳之一董小宛，一世痴情多次被抛弃，可她仍与命运死磕到底

Answer 1

秦淮八艳中，最红颜的未必是董小宛，有个陈圆圆在前面；最有才华的未必是董小宛，有个柳如是在前面，但是最薄命的估计却非小宛莫属，这个女孩子的人生结束在28岁。

董小宛名白，号青莲，名号都是缘于她对于李白李青莲的仰慕。小宛出生于富庶的苏绣世家，早年父亲开设的“董家绣庄”在苏州。父母先后去世，绣庄破产，债务压头，绣庄的千金沦落于秦淮画舫，改名小宛。

冒辟疆初见董小宛，小宛醉卧在家，与辟疆相会于曲栏花下。辟疆见小宛“面晕浅春，缬眼流视，香姿玉色，神韵天然。懒慢不交一语”，此时的董小宛并未对这位风流奇才美男子一见钟情，而冒辟疆却说“惊爱之”。

这一年董小宛16岁，冒辟疆28岁。

可是三年之后，冒辟疆已经拜倒在陈圆圆石榴裙下，双方许下婚约，但是这个时候时局混乱，乱世中人人没头苍蝇一样乱撞。国丈田弘遇为了讨好崇祯，在民间掳掠美女，陈圆圆首当其冲她最漂亮。自己的女朋友就这样被人强“娶”豪夺，冒辟疆无可奈何。

一方面，百无一用是书生，谈情说爱吟诗作赋甚至指点江山慷慨文字可以真要刺刀见红，显然冒辟疆没这个本事，和权臣豪门过招，冒辟疆没这个能力，也没有胆量，最重要的是从头到尾他就不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的毛头小伙子，即使作为一个莫须有的借口。

陈圆圆只有一个，但是美女那就多了，郁闷了一会儿，冒辟疆就开始自己寻找解脱了，美女带来的困扰还是靠美女解决，他游走秦楼楚馆，在这个时候，与董小宛第二次握手。

董小宛已然非昔日可比，她也受到权势的惊吓，正病得三魂悠悠。歌姬总归是弱势群体，花名再响碰到权势强族那也是鸡蛋碰石头。董小宛本来不见客人，但是冒辟疆硬是喊开了她的门，可以想见冒辟疆的自信，尤其是在这些青楼女子跟前的自信。

一见之下，董小宛对冒辟疆说：我病了十几天了，以为自己要死了，现在见了你，立刻好了一大半。有人笑在前面有人笑在后面，冒辟疆跳脚后悔的日子在后面，他只是来寻香猎艳，以他这样的名态度，无非是来玩玩而已，但是董小宛一见之下，有了自己的打算，她暗下决心，好了，众里寻他千百度，寻来寻去也不会再有多好的果子自己从门槛滚进来，不寻了，就是他了。

为什么？不过是两面之交一夕之缘，她就认定了他？首先冒辟疆形象很好，风流倜傥；其次平时在名流宴集间，董小宛也早就听过冒辟疆，知道复社中有这样一位负气节而又风流自喜的大才子；还有第一次冒辟疆拜访董小宛，虽然小宛喝多了没什么交流，但是小宛的母亲，估计是妈妈桑，一直夸奖冒辟疆；还有，当时田弘遇到处搜罗美女，稍微有点姿色的还不赶紧给自己找出路；而且病中旧人来访，勾起心中酸楚等等，董小宛选定冒辟疆需要理由吗？

自此，董小宛的战争开始了，这是一个女人的战斗。第二天，冒辟疆准备直接离开苏州回家，他的朋友和仆从都认为他应当去跟小宛姑娘告个别，昨晚打得火热今天你不告而别显得太薄情寡义。

冒辟疆于是去董小宛家想三五分钟结束。出乎意料的是，董小宛已经化好妆，穿戴整齐，凭窗凝望。看到冒辟疆的船一靠岸，立即冲出来，登上他的船。对他说：“我都收拾好了，送你回去。”冒辟疆当然无法拒绝，虽然他压根就没有想跟董小宛建立长久的关系但是佳人主动相送，也是一段旅途佳话。

这一送，董小宛是千里送冒郎。从无锡、宜兴、江阴，一路北行，二十七天后到达镇江。二十七天中，冒辟缰二十七次让董小宛不要再送，董小宛二十七次拒绝，坚持送他。这还不够，登金山时，她还对着川流不息的长江水发誓道：“妾此身如江水东下，断不复返吴门！”

冒辟疆深感纠结。他只是来玩的，董小宛如此积极主动固然是对于他个人魅力的巨大肯定，但是他是秉持不拒绝不负责的态度，现在把玩票搞成专业龙套，简直是太窝火了，尤其是对着这样一个娇滴滴的佳人，你还不能张口骂走伸腿踢走。得拿出正当的理由来，可以堵世人悠悠之口，也可以让董小宛哑口无言，自动撤离。

冒辟疆的脸是这样变的：家事如麻国事如麻，父亲一直身处险境。当时冒爹只是个不受重视的四品小官，不知道触了哪个霉头被安排到战争一线去了；科举考试的日期迫近了，自己要参加科考，这对于男人来说是唯一的出头之路，当然非常重要；还有很久没有看望年老母亲了……理由一大堆。谈话的最终目标是要董小宛自动离开。

还有个原因很重要，董小宛在苏州欠了不少债，接受董小宛，就要接手她的债务，需要一大笔银子，这个亏本生意冒辟疆是不干的。不要说文人多情书生轻财，事实与世事其实凉薄得多董小宛已经是开弓没有回头箭，哪能这个时候前功尽弃，还想苦苦纠缠，冒辟疆先稳住她的心，给了再见的日子，要董小宛先回苏州，等他乡试结束后，不论中举与否，再来处理他们的事情。

人家冠冕堂皇，此时不是缠绵的时候。董小宛的铜墙铁壁开始被瓦解，看看相持不下，有人提议用类似骰子的东西决定去留，董小宛一番祝祷之后，掷得的结果，也是暂时分别。董小宛也知道自己的事不是夹包衣服就可以走的，不得已，她只能“掩面痛哭，失声而别”。冒辟疆“如释重负”。

别高兴得太早。执著的人从来不会知难而退，董小宛加紧攻势。当冒辟疆在海陵参加科举考试时，董小宛在苏州闭门苦等，算好日子再次主动出击。她带着一个仆妇，从苏州出发，乘船赴南京。路上遇到强盗，躲进芦苇丛中。因为船舵坏了，无法行进，有三天没有吃上饭。好容易到了，怕影响冒辟疆考试，又逗留两天，等考完了，直接找到冒辟疆寓居的旅馆。

董小宛这一痴情，先就感动了冒辟疆的各地复社朋友，他们无不称赞她的见识，怜悯她的诚意，纷纷为她说话。冒辟疆考完试，觉得这一次肯定能中举人，感觉好心情好，事情看来向董小宛希望的方向发展。

好事多磨，冒辟疆的父亲辞去官职，坐船到了南京。冒辟疆赶紧撇下董小宛去找到他父亲，然后一同去了江苏句容。董小宛也不含糊，从桃叶渡坐船出发追赶。在燕子矶遇到大风，差点遭受不测。更大的风暴还在后面，几天之后乡试放榜，冒辟疆仅仅中了副榜贡生，没有中举人。要不说冒辟疆运气太差，就是没有禄命，从17岁到32岁连续参加六次乡试，最好不过是个副榜贡生。

冒辟疆失望之余哪还有心思跟你搞什么卿卿我我，日夜兼程赶回老家。董小宛哭天抹泪一路相随，不肯离开。可以想象这情景有多么狼狈不堪，前面是冒辟疆径直不回头地冲冲冲，后面是董小宛鼻涕一把眼泪一把地追追追。要是倒过来，还能是一段佳话。冒辟疆不是钱谦益，柳如是不速访半野堂，老人家立刻张开怀抱；卞玉京情迷吴伟业，吴伟业没有接绣球，各自远远暧昧了半辈子。哪像冒辟疆董小宛这样急赤白脸的，一个完全放下女人的矜持一个完全放下男人的自尊，人家女追男隔层纸？他们俩简直是隔了千万层山。

如果不考虑董小宛的感受，简直就跟一场庸俗无聊的闹剧一样。

对于铁了心的男人，女人是无可奈何的。死磕死缠烂打到最后，冒辟疆了解到，董小宛苏州那边的债务巨大，他横下一条心，跟董小宛告别，让她先回苏州应付那些债主们，这招很冷酷。

董小宛回到苏州一直只穿他们在一起时的单衣，说她不会再加一件衣裳，如果冒辟疆不赶快去迎娶她，她宁愿冻死。孙子兵法用尽，最后一招苦肉计。董小宛将自己置入绝境，她以为这样冒辟疆要来的吧。

最后，董小宛终于走进了冒家大门，成为冒辟疆的妾。这大概就相当于冒辟疆考进士，指望一考登科及第跃龙门，冒辟疆没有考上，董小宛成功变身，从此改头换面重新做人。

战争进入下一个阶段。为了做一个称职的妾，做冒家深明大义贤良淑德的媳妇，董小宛在冒家的九年是一个积极努力塑造职业形象的过程，也是一个全面展示她复合型人才所有优点的过程。首先将自己定位定得很低很低，低到尘埃里去。谦恭柔顺，比如家里人吃饭，她站着照顾，人家再三要她坐，坐不到几分钟立刻站起来。

其次是摇身变成纺织能手，良家妇女不是讲究女红吗？董小宛悉心钻研，很快成为高手；然后摇身成为厨神，腌制的咸菜能使黄者如蜡，绿者如翠。各色野菜一经她手都有一种异香绝味。她做的火肉有松柏之味，风鱼有麂鹿之味，醉蛤如桃花，松虾如龙须，油鲳如鲟鱼，烘兔酥鸡如饼饵，一匕一脔，妙不可言。

小宛经常研究食谱，看到哪里有奇异的风味就去访求它的制作方法。现在人们常吃的虎皮肉，即走油肉，就是她的发明，因此，它还有一个鲜为人知的名字叫“董肉”。小宛还善于制作糖点，她用芝麻、炒面、饴糖、松子、桃仁和麻油作为原料制成酥糖，人们称为“董糖”。

董小宛是位任劳任怨的具有职业素质的保姆。家里人生病，她尽心力照顾。冒辟疆还好生病，一次是胃病下血，水米不进，董小宛在酷暑中熬药煎汤，紧伴枕边照料了六十个昼夜；第二次是背上生疽，疼痛难忍，不能仰卧，小宛就夜夜抱着丈夫，让他靠在自己身上安寝，自己则坐着睡了整整一百天。

婆婆和冒夫人几次要将她替换下来，董小宛都不肯。董小宛还兼任家庭女教师，冒辟疆的儿子学习，她谆谆教诲，绝不焦躁，更不要说体罚了。夏夜纳凉，小宛与两个小孩背诵唐人咏月及流萤、纨扇诗。她自动做冒家的账房先生，为正室夫人苏元芳登记柴米油盐的用项及银钱出入。这个女人方方面面都很能干，职业素质和敬业精神都是人人叹服的，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而且也不是因为进了冒家，就忽视了和冒辟疆的感情。

小宛海量，因为冒辟疆量不胜蕉叶，她就不喝。冒辟疆喜欢细品名香，寒夜小室，玉帏四垂，小宛点燃两三支红烛，在几只宣德炉内燃沉香，和冒辟疆静参鼻观。小宛最爱晚菊。有个朋友送给冒辟疆几盆名为“剪桃红”的菊花，董小宛特意将花放在床边。每天晚上，高烧绿烛，用白色屏风围起三面，放一张小椅子在花间，调整好菊花，让菊影具有参横妙丽之态，然后身花间，使人在菊中，菊与人都在影中，笑问夫君：菊之意态如何？其如人瘦何？

她很有情调，很讲究情调，她努力建设冒家的生活，努力积淀和冒辟疆的 情感 。如此努力，是因为非常在乎无比珍惜。

明末清初，先是李自成后是清朝，天下大乱民不聊生，举家逃难的时候，冒辟疆好几次都想弃董小宛于不顾，自己父母及妻儿能逃出生天，反倒是冒辟疆的双亲以及妻子觉得过意不去，勉强冒辟疆将董小宛带上，多一个少一个有什么关系？

面对如此薄情寡义的夫君，董小宛不但没有半句怨怪，还四处为丈夫歌功颂德，并且为拥有这样一位深明大义的夫君而感到骄傲和自豪。这个女人，勇敢、坚强、足智多谋，有韧劲，经得起摔打，有献身精神，有自虐嫌疑，这个女人，你没有办法界定她，她几乎完美，她的几乎完美是如此令人难受。

进了冒家门，董小宛就失去了自己，全然不以己为念，全心全意为冒家人服务，奉献是她唯一的选择、唯一的宗旨。看上去她是为别人活着，其实她才是真正的为自己活着，为自己的目标不惜一切代价，为自己的理想不惜一切代价。她选择她承受她甘之如饴。

九年之后，董小宛去世，28岁，这样艰苦的日子，这样自虐的行径就是铁打的身体也支撑不住了。冒辟疆倒是迢地活到了80多岁。之前之后，他也从来没有缺过女人。当然，如果董小宛在世，估计也不会反对。做中国完美的妻妾，最重要的当然是不吃醋。说不定，她还会像伺候冒辟疆一样伺候他的女人们。

无论外人如何匪夷所思，事情还是落到当事人头上，这个人柔弱的外表下是强大而稳固的自我认知体系，只要董小宛觉得自己很幸福，或者说她认为自己已经得到了想要的生活，那就够了。恭喜，董小宛把当年青楼中脱下的衣服一件件穿回来，站在天堂之上，俯视人间，看着男男女女包括冒辟疆，她一定露出了幸福的微笑，通过冒家踏过这个男人，她完成了修炼之路，她完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