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评价《从前慢》这首歌?
无数人开始念叨“一生只够爱一个人”,耽于美好的臆想,总觉得人心难再,时光终是旧日来得温存。
木心名头大,《从前慢》却一般。听来感喟,不过是映照逼仄现实,反衬当年的闲适与悠然。一如“民国热”,言必称公卿名媛才子佳人的,到底是着了文艺幻梦的道。真要费心读一些民国社会报告,会明白凋敝的世道、密闭的科层,未见得就逊于眼下。
泡影易醉,实相难得。不计一切地怀旧,说到底,是懒惰与无能。
所谓“慢”,不是朝有清茶暮有日落,也不是晴耕雨读诗书传家。真正的“慢”,是光阴倥偬万物飞逝,有些记忆,却深刻地扎根心底。任风动、幡动,其志不移。这才是属于我们的“从前慢”。
对我们这代生于上世纪80年代末的人,“从前慢”是布店的票夹、米店的机器,是弄堂口的柴爿馄饨和豆花摊,是长龙公交车驶过百废待兴的陆家嘴,是黄浦江渡轮船头上那口腥膻的风。
当然,还有忽如一夜春风开遍的洋快餐。
1989年,外滩2号的东风饭店张挂横幅,花篮列队。二楼张挂着“热烈祝贺上海肯德基有限公司首家餐厅正式开业”的横幅,店招上也只有“美国肯德基家乡鸡”和山德士上校的头像。素性爱“轧闹猛”的上海人,哪怕骑着二十八寸自行车,也不忘回头看上几眼。
对普通工薪阶层而言,当日的肯德基无疑是日常餐饮中的“轻奢”。
唯有孩子考了好成绩,或是赶上生日,拉着大人一番软磨硬泡,才有机会走进红白相间的殿堂,体味炸鸡气味之中掺杂的丝缕奶香。
上海有一支乐队叫“顶楼的马戏团”,历来唱些小猥琐的歌。可一首传唱的《上海童年》,却触人衷肠。其中有一段说:
到大光明电影院去孵冷气,
带好毛巾毯,防止打喷嚏
一跑出来就看到对面个肯德基
帮大人讲我不吃只想进去,小个便
大人自然懂孩子的心思,进去了也就吃了。原味鸡、土豆泥、可乐、汉堡,懂事的孩子想让大人也吃点,总会听到相类的搪塞:“你多吃点,我又不爱吃。”
天上浮云似白衣,斯须改变如苍狗。现如今,再吃洋快餐,除了省事,还多了条理由叫性价比。而早先的上海总会大楼,后来的东风饭店,也成了蜚声中外的外滩华尔道夫酒店。
专栏作者陶杰写过一段话:“当你老了,回顾一生,就会发觉:什么时候出国读书、什么时候决定做第一份职业、何时选定了对象而恋爱、什么时候结婚,其实都是命运的巨变。只是当时站在三岔路口,眼见风云千樯,你作出抉择的那一日,在日记上,相当沉闷和平凡,当时还以为是生命中普通的一天。”
这里边有预设的前提:当日无感与恍然惊觉的对比,依托的都是能够唤醒的记忆。
就像惦念儿时,因为父母的“破例”,才能说一句我在东风饭店吃过炸鸡一样,且不必对长街灯火、车马邮件抱有执念。好的是慢,不是从前。只要多记取,浮现眼前的,都是属于我们的“从前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