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estion

《月亮与六便士》

Answer 1

看《月亮与六便士》之前，见它在脑中滚过，总以为是个童话故事，以黑夜里一块六便士与月亮的对话为内容展开，可能有关的又是一个小女孩异想天开的轻狂与冒险。这样的想法有趣却经不起推敲，这样欢快的内容如何那么轻易就登至阅读榜首呢？

伟大里必然包含沉重与异常。读书的过程从头到尾都让人带着怪异却刺激的冲动：斯特里克兰先生的出场好像只是偶然，因为他的夫人与作者不重要的交集，更得益于文艺圈奇怪的互相欠付的勉强的宴会。可这个角色对于成为主角自己是多不用功！一个正正经经、枯燥无味、路过绝对不会驻足的证券机构经纪人，谁能想到日后作者会因为“为可怜女人挽回丈夫”远去巴黎，更荒诞的是比借口更荒诞的真相“老实经纪人摇身一变仿佛魔鬼附身成为满口脏话的绘画鬼才”，远赴他乡，甘愿沉沦。

至少在别人看来是的，沉沦的没边了。

后来的故事和所有的天才一样，死后出名，永垂青史，他夸张的样貌和脏话满篇的人生一经修饰广为传颂。浪漫和传奇总是人为且自作多情，连月亮本身都可能充满着污秽和野蛮的张力。这样的矛盾在斯特里克兰的身上竟然被巧妙的吞噬。我后来回想这个题目，在大部分人都以“六便士”为导向和规则的时候，他仿佛巴黎通天，自创了规则，自创了自我的世界。脱离人际关系需要的勇气是非人的，更何况这对他来说根本不是勇气，是完全自然的选择：放弃安稳的屏障，远远的飘去巴黎，飘去马赛，飘去塔希提，隐进背叛，隐进丛林，隐进麻风病，活在死亡，活在毁灭。“追求梦想”在他的身上突然变的贫瘠，因为追求的过程并不因梦想而变得有多少风情，他根本追求的也不是什么梦想。这是他的宿命，他别无选择。

与发妻不告而别，对救命恩人的关心嗤之以鼻更要命的是让救命恩人的老婆着了魔一样的离开苦苦哀求的另一半。他不是个好人，可惜好坏的标准从来对他不适用。因为正常运转的世界的好坏评判，从来都希望被评价的人有所反应，可他不是，他不在意旁人的影响更不在意对旁人的影响。自私又冷漠的布道者在行尸走肉的画完每一副偏执的画后往往毁之一炬。完成了，没用了，不用了。简单又冰冷的程序，能曾想以天才的名义冠名的偏执呢。

我突然见识到了黄执中口中的“斩梦人”：他死心的事物，要比他的决心多。他什么都不关心，什么都不想要，什么都能舍，他的人生，有若行在漆黑长路——左右四方，皆无可闻可问，只得尽头一线光痕。于是他安然行过功名利禄，行过父母妻儿，行过那所有人爱的恨得，哭的笑的，嗔的痴的，行过那道德与不道德。心死，愿成，那是条成佛路，也是成魔路。

可谁又能说他的不幸运着实可惜。可谁又比他更加幸运。上帝的磨盘磨得很慢，但磨得很细，细到所有的矛盾都达到统一的和谐。你看那魔鬼作祟时通常会引用《圣经》，你看那老实人的肩甲藏着早年的刀疤。可他仿佛是例外，粗俗和偏执的从一而终，连脏话都骂的一点不变。（去那么多地方不融会贯通创新一下下嘛？）

一点不变，但全部都变了。旅程里始终只有他一个人，去参佛，去朝圣。所有人的月亮都浪漫，可他的，是最残忍原始野蛮的，冷酷的月亮。“高处不胜寒”，可寒却是他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