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有座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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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傲慢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
——那山，秀丽端庄，大大方方地坐落在江边；那庙，破旧不堪，就那么突兀地立在秀丽山川之间，仿佛是给那副美妙的水墨丹青故意倒了块墨迹一般，咋看咋别扭。
其实，这座庙在修建初期，是欣欣向荣，香火鼎盛的。但没几年，附近来拜祭的人越来越少，就渐渐破败了。再后来，破败的庙宇，传出了朗朗读书声，成了一所学校，一所十一名学生的学校。
肖宇是名刚毕业的大学生。
肖宇住在半山腰的那间破庙里。
肖宇是十一名孩子的代课教师。
每天清晨，肖宇就站在半山腰的破庙前，手拿一个铜质的摇铃，一边摇铃一边冲山下喊：上课了！上课了！
走在山路上的孩子们，听到了摇铃声，就呼喊着奔跑起来，向半山腰的破庙冲去。当他们气喘吁吁地跑到破庙前时，肖宇已经站在庙门口，等着他们一个个进入破庙，坐到他们从家自己扛过来的长条板凳上。
“上课！”肖宇走进教室，站定后环视一圈，声音浑厚地喊了一嗓子。十一个孩子，齐刷刷地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冲肖宇鞠一躬，齐声喊道：“老师好！”
十一个孩子坐定后，肖宇就开始分组教学了。两个年纪小的孩子属于低年级；八个年纪稍大一些的孩子属于中年级；还有一名女孩，阿花，十四岁了，属于高年级，独自一人坐在最后一排。
阿花是肖宇的第一个学生，跟着肖宇学习快半年了。当初为了说服阿花父母支持阿花来学文化，肖宇可是没少登阿花家的门，不知软磨硬泡说了多少好话，才说动阿花父母勉强同意。肖宇教得很认真，阿花学得也很认真，不到半年的时间，就认识了几百个生字，可以写文章了。
后来，肖宇陆陆续续拜访其他村民，把村里适龄的孩子都送到了破庙，学习文化知识。从不识文断字的村民，对自家孩子学习的事情，并不上心，只是瞅着上学不要钱，又能让这些成天在村里疯跑的孩子有个去处，也就点头同意了。就这样，肖宇像收集邮票一样，凑齐了这十一个孩子，坐到了破庙里。
阿花是十一个孩子里年龄最大的。
阿花是十一个孩子里学习最刻苦、最认真的。
阿花喜欢文字，喜欢那些文字里描述的不一样的世界，她幻想着有朝一日可以走出大山，去亲眼看看那些文字里描述的世界。内心充满渴望，看到的文字都是灵动的，阿花进步很快，是班里学习最好的学生。
肖宇很喜欢勤学的阿花，总是在教高年级的时候，尽量多地给阿花“加餐”，教阿花学习更多的知识。
这天，肖宇像往常一样站到讲台上，环视了一圈，突然发现十一个学生缺了一个——他最看重的学生阿花没来。肖宇心里咯噔一下，顿时生出了许多担忧：阿花生病了吗？还是家里有事？亦或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肖宇心不在焉地勉强讲完了今天的课程，也没有留学生自习，赶紧放学后就直奔阿花家去。
阿花母亲开的门，一看是肖宇来了，连忙请肖宇进门，领肖宇进了堂屋。
阿花父亲坐在炕沿上抽着旱烟，眉头紧锁，正盯着地上两只打架的蚂蚁出神。见有人进来，阿花父亲赶忙收回视线，起身相迎，把肖宇让到了炕上坐下，自己也顺势上炕，坐到肖宇的对面。阿花父亲喊阿花母亲去倒茶，客气地看着肖宇。
“大哥，我来是想问问，阿花今天怎么没来学校呢？”肖宇开口直奔主题。
“我不打算让阿花念书了。她已经十四了，过完年就十五了。也老大不小了，该回家老老实实待一待，收收心准备嫁人了。”阿花父亲嘬了一口旱烟，吐出一个烟圈，缓缓地说道。
“大哥，阿花悟性好，学得快，是个大有前途的孩子呀！您不能就这么放弃她呀！”肖宇听到阿花父亲的话，有些着急。
“一个女孩子，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反正迟早是要嫁人的，何必天天跑那破庙里受苦受累的？”阿花父亲不为所动，并拉着脸不想再跟肖宇掰扯了。
肖宇无奈，只得郁闷地埋着头下了炕，讪讪地离开了。他知道阿花父亲的脾气，一旦决定了什么，真得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呀！
“唉！可惜了阿花这么有前途的孩子了！”肖宇无奈的摇摇头，缓缓地向半山坡的破庙走去。原本，他是想着再好好教一年，就带阿花去镇里参加小学毕业考试，把阿花送到镇初中去继续学习，将来能考上大学，也算是山窝里飞出的金凤凰。可是现在……
自那日，父亲不让阿花出门去破庙上学，阿花就再也没有高兴过。
阿花抱着她那仅有的一本语文课本，哭了好久好久，哭得眼睛都肿了。
阿花母亲劝了好久，最后只得唉声叹气地离开。她深知自己丈夫那执拗的脾气，自觉劝说无用，只得过来劝女儿看开些，没想到女儿对上学这事那么执着，怎么劝都不管用。看着女儿眼泪花花的样子，阿花母亲心里涩涩的，跟着阿花难受了好久。
自知拗不过父亲，阿花哭了几天，收拾了心情，跟着父母下地干活了。只是，她心有不甘，每天晚上依然抱着那本语文书翻了又翻，读了又读。
前几天，阿花父亲胃疼，遣阿花母亲去镇上买药，买回来胡乱吃了几天，不但不见好，反而更疼了，阿花父亲难受得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阿花好奇，拿了父亲的药看了一眼，当场就有些哭笑不得了。这哪里是什么胃药嘛，就是普通的感冒药，副作用是胃酸胃胀。
阿花把药瓶拿给父亲看，并给他念上面的文字，告诉他吃错药了，又陪着母亲重新到镇上去买了药回来。这次买对了，阿花父亲吃了药病情缓解了不少，终于可以喝得下稀饭了。
“花儿，爹这次病能好，多亏了你呀！”阿花父亲坐到了女儿身边，看看阿花，再看着阿花手中的书，五味杂陈。
“爹，没事！”阿花埋头盯着课本，对父亲突如其来的言行感到诧异。
“花儿，这学问的用处大呀！你爹娘就是吃亏吃在不识字上，才做了一辈子农民。”阿花父亲抬手抽过了阿花手上的语文书，煞有介事地翻看了几页，然后不无遗憾地说。
“嗯！——”阿花心里想着爹不让她上学的事，看爹说这几句话，不明所以。
“花儿，你还是去上学吧！”阿花父亲放下语文书，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做个有学问的人，将来有大出息！你们肖老师可是夸你学习好呢！只要你肯念书，你爹我就供你上学，哪怕砸锅卖铁，也把你供出来！”
“嗯！”阿花重重地点了点头，豆大的泪珠登时从眼眶里滚出，砸在她的手上。阿花赶忙用手背去擦拭眼泪，没想到越擦越多，越擦越多……
“花儿，明天你就上学去吧！”阿花父亲见不得阿花的那些眼泪，仿佛那一颗颗都在向他控诉，指控他的愚昧无知和固执己见，他落荒而逃。
翌日清晨，阿花早早起床，为父母做好早饭，摆好碗筷，然后匆匆出门，往半山腰的破庙走去。
太阳还未升起，只在山梁上画出一条金色的缎带，墨色的山体稳稳地搁在阿花面前，半山腰那破败的庙宇里，透出淡淡昏黄的灯光，指引着阿花攀上去。
从前有座山，山里有座庙。
——那山，秀丽端庄，大大方方地坐落在江边；那庙，破旧不堪，就那么突兀地立在秀丽山川之间，仿佛是给那副美妙的水墨丹青故意倒了块墨迹一般，咋看咋别扭。
其实，这座庙在修建初期，是欣欣向荣，香火鼎盛的。但没几年，附近来拜祭的人越来越少，就渐渐破败了。再后来，破败的庙宇，传出了朗朗读书声，成了一所学校，一所十一名学生的学校。
肖宇是名刚毕业的大学生。
肖宇住在半山腰的那间破庙里。
肖宇是十一名孩子的代课教师。
每天清晨，肖宇就站在半山腰的破庙前，手拿一个铜质的摇铃，一边摇铃一边冲山下喊：上课了！上课了！
走在山路上的孩子们，听到了摇铃声，就呼喊着奔跑起来，向半山腰的破庙冲去。当他们气喘吁吁地跑到破庙前时，肖宇已经站在庙门口，等着他们一个个进入破庙，坐到他们从家自己扛过来的长条板凳上。
“上课！”肖宇走进教室，站定后环视一圈，声音浑厚地喊了一嗓子。十一个孩子，齐刷刷地站起身，恭恭敬敬地冲肖宇鞠一躬，齐声喊道：“老师好！”
十一个孩子坐定后，肖宇就开始分组教学了。两个年纪小的孩子属于低年级；八个年纪稍大一些的孩子属于中年级；还有一名女孩，阿花，十四岁了，属于高年级，独自一人坐在最后一排。
阿花是肖宇的第一个学生，跟着肖宇学习快半年了。当初为了说服阿花父母支持阿花来学文化，肖宇可是没少登阿花家的门，不知软磨硬泡说了多少好话，才说动阿花父母勉强同意。肖宇教得很认真，阿花学得也很认真，不到半年的时间，就认识了几百个生字，可以写文章了。
后来，肖宇陆陆续续拜访其他村民，把村里适龄的孩子都送到了破庙，学习文化知识。从不识文断字的村民，对自家孩子学习的事情，并不上心，只是瞅着上学不要钱，又能让这些成天在村里疯跑的孩子有个去处，也就点头同意了。就这样，肖宇像收集邮票一样，凑齐了这十一个孩子，坐到了破庙里。
阿花是十一个孩子里年龄最大的。
阿花是十一个孩子里学习最刻苦、最认真的。
阿花喜欢文字，喜欢那些文字里描述的不一样的世界，她幻想着有朝一日可以走出大山，去亲眼看看那些文字里描述的世界。内心充满渴望，看到的文字都是灵动的，阿花进步很快，是班里学习最好的学生。
肖宇很喜欢勤学的阿花，总是在教高年级的时候，尽量多地给阿花“加餐”，教阿花学习更多的知识。
这天，肖宇像往常一样站到讲台上，环视了一圈，突然发现十一个学生缺了一个——他最看重的学生阿花没来。肖宇心里咯噔一下，顿时生出了许多担忧：阿花生病了吗？还是家里有事？亦或是路上出了什么事？……
肖宇心不在焉地勉强讲完了今天的课程，也没有留学生自习，赶紧放学后就直奔阿花家去。
阿花母亲开的门，一看是肖宇来了，连忙请肖宇进门，领肖宇进了堂屋。
阿花父亲坐在炕沿上抽着旱烟，眉头紧锁，正盯着地上两只打架的蚂蚁出神。见有人进来，阿花父亲赶忙收回视线，起身相迎，把肖宇让到了炕上坐下，自己也顺势上炕，坐到肖宇的对面。阿花父亲喊阿花母亲去倒茶，客气地看着肖宇。
“大哥，我来是想问问，阿花今天怎么没来学校呢？”肖宇开口直奔主题。
“我不打算让阿花念书了。她已经十四了，过完年就十五了。也老大不小了，该回家老老实实待一待，收收心准备嫁人了。”阿花父亲嘬了一口旱烟，吐出一个烟圈，缓缓地说道。
“大哥，阿花悟性好，学得快，是个大有前途的孩子呀！您不能就这么放弃她呀！”肖宇听到阿花父亲的话，有些着急。
“一个女孩子，念那么多书有什么用？反正迟早是要嫁人的，何必天天跑那破庙里受苦受累的？”阿花父亲不为所动，并拉着脸不想再跟肖宇掰扯了。
肖宇无奈，只得郁闷地埋着头下了炕，讪讪地离开了。他知道阿花父亲的脾气，一旦决定了什么，真得是九头牛都拉不回来呀！
“唉！可惜了阿花这么有前途的孩子了！”肖宇无奈的摇摇头，缓缓地向半山坡的破庙走去。原本，他是想着再好好教一年，就带阿花去镇里参加小学毕业考试，把阿花送到镇初中去继续学习，将来能考上大学，也算是山窝里飞出的金凤凰。可是现在……
自那日，父亲不让阿花出门去破庙上学，阿花就再也没有高兴过。
阿花抱着她那仅有的一本语文课本，哭了好久好久，哭得眼睛都肿了。
阿花母亲劝了好久，最后只得唉声叹气地离开。她深知自己丈夫那执拗的脾气，自觉劝说无用，只得过来劝女儿看开些，没想到女儿对上学这事那么执着，怎么劝都不管用。看着女儿眼泪花花的样子，阿花母亲心里涩涩的，跟着阿花难受了好久。
自知拗不过父亲，阿花哭了几天，收拾了心情，跟着父母下地干活了。只是，她心有不甘，每天晚上依然抱着那本语文书翻了又翻，读了又读。
前几天，阿花父亲胃疼，遣阿花母亲去镇上买药，买回来胡乱吃了几天，不但不见好，反而更疼了，阿花父亲难受得连饭都吃不下去了。
阿花好奇，拿了父亲的药看了一眼，当场就有些哭笑不得了。这哪里是什么胃药嘛，就是普通的感冒药，副作用是胃酸胃胀。
阿花把药瓶拿给父亲看，并给他念上面的文字，告诉他吃错药了，又陪着母亲重新到镇上去买了药回来。这次买对了，阿花父亲吃了药病情缓解了不少，终于可以喝得下稀饭了。
“花儿，爹这次病能好，多亏了你呀！”阿花父亲坐到了女儿身边，看看阿花，再看着阿花手中的书，五味杂陈。
“爹，没事！”阿花埋头盯着课本，对父亲突如其来的言行感到诧异。
“花儿，这学问的用处大呀！你爹娘就是吃亏吃在不识字上，才做了一辈子农民。”阿花父亲抬手抽过了阿花手上的语文书，煞有介事地翻看了几页，然后不无遗憾地说。
“嗯！——”阿花心里想着爹不让她上学的事，看爹说这几句话，不明所以。
“花儿，你还是去上学吧！”阿花父亲放下语文书，终于下定决心说道，“做个有学问的人，将来有大出息！你们肖老师可是夸你学习好呢！只要你肯念书，你爹我就供你上学，哪怕砸锅卖铁，也把你供出来！”
“嗯！”阿花重重地点了点头，豆大的泪珠登时从眼眶里滚出，砸在她的手上。阿花赶忙用手背去擦拭眼泪，没想到越擦越多，越擦越多……
“花儿，明天你就上学去吧！”阿花父亲见不得阿花的那些眼泪，仿佛那一颗颗都在向他控诉，指控他的愚昧无知和固执己见，他落荒而逃。
翌日清晨，阿花早早起床，为父母做好早饭，摆好碗筷，然后匆匆出门，往半山腰的破庙走去。
太阳还未升起，只在山梁上画出一条金色的缎带，墨色的山体稳稳地搁在阿花面前，半山腰那破败的庙宇里，透出淡淡昏黄的灯光，指引着阿花攀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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