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estion

我是个哑巴

Answer 1

“我是个哑巴。”当我说出这几个字时，一旁的先生笑着说：“怎么你是个哑巴呢？”

关于我小时候是个哑巴的事情，我是从母亲口中得知的，我自己是没有印象的。母亲说我讲话迟，奶奶就管我叫哑巴，还叫我黄毛丫头，母亲很生气地常和我说起此事。

我不知道自己从什么时候开始，知道了小时候是个哑巴的事情。

关于我是小哑巴的事情，我是一点记忆都没有的，我对奶奶也一点都没有记忆，我不知道奶奶长的什么样子，奶奶留给我的最深记忆就只有妈妈和我说的小哑巴的事情。

幸好，我不是一个哑巴，我只是讲话迟了些而已。在我的印象中，小时候的自己确实不大爱说话，见到生人也很害怕。我是上世纪七十年代出生的，那时正是农村大集体时代，大人要在生产队出工，母亲也早出晚归出门挣工分。母亲常说，姐姐出生时，还好些，家人还帮看了几天。而当我出生时，父亲在县城祁门中学工作，我家已和爷爷奶奶分户另住别处。因为我又是一个女孩，出生后就极其不得喜欢，母亲一人艰辛带着我和姐姐，我还不会站时就被母亲放在站桶里，我在土墙房马路边的站桶里一站就是一天，等母亲收工回家时，往往是眼泪汪汪和满身臭气地睡着的。母亲常说，那个年代就是这样的，我是在桶中臭臭着长大的，没人和我说话，母亲累一天也极少和我说话，也可能因为我太小，没必要教我说话。这也可能是我成为哑巴的原因吧。

母亲说，站桶中长大的我，不会讲话，不笑也不哭，的的确确就是奶奶口中喊的哑巴。听说，当时同村中一小孩在站桶中踩翻了站板，整个人掉在火盆中，被发现时脚已严重烫伤。幸好，我的站桶下面没有火盆，母亲说我皮厚冻不坏的，可能是怕我哑巴了又可能会落下同样烫伤吧。现在想想都害怕，如果站桶中的自己有力气把桶弄翻，自己随桶摔倒，自己也可能会成为残疾人。幸好，如母亲所说，我吸收日月之精华，很皮实地生长着，从小没生过病没吃过药，二十多岁在县医院生儿子时，因为必须吃药消炎，我第一次学会了吃药。记得当时自己不知道怎么把药吞下肚，先生好笑奇怪地望着我，忙活半天才教会我吃下了各种药。

呵，我小时候是个哑巴，药也不用吃，真好！

小时候，我们家是弱势群体，穷，没有劳动力，总是被欺负的。我不太爱讲话，我用沉默面对欺负我家的一些村人。母亲常说“穷人孩子早当家。”我很小很小就当家了呢。我自站桶后就一个人在山上地头乱跑了，五六岁就能帮母亲忙了，采茶叶种菜、打猪草喂猪、烧火做饭洗衣、砍柴摸鱼放牛……样样都会，我是个小大人，我也是个野“小子”。我从小没有什么玩伴，姐姐随父亲在城上学，我和母亲在农村老家生活，小小年龄什么农家活都干过，我过早懂事，一时间，村人都以为我是老大。

我是别人嘴中的小哑巴，但我胆子特别大。读小学时，我经常是一个人爬山上去摘野果或弄木柴，几乎整个夏天都泡在河里捉虾赶鱼，茶叶季节一个人进深山采茶叶……母亲知青返城上班，每天早出晚归，我正在老家读四年级，我一边正常上学，一边还要喂好家中养的猪。有一次我早上去村里的学堂上学后，母亲随后将门锁了就进城做事去了，等我早读后回家吃饭，发现家门已锁不能进，母亲忘记给我钥匙了，我只能继续回学校上学。中午放学，我去菜地弄了猪草喂猪后，就去村口小叔叔家找饭吃，可惜比我大十岁的小叔叔不在家，我就只好饿着肚子继续上下午的课，下午放学后，我喂完猪食，就坐在家门口地上写作业。月亮出来了，母亲还没有回家，邻居发现后叫我吃饭我也不吃，我倔犟地坐在家门口地上睡着了，不知什么时候，我被母亲叫醒，被拉进了家中，我伤心地大哭起来，母亲也哭了起来，这是我记忆中的一次大哭。我很少哭，生活练就了我，来县城读五年级时，有个周未晚上在外面玩晕了吧，我回家时发现家门锁了，害怕把劳累的家人叫醒，我做好在家门口等天亮打算，想起同城的外婆，我最终疯狂决定从当时住的西门口为民厂宿舍家跑到家在三眼井的外婆家住，晚上快十二点敲开外婆家门，着实把外婆吓一跳，我和耳背的外婆不多说话，第二天五点不到就又跑回自己家门外，等母亲起床开门准备出门干活就溜回家，自己烧饭吃好，没事一样背书包跑步去祁小读书。现在笑着和母亲说此事，母亲常说，生活所迫，没时间管我们几个孩子，我也是自生自长的，胆子自然练大了。 我是个摔倒也不哭的犟人，第一次伤心哭是自己七岁左右吧，那年冬天听说爷爷走了，我泪流不停但没有哭声，我不会哭，我习惯自己是个哑巴，因为爷爷对我这个哑巴的爱护，我的泪自然流个不停。多年后，也是个大雪的晚上，父亲因病离我而去，我从此也是泪流满面没有声音，我希望自己还是个哑巴，因为哑巴时候的我有父亲呀。

现在的我，人到中年，又是教师，有时候啰嗦话很多，自己都嫌弃自己，神兽估计也会觉得我大道理太多。想想应该还是少讲为好，有时候做个哑巴未尝不好。

因为希望爱一直都在，我希望自己还是个哑巴。

我是个哑巴。这个最美四月天早上，我想起自己曾经是一个哑巴。

(写于2020年4月19日早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