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羽当初败走麦城,为什么刘备不去营救他呢?
提起关羽之死,有这样一种观点非常流行:关羽战败到被俘实在是过于突然,以至于刘备根本没机会救援。
如果再给刘备多一点时间,关羽的结局真的会被改写吗?在我看来,这种可能性小之又小。
我们先来捋一下时间线:
关羽从确切知道江陵失守到兵败被俘,一共经历了多长时间呢?保守估计是三十天,从情理推论应该在四十天左右,这一点可以从史料中找到答案。
关羽从十月底就知道了东吴进攻荆州的消息,也在同月得知荆州失守的消息,且已经开始撤军,于十二月兵败被俘。
权内惮羽,外欲以为己功,笺与曹公,乞以讨羽自效。曹公且欲使羽与权相持以斗之,驿传权书,使曹仁以弩射示羽。羽犹豫不能去。
闰月,权征羽,先遣吕蒙袭公安,获将军士仁。
十一月,汉中王备所置宜都太守樊友委郡走,诸城长吏及蛮夷君长皆降于逊。....关羽自知孤穷,乃西保麦城。.....十二月,璋司马马获羽及其子平于章乡,斩之,遂定荆州。
我们再来算一道数学题:
如果关羽在闰十月最后一天得知东吴攻陷江陵的消息,并在十二月第一天被杀,那么这个时间应为三十天。
但据我估计,这种极端的时间配比可能性不大,所以稍微放缓一点,我认为这个时间应该在四十天左右。
我们还要思考一个问题:江陵失守的消息传到刘备那里需要多少时间呢?保守估计在十五天左右,一般情况应该是十天以内。
后唐伐蜀时,从洛阳出发到攻克成都,一共多少时间呢?75天。要知道,这是大规模的军事行动,也就两个半月时间。
自出师至降衍,凡七十五日,兵不血刃,自古用兵之易,未有如此。
孟知祥从成都回洛阳述职,路上用了多少时间呢?14天。述职之后,从洛阳回成都,路上用了多少时间呢?17天。
丙子(十七日),任命知北都留守事孟知祥为西川节度使、同平章事,并催促他去洛阳。......闰十二月,己丑朔(初一),孟知祥到达洛阳,后唐帝对待他十分优厚。
壬子(二十四日),孟知祥从洛阳出发。.....戊辰(十一日),孟知祥到达成都。
也许有人会说,三国时期的道路不能与五代时期相比。但就算三国时期的道路差一点,又能差多少呢?按当时普通的行走速度,从洛阳到成都也只要半个月就能到,三国时期紧急传递情报的速度,最差也得有这个速度吧?
或许有人会说:在战争期间,东吴肯定会严密封锁相关消息。
这话有没有道理呢?自然是有道理的,而且有史料支持:
吕蒙至寻阳,尽伏其精兵中,使白衣摇橹,作商贾人服,昼夜兼行,羽所置江边屯候,尽收缚之,是故羽不闻知。
换言之,吕蒙用一种类似于诈术的方式,通过突袭的手段夺取了江陵。
问题是,吕蒙这样隐蔽行军,只是为了达到突袭江陵城的目的。等吕蒙夺取江陵城后,还会封锁相关信息吗?还能封锁相关信息吗?肯定不会了,也不用了。
正是因为这个原因,吕蒙夺取江陵后不久,关羽很快就得到了相关信息,当关羽派人打探相关信息时,吕蒙不但不阻止,反而把相关人员请进江陵城,让他们尽情打探。
关羽数使人与吕蒙相闻,蒙辄厚遇其使,周游城中,家家致问,或手书示信。羽人还,私相参讯,咸知家门无恙,见待过于平时,故羽吏士无斗心。
而且吕蒙在夺取江陵之后,还会用最快的速度,把相关信息传遍整个荆州地区。也正是因为这种原因,致使刘备任命的荆州军政长官,都在江陵失守后很快投降了孙权,于是孙权在闰十月份就席卷了整个荆州地区。
会权至江陵,荆州将吏悉皆归附;独治中从事武陵潘浚称疾不见,权遣人以床就家舆致之,浚伏面著床席不起,涕泣交横,哀哽不能自胜。权呼其字与语,慰谕恳恻,使亲近以手巾拭其面。浚起,下地拜谢,即以为治中,荆州军事,一以谘之。
在这种背景下,吕蒙还能对刘备封锁相关信息吗?肯定不可能。要知道秦桧还有两三个朋友帮他说话呢,刘备本来就是一个很会得人心的人,他在荆州混了这么久,总不会一个向着他的人都没有吧?总不会一个为他传递信息的人都没有吧?这说不过去。
而就在孙权席卷荆州时,武陵郡的实力派依然旗帜鲜明地支持刘备,并用武力抗拒孙权接管相关地区,最后还是孙权从江陵派军队剿灭的。
武陵部从事樊诱导诸夷,图以武陵附汉中王备。外白差督督万人往讨之,权不听;特召问浚,浚答:“以五千兵往,足以擒。”
武陵郡的实力派在抵抗孙权时,必然会以最快速度向刘备求援,否则他哪有勇气独力对抗孙权呢?再说如果无法获得刘备的支持,他也没必要头铁啊。
或许有人会说,是因为陆逊用兵封锁了入川的道路,致使刘备无法出兵相救。
十一月,汉中王备所置宜都太守樊友委郡走,诸城长吏及蛮夷君长皆降于逊。逊请金、银、铜印以假授初附,击蜀将詹晏等及秭归大姓拥兵者,皆破降之,前后斩获、招纳凡数万计。权以逊为右护军、镇西将军,进封娄侯,屯夷陵,守峡口。
这个说法也是有问题的:陆逊占据夷陵是十一月的事,而武陵郡实力派武力抗拒孙权是闰十月的事。如果一切正常,当陆逊赶到夷陵的时候,刘备早已得到了消息。
而且,关羽所在的襄阳距刘封驻扎的三郡并没有多远,这也是关羽一再向刘封求援的主要原因。
自关羽围樊城、襄阳,连呼封、达,令发兵自助。封、达辞以山郡初附,未可动摇,不承羽命。
刘封可以用各种理由搪塞关羽,拒绝派兵增援,但他肯定会以最快速度将信息传递给刘备,否则刘封就是蓄意谋害关羽,这是无法想象的。
通过上述分析,我们大概可以得知以下两点:
一、关羽在闰十月中旬左右就确切得知了江陵失守的消息,并开始采取相应的军事措施(从襄阳南撤);
二、刘备最晚在十一月初就应该知道江陵失守的消息(这个时间还可能提前),而此时举例关羽之死,大约还有30天左右的时间。
或许有人会说:想要准备一场大规模战争,再从益州奔赴荆州,三十天肯定不够。
对于这一点,我非常赞同。可如果刘备愿意不顾一切地解救关羽,这三十天就完全够用。
首先,刘备可以派出先头部队增援武陵郡,给荆州境内参与的蜀汉势力打气。这样一来,荆州肯定不会在短期内被孙权完全收编,孙权也派不出更多的军队攻打关羽。
其次,关羽是经验丰富的大将,只要能够稍微缓解一下压力,我相信他缩在一座城池里面坚守两三个月还是能做到的,甚至三五个月也不是不可能。
这样一来,刘备岂不是有了更充裕的时间来布局?
只有厘清时间线,才能真正明白最关键的一点:刘备不是来不及救关羽,而是不能因小失大。
在这场战争中,关羽是小,蜀汉全局是大。
如果刘备真为关羽争取到了一两个月的时间,又能有什么作用呢?
当时的曹操在洛阳、曹仁徐晃在襄阳、孙权吕蒙在江陵、陆逊在夷陵,面对如此阵容的敌人,刘备要怎么准备才能从容应对呢?
如果刘备准备一番,就能从容应对这两股敌人,那三国早就统一了,又怎会发生关羽败逃之事呢?
从这个角度来看,当刘备面对曹孙可能发动的联手打击时,只能选择割肉退出,这块被割掉的肉,就是荆州和关羽。
如果不割肉,反而继续加码,且不说刘备能否抵得住曹孙可能发动的联手打击,就是想安抚住内部的益州实力派都难而又难。
益州实力派有多难应付?我们看看刘备夺取汉中的过程就能明白。
当刘备亲率大军前往汉中前线的时候,陈式的军队却很快被徐晃击败。刘备感觉到兵力不足,所以写信向诸葛亮求援,要他立刻发兵增援汉中。
是派遣援军支持刘备,还是向刘备强调客观困难,让刘备适可而止呢?诸葛亮对此犹豫不决,于是求教于益州实力派杨洪。
杨洪对诸葛亮说:赶快派兵,不要犹豫!诸葛亮这才下定决心派兵增援刘备。
先主争汉中,急书发兵,军师将军诸葛亮以问洪,洪曰:“汉中则益州咽喉,存亡之机会,若无汉中则无蜀矣,此家门之祸也。方今之事,男子当战,女子当运,发兵何疑!”
诸葛亮是什么人?那是用严刑峻法收拾蜀中实力派的人,智慧与狠辣他全部具备,怎么会在这种事情上犹豫呢?
诸葛亮之所以要求教于杨洪,只是为了展现他尊重益州实力派的一面,避免他们在背后胡搞乱搞。
话题回到关羽战败的时间点,如果刘备敢为了区区一个关羽,而把整个蜀汉集团至于曹孙两家的对立面,你说益州实力派会怎么应对?恐怕谁也说不准。
外有强敌,内有忧患,刘备只能忍痛放弃关羽,他毕竟是一个集团的首脑,不可能为了私人情谊就置整个集团的利益于不顾。
或许有人会说,我是在贬低刘备。可我认为,那些叫嚣刘备应该把兄弟情谊看得高于一切的人,才是在贬低刘备。
能在乱世混出头的,无一不是心性坚定的枭雄,如果刘备真是如此大小不分,那他早就被那个吃人的乱世所淘汰了。
相信人性,永远比相信情谊更可靠。人类永远都是利益驱动的生物,你我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