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estion

散文：一双胶鞋

Answer 1

薄薄的晨雾笼罩着村庄和山峦，凛冽的寒风挟裹着细雨飘飘洒洒的下着。灰蒙蒙的天空阴云低垂，像锅盖一样把大地罩得严严实实。在看不到尽头的泥泞小路上，我和同院的秀和勇艰难地行进着。她们都是我的小伙伴，也是同班同学。

那时，我们正读小学四年级。走在前面的是秀，她回过头来对我们说：“赶快点，我们一会要迟到了。”她留着齐耳的短发，一身得体的衣裳，配上一双白底蓝帮的网球鞋，整个人显得精神干练。特别是那双洗得干干净净的网球鞋，尽管底边上沾了不少稀泥，那没被弄脏的地方仍白得耀眼。紧跟着的是勇，她发毛读书得晚，比我和秀大了两三岁，个子也比我高出了将近半个头，一条粗粗的辫子拖在后背上，显得成熟了许多。

我穿着一双布鞋，走在队伍的最后面。由于道路泥泞，鞋底早已粘了一大坨泥巴，再也迈不开脚步，只好把鞋子脱掉，光着脚丫赶路。冰冷刺骨的稀泥瞬间顺着脚趾间的缝隙挤上来，整个脚掌就像裹满了黄油的面包。走着走着，已感觉不到寒冷，两只脚就像两截木头，在我的身后留下两行没有温度的印迹。路边的田地里，小麦、豌豆、胡豆等农作物探出幼小的脑袋，顶着米粒大的水珠，努力地生长着。山梁上落光了叶子的桐子树，像瘦骨嶙峋的老人，傲立在寒风中……

从大队小学转到公社小学去读书，是父母的决定。上学的路程远了近两倍，其原因是秀的父亲从其它公社调到我们公社任教。听父亲讲，我的这位新老师书教得好，德高望重，加上是本院子的人，同宗同族，便于管教。秀就不必说了，我想勇的父亲也应该是那样想的吧，所以我们三个便成了他的学生。起初我是不愿意的，光是上下学，就得多走不少的路。热天还好，一到冬天，我就特别害怕下雨。因为从记事起，除了布鞋我就没有穿过胶鞋、网球鞋之类的，更别说水鞋了。但我终于拗不过父母，告别原来的同学到公社小学读书。一双双母亲亲手缝制的布鞋，陪我走过了那年少的岁月。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期，我的家庭就像一艘经暴风雨打击过的老旧木船，父母拖拽着笨重的纤索，艰难地前行。我有三个姐姐和一个弟弟，加上父母共7口人。本来还有一个姐姐的，可在六十年代因病不治而早亡，我见到她时已变成长满荒草的小土堆了。大姐早早的就辍学了，十几岁就跟着父母在生产队挣工分，二姐三姐上初中，我和弟弟上小学。我那时年纪小，不知道父母有怎样的艰难，心里还埋着一个小小的愿望，像秀一样在下雨天穿上网球鞋去上学——终于没有向父母提出来。

上五年级的那年，有一天放学回家，父亲变戏法一样拿出来一双崭新的帆布胶鞋，还散发着橡胶和油漆的香味，虽说没有秀的网球鞋漂亮，可鞋帮上那一圈白胶，仍然让我心动不已。母亲打来一盆热水，把我冻得通红的双脚小心翼翼地洗干净，再撩起外衣捂住。过了好一阵子，才郑重地为我穿上新胶鞋并喃喃地说：“下雨天我幺儿再也不用光着脚去上学了……”

冬去春来，桃花、李花、菜花次第开放，我仍然赤脚行走在上学的路上。田里的麦苗已经齐腰了，胡豆也结出了细小的豆荚，山梁上的桐子树一排排，正吐叶、开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