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estion

每个人都只能陪你走一段路

Answer 1

《山河故人》的结尾，冰天雪地里，沈涛牵着那条老狗出门，独自在文峰塔前跳舞。《GO WEST》的音乐响起，仿佛又回到电影的开头，只是山河依旧，故人却已不在。字幕升起，电影院里所有人都在静坐等待，以为会有彩蛋。当屏幕上最后一个符号变为黑幕时，人们才意识到，电影真的已经结束了。

“每个人都只能陪你走一段路，迟早是要分开的。”这是电影里沈涛的一句独白，也是仅有的一句独白。有人说这是一句废话，与电影并没有太多联系。诚然，这种文青式的句子并不能撑起贾樟柯的电影，但是沈涛这个汾阳女人的一生，似乎处处都在诠释这句话的正确性。

电影的第一个片段发生在千禧年的汾阳，彼时沈涛和晋生、梁子都是二十多岁的年轻人。两个男人同时爱上一个女人，相互之间从朋友变为末路，并且结下梁子。那个年代里，任何一座城市都可能发生这样的三角恋故事，只是贾樟柯通过一系列特定的元素，告诉观众这事发生在他的故乡——中国汾阳。

分开是从迪厅跳舞之后开始的，梁子的那句再见，拉开了悲伤的序幕。也就在那个时候，一直陪伴着沈涛的那条狗出现了。沈涛和晋生在车里讨论，那条狗生命结束的时候，他们应该都已经四十多岁了。但是，还没等狗死掉，他们之间已经历结婚、生子，再到离婚、分居的过程。最初喜欢她的两个男人，都离开了。

恍惚十五年已过，沈涛孑然一身打理加油站，家里的老父亲却急着想要给她再找一个人。梁子虽然回到汾阳，但往事如烟，再也回不到从前，他还得了尘肺病。四十多岁的离婚女人，住着漂亮的大房子，深夜只有斗地主来打发时间。此时更大的打击是，身边一直陪伴着的父亲去世了。从上海回来奔丧的七岁的儿子也告诉她，晋生打算带他移民澳大利亚，再也没回中国。

父亲去世的过程是电影的一段小高潮。老人在回乡祝贺老友生日的途中去世，安详地坐在火车站候车厅里走了。沈涛从汾阳来到这个小站时，一路上沉默不语，最后终于在医院爆发，哭声在镇上医院里回荡。丧礼上的嚎啕大哭，强迫儿子到乐跪在姥爷面前，都显示出这个女人内心的孤独与彷徨。父母也没法陪你走完一生。

电影的第三个片段发生在未来，但是距离现在又不太遥远，2025年。这个片段被人认为是最能体现贾樟柯想要发出声音的设计，反腐、马航、忘年恋，这些元素反映出部分国人的矛盾心态。

晋生代表的是那些曾经爆发，后来为躲避国内追查而出国的富豪阶层。张艾嘉扮演的老师Mia和董子健扮演的到乐之间那段恋情，更是让人惊讶，却又在情理之中。一个是1997年离开香港来到多伦多，最后又辗转漂到澳大利亚，和前夫计较柴米油盐价钱的单身大龄女人；一个是从小被父亲和后妈带到澳大利亚，对过往没有一点记忆的叛逆少年。他们在彼此的身上找到了需要的东西。

故事的结尾停留在那串钥匙上，到乐七岁那年，母亲沈涛对他说，家里的钥匙他应该有一把，家里的门随时欢迎他回来。但是十多年已过，他再也没有回过家，甚至快要忘记母亲的名字了。海浪涛声依旧，他对故乡的回忆早已断层，母爱的缺失让他极力想要找回以前的记忆，却又胆怯，想要回避。远在中国大陆，沈涛的两鬓开始泛白，陪伴她一路走过来的，只有那条年轻时候买来的狗。

无论往事如烟还是不如烟，回忆只能用来镌刻，而无法代替当下的现实。贾樟柯想要表达的，或许只是人的感情随着岁月的变迁而不断变化，但是观影的人却是心中有一千个哈姆雷特。你可以说所有对电影的解读都是误读，也可以说这是每一个观影者内心的联想，因为每个人或许都有过或正经历一段山河故人的岁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