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史】晋商往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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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吉凌8580
2022-07-03 · TA获得超过1.1万个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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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唐起兵太原,建唐朝后,封太原为北都 ,自此汾河沿岸商业活跃。不过多是半农半商的。较他省商户,还不突出。

明朝,草原部落袭扰中原,朝廷出兵,路程遥远粮草不济。随出征榜,放开官盐,有人可运粮草到边关,朝廷换予盐引。凭盐引,即可贩盐。山西人占天时地利,群起响应,一举主导了淮盐生意,自此晋商崛起,一时间京师大贾数晋人。

清军入关,深知山东为粮运之道,山西乃商贾之途,二省归则天下得,对山西商人尽数招抚。

康熙年间,平定西北葛尔丹叛乱,更是邀请山西商帮随军运输辎重,并授权沿途贸易,定为“皇商”。

晋商财富激增,成就中国商界翘楚,英才迭出,风骚相继500年。

美国的格兰特将军卸任总统后,周游世界。有人问他:您走遍全球,什么让您最印象深刻呢?

格兰特将军说:最值得赞叹的,是犹太人在世界范围扩张商业,但是却被胡服辫发的中国小商人抢走了很大一块市场。

胡服辫发的中国小商人,即是那时晋商。

山西本地穷山僻壤,一捧黄土难养三晋百姓,经商大都跑外。后来有了走西口,走东口一说。西口指的杀虎口,走了西口就到包头和归化(而今的呼和浩特)。东口说的是张家口。

张家口南向华北平原、北接蒙古高原、西邻黄土高原,三原交汇,曾是著名的商贸重镇。

话说康熙年间,山西榆次农户常威,看到同乡人从商致富,自己却穷的叮当烂响,打听说张家口繁华,好做生意,就有心前去闯荡一番。

可常威家徒四壁,身无分文。幸运的是,他对罗盘颇有研究,会算太乙六壬。找个白蜡杆子,挑起一个小旗,上书:打卦算命。怀里揣了几个窝窝,就出门了。

常威风餐露宿,赶往张家口。渴了就找农户讨碗水喝,也不忘了问问人家是否算命。

“大娘,要算命吗?”

“不用算,穷命。”

生意惨淡呀。

好在也有家里遇事的人家,一时没了主意,留他打卦问问天意。勉强糊口,吃糠咽菜到了张家口。

白天他到街头摆摊算命,晚上就跳到草垛子里睡上一觉。要说这张家口确实商业发达,人们的精神需求也旺盛。算了一年命,常威也存下点小钱。

混迹街头巷尾,常威总在找有没有买卖好做。还真让他发现一个商机。常威看到张家口街上卖的布匹不如老家榆次的麻布结实耐磨,布价还高,他想如果把榆次大布贩运到张家口,必有销路。

常威返乡,多方筹措拉了一车榆次大布到张家口。真让他瞅准了,大布上市一炮打响,供不应求。

常威乐坏了,赶紧又回榆次上货。就在这来来往往间,让他赚了个盆满钵满。几年下来,常威也开了自己的店铺——“常布铺”,一时间常布铺的布在张家口成了榆次麻布的代名词。

在张家口扎下根的常威,娶妻生子,生意蒸蒸日上。

到了雍正六年,常威和大儿子常万玘把常布铺改成了“大德玉”商号,仍然主营布,在当地已经颇有名气和规模。

再到乾隆年时,常威已经年迈。他从“大德玉”中抽银子,回山西新立一个字号“大德常”。把“大德常”给了大儿子常万玘,张家口的“大德玉”交给了二儿子常万达经营。分家罢了,他就回榆次老家买地修宅子,开始养老。

常万达继承了张家口大德玉后,准备一展宏图,将事业发扬光大,却不知从何下手。说起布料生意,常家已经是张家口最大的商户,要想扩大经营,就要另开新张,可是做什么,还真不好定夺。

一天,号里伙计李甲找他递辞呈。常万达很奇怪,这李甲可是店里最好的跑街,为什么要走?

李甲来大德玉也有十年了。十年前,老爹常威扩大铺面,从山西老家招来一批学徒,其中就有李甲。当时他年方十四,在常家学徒三年,之后做了跑街,招揽生意活动客户。他机敏过人,总能招来大户买家,很为老爷子喜欢。

常万达问他:“是常家有亏于你,还是家中有事,今日要交这辞呈?”

李甲答到:“启禀东家,我在大德玉干了十年。学徒时候,山西大旱,父母皆亡。我为独子,所以家中已无事。常家待我不薄,工钱从不曾少过。我今日辞号,实在因为在大德玉再无前程,因此想另投他家。”

常万达大为不解,问他:“你倒说说,为何在大德玉再无前程呢?”

李甲坦言:“东家,恕我语直。这大德玉做布匹生意,在张家口确实无人出其右。可近年新起的商号,也在分着布匹生意的羹,以后只会日渐难做。我在这里日久,也想当回掌柜。大德玉新开不了铺面,我恐怕是没有机会。”

这正是常万达近日所思,觉得言之有理。他问:“那你辞号,有何打算?”

李甲答:“大丈夫立于世,当心怀四海。说另投他家是假,我是想自立门户。”

常万达道:“怎么讲呢?”

李甲回到:“我长年在这张家口集市跑街,对过往商户了如指掌。这两年商户总和我讲,前朝雍正皇帝和俄国人签了恰克图条约,现在中俄买卖只能在恰克图做。但是去恰克图道路十分艰险,所以如今在那边做生意的还是寥寥可数。”

常万达觉得说的属实,早年老爹和大哥也去过恰克图,对此有所耳闻。可他好生疑惑:“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东家,您想。留在张家口做生意,是众人吃这一锅饭,如果是在恰克图做买卖,就可能是一人吃一锅饭。自古商路即险路,别人不敢去,我若去了,岂有不挣之理啊。

所以,我决意辞工,不能让这好事旁落。”

常万达听了心中暗自称快。想不到在我这铺子里,居然有这种见地的伙计,真是大幸之事。常万达掩盖喜色,又问:“那依你之见,到恰克图要做什么生意呢?”

“不瞒您说,我想做茶叶生意。”

“哦?为何不做布料生意,而做茶叶呢?”

“我也是听路过的买卖家说,恰克图天寒地冻,那边的沙俄人和蒙古人多穿皮草,少穿布料。但是茶叶就不一样,听说那边人吃肉多,油水大,都爱喝茶解解油腻。但是那边不产茶叶,所以稀罕,要达官显贵才能喝的上。这穷人啊都好跟着有钱人学个样。您看这屋里的景泰蓝,再到街上打把势耍的中幡,都是从朝廷里边学的玩意儿。今天达官显贵喝的茶,家家百姓可能都想喝。所以我看正是大好机会,这茶叶生意当然做得。”

常万达一把拉住李甲的手,十分激动。“你不要辞号了。和我一起干。”

“东家,您这是?”

“老东家回家养老,把这大德玉交给我,我正要找新生意来做。你这一席话惊醒梦中人,真真说到了我心里。走恰克图缺金少银恐怕行走不开。这样,你和我一起干,给我当掌柜,我给你顶身股如何?”

李甲大为开心,“我正是空有算计,没有银子。真求之不得。”

常万达一把拉过李甲,“走走走,吃酒去,我们边吃边聊。”

几月后,福建武夷山来了几个山西商人。他们东山转完转西山,不买茶叶只是看,到处打听哪里的茶叶好。村民见得面多了,觉得好生奇怪。

这天他们找到一家农户,进门先是看茶,看完了品。之后他们带头的问话了,“老农,俺们要把您的茶山买下来多少银子?”

茶农懵了,从来没人问过这种问题。他细细打量了来人的外貌,除了听口音是山西人,别的也没什么异样。他心里合计,这几个人定是别有所图,不如报个天价,不和他们实谈。

“不卖。想要就给9000两。”

“成交!”

啊!茶农大为吃惊。这什么情况,他报了2倍多的价格,他们居然真要买。

“不瞒您说,我们是山西商人,想把这边茶叶卖到北方。打听到您这里种出的茶,品相是附近最好的。我们想自己种茶,炒茶。所以,今天要买下您的茶山,另外还想请您继续留在这里种茶,我们给的工钱肯定让您满意。”

茶农一听,满口答应。

这几个山西人,正是李甲、常万达和他的长随。

原来常万达和李甲经过考察,发现以前山西人来南方贩茶,不过是收了成品茶叶,挣个买卖的差价。这样虽然简单,但是茶叶的品质不稳定,赚的只是运输的辛苦钱。

他们决定,从种茶采摘开始,做青、炒青、发酵,再到做茶砖、包装、运输、贩卖。从头到尾,都自己来做,这样不论从产品成色和货源数量,都可以清楚掌控,好做大生意。另外这赚头也是多了不少,这在山西茶商中是一次大胆的突破。

高价买茶山的消息,在武夷山区不胫而走。茶农都跑来看这稀奇事,好多茶农也都想把自己的茶山卖给这有钱的山西佬。常万达和李甲借机,在武夷山区打响了大德玉的名号。随后顺利招工办厂,几月下来,第一批印有大德玉招牌的茶砖就做出来了。茶叶分批打包完毕,随时整装待运。

常万达和李甲从下梅村,告别幽幽九曲溪,40辆马车队一路向西北出发。

至江西,到河口。雇帆船,由水路,过鄱阳,入长江,达汉口。行汉水,经襄樊,转唐河。走河南社西县,再往北,无船路。于是卸货,重新整包,改马帮驮运。穿洛阳,渡黄河,翻太行,进山西,沿晋城、长治,一路抵达晋中。行程3月,终于回到了榆次老家。

老东家常威在家中摆大宴接风,这么大的茶商队伍在山西商史上还是头一遭。

数月劳顿,常万达决定在家中休整一段,再行北上。

一日,家人聊天,常万达就给大家夸赞李甲实在是不可多得的人才。东家大奶奶问起这李甲婚否,得知未曾娶妻,就主动请缨,要给李甲保媒。

大奶奶道:“刚好同村张家有个姑娘,名叫巧樱。与常家旧熟,本是个小户人家,张家男人死的早,留下巧樱和她娘孤寡度日。”

常万达觉得行。既然认得,就好做这亲事。

转天问过李甲,李甲高兴应下。回家备办彩礼,请大奶奶做媒去下聘礼。

早年旧俗,都是媒婆说亲,父母做主。这小两口入洞房前,没见过面的大有人在。

李甲正在当婚的年纪,父母仙逝,东家大奶奶给说媒真是再好不过。回来说那边收了彩礼,择日可嫁。这欢喜的不得了,赶快收拾老房子,置办酒席,准备娶亲。

到了双月双日,李甲穿红结绶,带队接亲。前边鸣锣开道,后边鼓乐齐鸣,跟着四人喜轿,李甲跨马而行,直奔张家。娶回巧樱姑娘,射轿门,跨火盆,拜过天地谢亲人,夫妻叩首。撒一把花生红枣,喊一声贵子早生。新娘头戴盖巾端坐床上,等着郎君。李甲心花怒放,客人散了赶快进洞房,拿起红杖勾,挑了红盖头。

张巧樱长的眉眼喜人,李甲也是仪表堂堂,二人见了都很满意,真是一桩好婚。

娶亲刚三天,来人告知李甲,准备一下,两日后出发,和东家北上。

新婚燕尔,夫妻分别,两人分外感伤。

这一别可不是三五月。山西商帮历来规定严苛,一般三年准假一次,出门行商,也绝不准带家眷。如遇凑巧再路过榆次,夫妻还可见上一面,不然就是三年为期,方能相会。人人只知晋商富足,不知个中辛酸,只这夫妻相思苦就不是寻常人可以受的了。这也是各个字号无奈,做的是天南海北生意,行商不能半途而废,坐铺不能无人经理。交通也不便利,一人请假常常往返就是三四月,所以就都一视同仁,三年一假。

张巧樱给李甲准备出门细软。李甲交代,回头先回娘家住下,等他回来。巧樱应允,挥泪送行。这媳妇过门刚5日就要天各一方,让人唏嘘。

“走嘞~~”常万达一声号子,40架马套车启程。

队伍过太原城,顺官道一路向北。

路是越走越窄,路上的人也越来越少。这一天走到山阴县,路过个村子叫黄花梁。车夫们赶马过梁,放眼远眺,前方是一个大岔路。寒风掠地,拂土飞沙。李甲看到有个男人站在沙梁上,脱下鞋,背对着大路,把鞋往后边岔路方向扔。他心里好奇,走过去问问。

“老乡,你这是弄啥咧?”

“前面就是歧道路,往西就走西口,往东就去东口。俺也不知道往哪儿走好,扔个鞋拔子,指到哪边走哪边喽。”

李甲听着稀奇,端详这人。头戴瓜皮帽,小马褂,背个粗布褡裢,也像个买卖家。他又问:“您这是要做生意去?”

“是了。以前在太原倒贩东西。听说草原上好赚银子,想去看看呢。”

李甲也就明白,这是刚准备跑草地的。他不再多问,跟上车队继续走。

背后听见那人高声唱起,“上一个黄花梁呀,两眼泪汪汪。先想我的婆姨,后想我的娘……”歌中含泪。

常万达的队伍走东口。到张家口大德玉总号,再雇骆驼队,走2800里的张库大道,穿越浑善达克沙漠,上库伦(今天的乌兰巴托),再往北就是恰克图。

这是一条生死路。数日不见人,百里难逢井,即便有水也是酸苦浑浊。更有浩瀚沙海,绵延几百里,日间沙暴频繁,入夜冷若冰窟。

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塞外苦寒之地,除了当年北击匈奴的将士,再就无人踏足。如今来的,都是求财的商户。

一行人爬冰卧雪,冲出大漠,终于走到恰克图。

恰克图号称“买卖城”,市井喧哗,阎闾深幽,建筑鳞次栉比,街头车水马龙。蒙古人、俄国人、汉族人杂居互市。谁人想到,在这莽原瀚海深处,竟然有这般繁盛的城市。

茶叶在恰克图是抢手货。平时茶商带货来十几峰骆驼就是大户,常万达的驼队有近百头,招摇过市,很是壮观。消息一传,采购客商络绎不绝。

常万达欢欣鼓舞,把李甲找来。“我要在这恰克图城扎庄,开铺面,你当掌柜。”

李甲答:“东家抬爱,我定不辱使命。”

两人抓紧找铺面,很快大德玉茶庄的牌匾就挂了出来。

常万达留下几个伙计给李甲,自己带队返回关内。常万达回去打理内地生意,他与李甲相约,明年再送货来;李甲培训店员,经营店铺。

就这样,李甲专司其职,潜心在恰克图的买卖上。

寒暑易节,秋去冬来,转眼三年。在李甲的励精图治下,常家的生意今非昔比。除了恰克图的大德玉,在赤塔、新西伯利亚、多木斯克、最远到莫斯科,李甲帮常万达新开了大升玉、大泉玉、大灵玉等五个铺号,十多个分号。常家成了对俄贸易的第一世家,风光无限。

李甲已是常家漠北生意的大总管。常万达不晓得怎么答谢这位大功臣,他想再到福建上货时带上李甲,顺便让他回趟山西,破例同意他把家眷带到恰克图。见到李甲时,他把这想法和李甲讲了,李甲大喜过望,收拾东西准备跟常万达回内地。

茶路迢递,一万三千里,往返一遭,一年有余。李甲相跟上常万达重返武夷,想的是能早点回山西,见见那3年多梦寐思服的婆姨。

茶队再从下梅,沿旧路开拔。

这天走到了江西白马山,过山就到河口镇,准备转水路。

南方的山岗,风景远胜北方,密林隐隐,危峰嵯峨。车队途中在山间路旁休息,准备一鼓作气走到河口。

忽听得山谷中一声鸣哨,从林子中窜出一队人马,各个手持砍刀。“不好,土匪!”常万达大叫一声,“护镖,护镖。”有随队雇来的镖师,抽刀提枪,冲出挡住匪徒,刀光相见,队伍顿时乱作一团。“东家快跑。”李甲朝常万达大喊,常万达纵身上马,顺路飞奔,后边马车夫们拼命挥鞭,紧随其后。

李甲和几个年轻伙计,也都手持刀斧,与土匪纠缠厮杀,一下脱不开身。双方杀的眼红,地上躺下十余死尸。李甲回头看时,车马早已转过小路不见了踪影。

山匪人多,占据上风,还剩五个镖师三个伙计渐渐被围成了一圈。李甲一看,今天非死在这里不行。“降了吧,再拼恐怕必死”,他低声和边上众人招呼。众人看眼前情景,也无心恋战,就地扔下手中家伙,高举双手跪下。

“都给我绑回去”,一个大黑个子带头的喊到。

李甲几人身上被搜干净,头上套了布袋,两手绑成猪蹄扣,推推搡搡往山里行进。

走出去半个时辰,带头的喊话,把镖师栓树上。穿镖字服的五个人背着棵大树被捆在一起。李甲嘀咕,想必是土匪不想和镖局结梁子,要把护镖的放了。

剩下李甲三个,被驮到马上。又走了一个时辰,听见有人喊,“开寨门,大掌柜回来了。”

李甲他们被押到了一处大厅,踢跪在地,解了头套。一番盘问,李甲谎称和另外两个都是随队的跟班。黑大个一阵咧咧,“妈的,绑了几个臭伙计。你们哪个是识字的。”

李甲答话,“我会写字。”

“好,你给老子写信,告诉你们东家,拿3000两银子来赎脑袋。”

李甲暗想,这劫道的匪徒信不会写,心是够黑。可也无奈,只好执笔写了。

随后三人被关入地牢,不知外面消息,咽了霉臭的牢饭等着被赎。

可几天过了,听到土匪议论,到河口没听说有车队来,信没送到。几人顿感绝望。

原来那常万达,马车队追着他一路狂飙。一伙人惊魂未定,直望见有市镇才稍停清点,货物大体完好。进了镇里,一问才知岔了道,跑到了河口东边的鹅湖镇,正好县衙就在镇上,他把车队安顿停当,自己直奔衙门报官。

谁料这县衙给话,这伙强匪新起不久,藏于深山不易剿灭。已经上报州府,还未派兵。常万达听了这话,悻悻而归。回客栈与众人商议,准备等上几日,再做定夺。

等了几日不见官府的消息,却撞见了被绑的镖师。几个镖师和常万达讲了失散后的事情。被捆树上后逃脱,到河口找车队,找了3日不见踪影,于是到这鹅湖镇碰碰运气。李甲等人不知被掳到哪里,死活不详。

常万达又在镇上等了数日,县衙好像无事一般,不理不睬。虽是心急如焚,一队人马也不能久留,只得转到河口雇船走了。

常万达日夜兼程赶回山西,心中十分有愧,派出人手,带着银子给各个未归的伙计家送消息。话到各家,村里少了十来个当家的男人,常家所在的榆次车辋村一日内恸哭动天。

张巧樱闻讯,嚎啕大哭。自新婚分别,两年后老母亲也过世了。本想着男人有出息,总托人捎回些银两。忍得暂时分离,等日后在一起好好生活。竟然遇到这种灾祸,让我这一个女人怎么度日啊。她越想越苦闷,越哭越伤心。她走上村路,失魂落魄,没有去向。走到村边桥上,看着下边河水清粼粼,阳光照的波光滟滟,好刺眼睛。她一头栽下去,死了算啦。

河边地里干活的老汉,早看见这女人来回晃悠不对劲。看见跳河,急忙跑来,跳下河把她拽上岸。求死不得,巧樱浑身湿漉漉,又回到家。河水让她清醒了。她想走,不愿再留在这里,车辋村里已再无亲戚。去太谷,对,那里还有个舅舅。

她收拾东西,没和任何人说,熬过晚上,鸡刚叫就出门,朝邻县太谷而去。

李甲在土匪窝里当了字匠。没了赎金,李甲想肯定要被弄死,谁知这群匪徒没有下手,留着他,白天叫人看着写个绑票什么,晚上关进土牢里。说土牢,其实就是个地窑。一排粗木桩子做门,里边空空如也,只在地上铺些稻草。四壁潮湿,溽热难耐,一个伙计疟疾发作,也没人救治,不久咽了气,被拉出去埋了。另外一个伙计,饿的瘦骨嶙峋,垂垂将死。土匪大当家看李甲认得字,留他写写书信,也多给些吃的。

李甲强忍屈辱,等着机会逃出虎口。这一待就是一年。那个伙计几月前半夜逃出山寨,谁料跑不动,被追上直接砍了。李甲再不敢轻举妄动,要等到十足把握,才能跑路。

日头久了,匪窝里对他看管有所松懈,允许他在寨中出入。这一天突然听到炮响,有人喊:官兵杀进来啦。李甲冲出房门,看见众匪徒纷纷乱窜,寨门方向火光四起。他知道这是官府来剿匪啦,他乘乱跑向寨后,慌忙打开后门,夺路而跑。在寨里日久,他已是一身土匪打扮,官兵撞见,哪里分的清是民是匪,非被杀了不可。李甲也不回头,从山林中闪转穿梭,一刻不停。他蹿上小路,本就身体虚弱,一路狂奔,让他气血上涌,顿时四肢一软,昏死在地。

朦胧间,他感觉自己被抬上了马车,车子摇摇晃晃,是官兵?土匪?死便死吧,他累的没有半丝力气,又沉沉睡去。

李甲睁眼时,见自己躺在床上,环顾四周,像客栈模样。他支撑起床,想四处看看。推门进来一个白髯鹤发的老者,看他起来,上前搀过胳膊,扶他坐在八仙桌旁。老者出门口叫小二,弄些吃食来。坐定后和李甲攀谈,李甲忙问,您是何人,自己在哪儿?

老者名叫靳乙,安徽人士。在这江西、安徽一带收购草药,运往京津。正好路过此处,见大路上躺着个年轻后生,奄奄一息,就救起来到客栈。李甲在此处已躺三天,靳乙看他身上尽是烂疮,已经给他擦洗敷药。

李甲俯首跪下,千恩万谢。老者把他拉起,对他的遭遇深表同情。“我本膝下无子,你若不嫌弃,我认你当义子如何?”“您老对我有救命之恩,无以为报。”李甲跪地,长磕三头,认了义父。

李甲心怀感激,跟在靳乙身边侍奉左右。靳乙一家定居天津,在江西采办完草药,他们坐船沿运河抵津。

李甲帮靳乙照看生意,有义父在,他满心只想报答老人恩情,已不再想回山西。家里婆姨此时已有五年没见了,人长什么样都已不记得。靳乙有心,派人去榆次找人,想让他们夫妻团聚。托的人走了一趟车辋村,没带回人,回话说巧樱的娘早死,村里人说李甲被掳,张巧樱跳河自尽,当时被人救了,之后去向不明,是生是死已无人知晓。

李甲听了黯然伤感,定是常家人告诉她自己被绑票的事,以为死了,才去跳河,真是个烈女子。本是双凫鸳鸯鸟,奈何天意要弄人。

隔年,李甲又派人回山西问,仍然没有任何讯息。罢了,罢了,恐怕她已不在世间。

李甲与靳乙一家在天津生活3年。李甲既已认靳乙为父,也就改姓为靳,天津邻里,都不知他叫李甲。靳乙想这孩子不过30出头,遭灾落难虽属不幸,年纪尚轻,应该再取一房。他就找来李甲询问,要做主给他续一房媳妇。

多年颠沛流离,李甲心有倦怠,再娶个婆姨也好吧,就答应了下来。靳乙让家里人留意打听,看看有没有合适人家。

了解到在街头一户冯家,做漕运,姑娘叫冯英子,说也是山西人,想找个山西的买卖家,日后好有机会返乡。那时节,山西人中,买卖人地位最高。别省人家,都讲士农工商。唯有山西人却觉得从商最善,其他万般皆下品。

李甲觉得也好,都是山西人,习俗相通。靳乙就热心帮李甲操办聘礼,择日大婚。

靳乙在天津也有些头脸,新娘送进洞房,李甲在外帮忙关照应付,到了晚上,才进洞房见新娘。

挑起红盖头,四目相对。新娘长的有些花容,可李甲怎么就看都觉得有点眼熟。这新娘和那八年前的媳妇张巧樱,长的怎么有几分相像。他心想,恐怕是自己多年思念巧樱,所以看着像吧。新娘看他也是欲语还羞。李甲心念,不能多想,这房媳妇就是这房。他吹了烛火,上床就寝。

春宵一刻,二人相拥耳语。

冯英子说:“我既然已经过门,有些话还是要说明,免得相公日后迁责。说媒之时,家人有一事隐瞒,我这父母并非我生身父母,是我的舅舅和舅母。我爹娘已死,实在是怕人笑话,说没有母家,所以谎称是我父母的。”

李甲心中大疑,问到:“那娘子也不姓冯?”

“是。冯是我娘家姓,我本是姓张的,叫张巧樱。”

李甲登时跳将起来。他下床点灯。“那你看看我是谁?”

张巧樱瞪大双眼看着李甲,“刚才就看相公眼熟,不敢相认。你好像我那死了的前夫。”

“真的是你。我就是李甲,你的汉。想不到你如此不知羞耻,居然背着我又要嫁人,真气死我也。”说罢,他一把把巧樱拉下床。“你给我从实交代,为何要改嫁。”

张巧樱泪如雨下。

屋中响动,惊起院内的靳乙夫妻,他们隔门而听。

张巧樱泣诉:“我才嫁你五日,你便离家。常家来人说你被强匪掳去,我本想一死了之,被人救下。我到太谷找舅舅,跟着舅舅在京杭运河上跑漕运,商舶南北,岁无定居,苟活至今。凡是遇到山西老家来人,我都打探你的消息,可也没有一丝音讯。舅舅以为你已死了,才劝我再嫁人。谁知竟然如此……”

李甲怒气不消,“你为何不落实死讯,我这不是活的好好的。你这就是不贞。”

门外靳乙听见,隔窗大喊:“你今天再娶,有你媳妇已死的凭证吗?世事难料,人家等你八年,今日再嫁,也是情不得已吧。”

李甲听到,无言以对。自己想来,八年间物是人非,义父所言不假。于是和巧樱道歉,巧樱破涕为笑。“这也是老天安排,再嫁还得嫁你。”

二人破镜重圆,和好如初。说来这夫再娶,仍娶原配;妇再嫁,却不失贞洁,自古也是未曾听说,真正是天作之合。

晋商富甲天下,家庭却常离散。五百年晋商史,上演过无数人间悲喜剧。山西人在中国商界树立过三座丰碑,驼帮南来北往,船帮一统水路,票号汇通天下。这都是晋商谨遵祖训,薪火相传之果。正是山西商人北走沙俄,南下闽粤,东渡扶桑,西进英伦。背景离乡的山西商人,为中国历史描绘了浓墨重彩的光辉画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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