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estion

湘云为何总说“混帐话”？（读红笔记之二十六）

Answer 1

史湘云是个心直口快的姑娘，从不掩饰自己的观点，想说便直来直去地说，想做便痛痛快快地做，有红学家称她为“脂粉队里的英雄”。究竟是不是英雄，仁者见仁智者见智，也不必非有“共识”不可。但有一点可以肯定，宝玉不喜欢她，说她总说“混帐话”，《红楼梦》第三十二回宝玉就给了史湘云一次难堪。 事情的起因是“兴隆街的大老爷来了，老爷叫二爷去会”，宝玉一听便知是贾雨村来了，心中好不自在，他抱怨说：“有老爷和他坐着就罢了，回回定要见我。”史湘云接过话茬，不无鼓励地说：“自然你能会宾接客，老爷才叫你去呢。”宝玉说：“那里是老爷，都是他自己（贾雨村）要请我去见的。” 话说到这里，也只是宝玉和湘云两人就事论事带有解释性的谈话而已，并未引起宝玉的反感。可是，接下来湘云对宝玉的鼓励和鞭策就让宝玉有些不悦了。湘云说：“主雅客来勤，自然你有些警他的好处，他才只要会你。” 宝玉对贾雨村从一开始就没有好印象，接触几次之后更加反感。宝玉深知，贾雨村为巴结他父亲才提出要见他的，决不是什么“主雅客来勤”。宝玉听湘云说“主雅客来勤”的话，把他和贾雨村相提并论了，就有些大不快。宝玉说：“罢，罢，我也不敢称雅，俗中又俗的一个俗人，并不愿同这些人往来。” 说到这里，两人越来越说不到一块了，而直来直去的史湘云明知宝玉有些恼了，但还是忍不住要说。湘云笑道：“还是这个性情不改。如今大了，你就不愿读书去考举人进士的，也该常常的会会这些为官做宰的人们，谈谈讲讲些仕途经济的学问，也好将来应酬事物，日后也有个朋友。没见你成年家只在我们队里搅些什么！”这个史湘云，真是口无遮拦，不管宝玉高兴不高兴，愿听不愿听，她都要把自己的观点亮出来。果然，宝玉对湘云不客气了，他竟然下了逐客令： “姑娘请别的姊妹屋里坐坐，我这里仔细污了你知经济学问的。” 一向对姑娘们彬彬有礼的宝玉，竟然要撵史湘云到别的屋去。——对姑娘如此无礼，这在宝玉是从未有过的。 这个时候，那个善于挑拨离间的袭人迫不及待地说话了。袭人看宝玉要撵湘云走，可算有了褒扬宝钗、攻击黛玉的机会，只听袭人说道：“云姑娘快别说这话，上回也是宝姑娘也说过一回，他也不管人脸上过的去过不去，他就咳了一声，拿起脚来走了。这里宝姑娘的话也没说完，见他走了，登时羞得脸通红，说又不是，不说又不是。幸而是宝姑娘，那要是林姑娘，又不知闹到怎么样，哭的怎么样呢。提起这个话来，真真的宝姑娘叫人敬重，自己讪了一会子去了。我倒过不去，只当他恼了。谁知过后还是照旧一样，真真有涵养，心地宽大。谁知，这一个反倒和他生分了。那林姑娘见你赌气不理他，你得赔多少不是呢。”这个袭人真是搬弄是非的高手，她以说宝玉为由头，扯出一大堆“闲话”，以达到她贬斥黛玉的目的。袭人明知史湘云和林黛玉两个人思想感情不和，又明知薛宝钗和林黛玉之间关系微妙，但她却偏偏“哪壶不开提哪壶”，意欲何为？后来的故事发展证明，袭人就是想千方百计地阻止黛玉和宝玉成为伉俪，因为一旦黛玉成为“二奶奶”，于她很不利。袭人的这番挑拨引起了宝玉的极端不满，他脱口说道： “林姑娘从来说过这些混帐话不曾？若他也说过这些混帐话，我早和他生分了。”宝玉的这两句话看似是对黛玉的肯定，实则是与仕途经济彻底决裂的宣言。至此，宝玉的叛逆性格已经形成，并且已经“划线”：谁劝他走仕途经济的路，他就和谁生分！说了半天，问题还没有回答，湘云为何爱说“混帐话”呢？其实，不论什么社会，永远是“正统思想”占据主导地位，男孩一出生就肩负着光宗耀祖的责任，当以“经国济世”为己任。所以，当史湘云听宝玉说这是“混帐话”时竟然笑了，像大人笑小孩子说话一样：这话要是“混帐话”，那还什么话是“正经话”呢？有人认为，湘云是个没头脑的人，她劝宝玉钻研仕途经济学问是受薛宝钗的影响。有没有这种影响，应该说有，湘云和宝钗走得近，所谓近朱者赤嘛。但宝钗的影响也有限，从根本上说，湘云是受正统思想熏陶出来的大家闺秀，她本就是“仕途经济”的底版，仕途经济的色彩自然很重，她说“混帐话”是很自然的事情。从亲情上说，湘云是为宝玉负责，为贾氏家族及与贾氏家族有关联的每个人负责；从思想观念上说，湘云是传统思想的维护者，在她看来，既然是男儿，就应当出将入相，为官做宰。其实，在大观园乃至在整个贾府，只有林黛玉一个人不说这样的“混帐话”，岂独史湘云乎？只不过湘云心直口快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