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子的儒学和孔孟的儒学有何区别?
庄子和孟子生活的时代,已经进入战国,诸侯国间几乎无日不战,礼崩乐坏,率兽食人,杀人盈城,已经成为常态。如果说孔子,尚要克己复礼,尚能道不行乘桴浮于海,孟庄已经不能了,大道于孔子的时代只是学术,而于孟庄的时代,应该也必须是拯救世界的良药。所以孔夫子还温文尔雅地跟诸侯们坐而论道,孟子已经是金刚怒目,咄咄逼人的质问,恨不得啐他们一脸狗屎,盖由时代已经放不下一张安静的书桌,盖尤世间的污秽已经不清理不行,所以孟子主张人性本善,因人性不善不行,不善则不足以拯救这个世界。
庄子亦儒。他早年应该是跟儒家学者学习过,天下纷乱,他不可能不看在眼里,不过他选择了另一条道路。
白眼是庄子的战斗方式,一如孟子的雄辩。孟子认为世界尚有一线希望,只要信周公就可以原地满血复活,而庄子已经放弃了它。
这是一个没有希望的世界,走不出去了,走不出了啊。然而血总是热的,阮籍绝望,每驾车走至穷途必定嚎啕大哭,因其心早都遇见了穷途。庄子既已对这世界绝望,然而他的泪已经在心里流干了,他也走不出去了,于是世间要有为,他偏要无为,世间尚人力,他偏要自然,世人皆蝇营狗苟,他偏要天道,世人要亲情,他斥之为虚伪,他要跟这无情无耻无理取闹的世界比一比,到底谁更无情无耻无理取闹。
庄子选择了做梦。梦中他化为蝴蝶,终于得到了逍遥,然而梦醒之时,他终于还是站在这个绝望的世界。所以庄子死妻,他击缶而歌,他真心为妻子能远离这个绝望的世界而高兴。
清人胡文英这样评价庄子:“庄子眼极冷,心肠极热。眼冷,故是非不管。心肠热,故感慨万分。虽知无用,而未能忘情,到底是热肠挂住。虽不能忘情,而终不下手,到底是冷眼看穿。”庄子之才,取富贵如同探囊取物,然而天下污秽,毕竟要弄脏羽毛,惟其眼冷,然而真拖着尾巴做泥潭里的神龟,却不能忘怀人间的痛苦,到底心热。然而终于没有行动,只冷眼相看,看他们能闹出个什么模样,选择诗意的逃避。这就是庄子的哲学困境,愈穷究自然天道就愈不能忘怀人间现世,愈冷眼看人间现世就愈想追寻自然天道,故庄子亦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