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这句词的作者是谁?
“人散后,一钩新月天如水”这句词的作者是,谢无逸。
1、【原文】:千秋岁咏夏景 谢无逸
楝花飘砌。蔌蔌清香细。梅雨过,萍风起。
情随湘水远,梦绕吴峰翠。琴书倦,鹧鸪唤起南窗睡。
密意无人寄。幽恨凭谁洗?修竹畔,疏帘里。
歌余尘拂扇,舞罢风掀袂。人散后,一钩淡月天如水。
2、【赏析】:
词有浓有淡,譬如,柳永词浓,晏殊词淡。浓的词,借用徐志摩的一句话,真是可以“浓得化不开”,其间情意缠绵,读来稠密不已。而淡的词,就算写愁苦、写情爱,也只是轻描淡写,自有一种高远的意境。
谢无逸的这首词,就是典型的淡词,一个“淡”字就是全词主旨。和辛弃疾的《寻芳草》一样,这首词也写相思,相比之下辛词浓,谢词则淡。我们且来看看谢无逸是如何把浓浓的相思之愁写出淡泊之境的。
先来看谢先生选的第一个意象:楝花。楝花春末夏初开花,由此可知时序当为初夏,起首两字便点题。楝花是诗词中非常少用到的一种花,我们说春暮一般用酴醾,夏初则多用小荷,谢先生别有用心得拈出一个楝花来,就已知不肯落入俗套。楝花飘砌,阶梯上飘满了落花,随着落花传来细细清香。楝花花型本身就很细小,加之香味之细,簌簌声之细,首二句就已在嗅觉、视觉、听觉上营造了精致的意境。接下来,梅雨,再次点题。梅雨既点时令,又点天气——初夏雨后。雨后写风起,但这里的风,不是寻常的风,谢先生特特点出一个“萍”字,不说风,非要说“萍风”。萍乃是聚散无常之物,萍之聚散,往往令人想起人之聚散。因此,词的主人公看见萍,不禁想起远方的人。这样,自然而然就有了下两句——我的情随那人远去,我的梦亦追随那人而去。在这里,湘水、吴峰并非实际指这两个地方,而是作为一种意境出现,意谓他思念的人在远处,隔着重重山水。我们伟大的数学家有首著名的《四愁诗》,说他所思念的人在太山、在桂林、在汉阳、在雁门,道路遥远而见不到所思念的人,因此很忧愁。实际上他思念的人真的在那么多地方吗?不是的。张衡说“我所思兮在桂林,欲往从之湘水深。”湘水,是舜的妻子娥皇、女英二人死去的地方,相传舜南巡不返,娥皇、女英去找他,死在湘水,泪化为竹上斑点。因此,湘水为一个思人至极的意象。谢先生这两句写思念,然而思念的落脚处却是虚的,不知思念何人,更不知人在何处,在此处,词已渐入空灵之境。他不诉相思之苦,就已把愁写淡了。
下一句“琴书倦”承接“梦”而来。倦而入睡,睡而入梦,梦而思人。南窗睡,为什么偏偏是南窗,不是东窗、西窗、北窗呢?夏风为南风,因此面南之窗恰有风入。此处呼应上文楝花清香,有风入,方能闻到花香。继而又呼应萍风,上片由起句到结句前后照应,结构缜密。此外,南窗还有一层意思。南窗一词出自陶渊明《归去来兮辞》,为归隐、心之归宿的代指。因此,这二字又为本词添加了淡泊脱俗之境。按照一般闺怨或是思念的诗词,完全可能把南窗写成西窗的。为什么呢?因为西在古代文化中是阴柔、是女性、是美的代表,譬如西厢、西施。谢先生却舍却了西窗的柔情蜜意,用南窗取代之,又是淡了一层。
下片笔锋绕回来又写思念。“密意无人寄。幽恨凭谁洗?”可怜我浓密的情意写给谁看,我的恨谁来帮我洗去?这一笔是很高妙的。寻常人写到上片南窗,下片可能就抛开人间俗情直接写高情啦、清淡啦。而谢先生却非要提一句缠绵之情,这就形成了迂回婉转的格局。只有此句之浓,才能衬出后几句之淡。在浓后,马上就来了两句轻淡无比的意象:修竹畔,疏帘里。谢先生无端端点出两个地名干什么呢?这两个地方发生了什么呢?“歌余尘拂扇,舞罢风掀袂。”原来主人公在竹边举办了一场宴会,载歌载舞。然而,他却不写热闹的歌舞,只写歌完了有那么点微尘粘在扇子上,舞完了还有点微风掀动衣袖。最安静的时刻,不是静的一根针掉地上都听得见,而是刚刚由动入静的那一刹那,谢先生写的就是那一刹那,那一刹那的变化,那一刹那的心境。“人散后,一钩淡月天如水”。有聚才有散,他不写聚,只写散,那过眼的繁华他不着丝毫笔墨。余、罢、后,三个字连用,都不是写此时此刻,而是写彼时彼刻,他不在乎此时此刻有多么纷繁,只在乎纷繁过后的清静,余味才是长久的。主旨“淡”到最后一句才点出,整首词都安静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