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幻夜 落雁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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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鲁卡尔得
2010-08-25
知道答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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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雁亭六(一)
三个人推持着定格的姿势安静了一瞬间。直到安碧城以一种哭笑不得的腔调慢慢问了出来——“还,还真是你们?这算是端华大人还是端华夫人啊……”

“别,别提了!你真不知我们吃了多少苦啊!”端华迫不及待地冲了过来,双手扯住了安碧城的衣袖一通乱摇,亲热得好像失散多年的贴心人,只当没看见波斯小子抽搐着嘴角上下打量的坏心眼视线。

“我们倒霉就是从迷路开始的……咦咦?游春遇上狐狸精那次也是迷路哦!奇怪了这次明明没跟波斯小子一起走为什么也会招惹不幸咧?这落雁亭实际是一家黑店啊黑店!她们做的妖怪饼子吃了就会变妖怪!还有个妖怪小孩,爱好就是用漂亮衣裳打扮人,就是她害我变成这样……”

情急之下,端华红头涨脸夹七夹八一番描绘,却讲得颠三倒四,李琅琊终于过来拉住了他乱舞的手臂。“端华你冷静一下慢慢说啦……你手里还拿着针,小心戳到碧城的眼睛。”

端华愣了一下,忽然回过了味。“啊咧?对呀!这金针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好端端地会突然插在我头发里?为什么我拉着线就找到了你?”

安碧城这时方才安静地笑了笑。“当然是——那个妖怪小孩给我看‘红衣美女’的时候,我悄悄插在‘她’发髻上的。针上纫的那根彩线,另一头就缝在我的衣襟上。”

他拉起藕荷贴金的衣角给两个人看看上边残留的线头。“五色线有辟邪的功用,虽然称不上什么大法力,却还是能做个导引和照明的路标,这样才能穿越两个空间把你们带回来吧?”

“可碧城你到底是怎么找到这儿来的?”李琅琊忽然声音一滞眯起了眼睛,伸手从安碧城肩头拈起了半枝青碧的细丝——“柳枝?等一等……难道说,麦田里搭起的那座绿色小桥也是你……”

“啊?难道那道桥是柳枝做的?我和殿下就是沿着小桥,跟着彩线一路走出来的啊!”端华恍然大悟,不可思议地打量着安碧城。“你你你也太神通广大了……别卖关子了,快说吧!你是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落难的?”

安碧城一边掸掉身上的尘土一边苦笑了。“柳桥和五彩线只是顺手拈来利用的过节风俗罢了,算得上什么神通呢?这座‘落雁亭’的妖术才真是不简单,我只是钻了空子罢了。至于给我报信的人嘛……”他轻轻解开了胸口外袍的系带。“二位该谢谢它才是。”

从波斯人的衣襟深处,忽地探出了一个小小的灰褐色脑袋,大概有半个拳头大,小尖嘴,圆耳朵,两颗绿豆般的小黑眼睛,偏偏配了个光滑的大脑门。

“……大老鼠?”端华也看得快要对起眼了。

似乎是不满意端华的判断,那露出个头的小动物猛地掀起嘴唇露出了又细又白的小獠牙。口中“咝咝”作声。

“好了好了不生气,休休你累了这么大半天,别跟笨人一般见识嘛……”安碧城一边轻声安慰着,一边伸手给那小动物顺着毛,它顺势从安碧城怀中爬了出来,露出了同样覆盖着灰褐色绵密皮毛的细长身体,还有尖利的四只小脚爪和一条毛茸茸的长尾巴。

小家伙在安碧城右肩上蹲踞成一个半圆。黑眼睛四处巡视,神情居然和人类一样十分机警。李琅琊也凑近了仔细打量,不太确定地问:“……这好像是……貂鼠?”

他瞧见安碧城微笑着肯定的表情, 忽然后知后觉地想起了他刚才随口说出的称呼——“你刚才叫它什么?休休?!”

“想起来了吧?跟两位一起投宿在这落雁亭,一起把酒言欢的波斯商人‘安休休’,就是它呀~”
(二)
“什么!?”

端华和李琅琊一起大叫出来,四只眼睛死死盯住了那只灰色小貂鼠。仔细看起来,这小家伙尖嘴边的黑胡子,还真拈成了两个往上卷曲的小波纹,神似昨晚那个长安官话还讲不太熟的波斯客商!

被两人紧盯得有点不好意思,小貂鼠把尾巴绕过来遮住了脸,只露出一双精光四射的小绿豆眼。安碧城用手指抚了抚它的脑门,声音里也带了笑。“人家的学名叫做‘多宝鼠’啦,要问它的来历——你们记得离水精阁不远的地方,金明大街的西头有一间‘天王阁’吧?那里供奉的是哪位神灵,殿下一定知道的,你仔细想想就明白了……”

端华还是一脸迷糊,小声嘟哝着“什么菩萨、天王的……它能变成人,不就是跟朱鱼一样的小妖怪吗?好咧我昨晚还跟他相互敬酒来着……”李琅琊则稍一凝神就反应过来:“那间小阁供奉的……不是北方多闻天王吗?他的彩像是一只手撑伞,另一只手……拿着一只貂鼠!?”

“殿下好记性!“安碧城轻轻一拍手。“多闻天王又叫‘施财天’、‘普闻天’,可是我们西域受香火最盛的大神呢,因为他既是北方护法,又主掌护持人间财富,是我们商人的保护神,所以西市才有专门供奉他的小祠。你看他的彩像不是头戴宝冠,身披缨络,全身上下珠光宝气么——这就是财宝天王的气派呀!因为他的造像总是一手打伞象征风调雨顺,一手拿着会吐出宝珠的貂鼠,所以我们波斯人也有养貂鼠的习俗,是取个吉利的意思。难得我家喂养的这个‘休休’这次尽忠职守,派了大用场呢!”

小灰貂半立起身子,拱起前爪“吱吱”叫了两声,似乎很是得意主人的夸奖。安碧城嘬唇轻哨了一声表示回答。“端华刚才说它跟朱鱼一样……也差不多啦,这些小家伙都聪明得很,混迹在人类当中不算什么难事。这两年它都在西域帮我开拓货源、照顾生意,没想到才回到长安就因为贪玩,误入了落雁亭这家黑店。虽然它也吃下烧饼中了妖术,但恰巧因为它不是人类,所以生魂没有被咒语困住。它耍了个花招,丢下一个人偶空壳,自己脱身跑了出来,连夜逃到长安水精阁给我报信。我听它描述的‘两位公子哥儿’就好像是你们——果不其然,我说你们两位……也太过于招惹是非了吧?怎么避个暑也会被妖怪缠上?”

李琅琊和端华对视了一下,表情既尴尬又迷茫。“我们也不知道哎……”

安碧城摇摇头,顺手把休休放下了地。这小貂鼠倒是看不出在山中来回奔波六百里的辛苦,半立起身子左右嗅嗅,两撇波斯式小胡子神气十足地上下乱动。半晌才四足着地开始谨慎地探路前行。

安碧城示意两人一起跟上,慢慢在遍地灰尘和瓦砾中找着路径。每逢遇上挡路的银色丝网,休休就有点惧怕地停住步子,三个人见状便在地下胡乱找了几根长树枝,一点点拨开那看似轻飘,实则粘腻牵缠的网罗路障,因此前进得十分缓慢。

李琅琊看了看树枝那头粘缠的一堆残丝败絮,轻轻叹了口气:“到了这个地步,那位薛娘子是个什么精怪,我也猜出几分来了——只是不知她们母女是什么来历,又为什么盘踞在落雁亭害人呢?”

安碧城的表情也郑重起来。“这母女两人倒未必是同一种精怪……我最担心的是时间问题。她们看起来都对‘七夕’这个节庆有种特别的执念,甚至在结界里永远停滞了时间。如果等到真正的七夕之夜结束我们还走不出去,只怕两个世界的通路就要封闭,我们就要永远困在这个幻境里了……”

端华虽然听得似懂非懂,但小女孩阿檀那天真的疯狂表情还历历在目。他背后有点发冷,低低地描述着自己的直觉:“……那个小丫头阿檀,好像比她妈妈更要难缠呢,只是好像又有一点可怜,毕竟她还那么小……”他不耐烦地用树枝拨开一重重丝网,却越是用力越是缠得更多。他看着那无边无际的盘丝,忽然也有点明白过来了——“难道这全是那对妖怪母女织出来的网?那她们不就是……”

李琅琊沉重地点了点头。

“其实我们第二次迷路回到落雁亭的时候就该想到了,织出这么大的一个迷宫罗网扰乱空间,让我们在原地打转,最终还是回到掠食者的巢穴——这不正是蜘蛛的特点吗?”
(三)
三人一鼠慢慢前进着,虽然银色蛛网茂密如森林,但根据尘土中倾颓的木梁和砖瓦,还有残存的楼梯,还是摸索出了所处之地的轮廓结构——早已残破的木质小楼,破落驿舍“落雁亭”的真面貌。

走到大约是后堂的位置,正压低了身子匍匐前行的休休忽然住了脚,伸长脖子在一堆碎瓦中嗅了嗅,随即惊吓得浑身的灰毛都炸了起来,“吱”一声尖叫,飞快地顺着腿攀到了安碧城的肩头上。

“怎么了休休?!”三个人都吓了一跳,围拢来在碎瓦堆里一通翻找,最后扒出了一个半新不旧的竹编食盒。棕黄的经纬上沁着点点淡斑,被手泽滋润得十分光滑,看上去倒像常用之物,跟这灰暗的废园旧舍殊不相称。

安碧城半举起那圆形食盒打量了半天,最后下定决心一掀盒盖——旁边的李琅琊和端华同时倒抽一口冷气失声喊了出来:“——烧饼!就是那种有妖术的烧饼!”

里头的确是小巧玲珑的两只烧饼。因为上头盖着丝绵手巾,没有被灰土沾染,看上去酥脆可口,还散发着一点芝麻的焦香气。就是这可爱的小点心,端华与琅琊却是在它上边吃过大亏的——当然,还有小灰貂休休,这会儿也如临大敌的瞪着它。

安碧城轻轻拈起两只烧饼站起了身,左右看看,忽然明白了。“难怪在这儿发现烧饼,我们好像走到厨房里了……”

大家一起举目打量,眼前一切渐渐清晰起来——的确,这里正是后堂厨房的方位,前方不远处就是半塌的灶台,地上还散着些粗陶制的杯碗。不同于其他角落的昏暗,这里视野良好的原因是笼罩着四周,淡淡如同月色的寂光。然而这光亮的来源却照亮了更加诡异的情境……

在灶台的后方。惨白色的蛛网纵横交错,几乎构成了一道巨大厚实的屏风,在半包起灶台又向四面伸展的网罗上,密密点缀着七彩缤纷的颜色——是那些姿态容貌各异的“魔合罗”娃娃,它们软软地垂着手脚,被蛛丝半缚半吊在半空中,活像一具具小小的尸体。但人偶那不变的脸上,却都还停留着用笔画出的静止笑意。也不知哪里来的小股冷风掠过,它们便跟着柔韧的大网一起轻轻摇动,那些上不着天下不着地的笑容在空中飘来荡去,愈发地惨淡吓人。

“是那些人偶,被困在这里的过路客人……”李琅琊的声音忽然停了,察觉到安碧城和端华询问的视线,他白着脸极勉强地笑了一下,指了指右手方向——被重重银丝绑缚得格外坚牢的两只“魔合罗”,一个是白衣清秀的公子,一个是红衣高髻的仕女,那高高在上的容貌竟是分外地熟悉,熟悉得令人阵阵发寒……

“怎么我们变成的人偶还在这里呢?我们明明……”端华惊讶万端的话被李琅琊的苦笑打断了。“其实从刚才起我就怀疑了,我们毕竟都吃下那烧饼中了幻术不是吗?被彩线牵引出来的,大概只是我们两个人的生魂吧……我们的身躯还是以偶人的形态被困在蛛网里,能走到这里,也是那位薛娘子故意为之吧,为了让我们看到自己的无能为力……”

在几个人环顾的视线中,蛛丝缀成的屏障好像越来越密了,沿着灶台悄无声息地向更高更深处伸展封锁,片刻之前的来路这会儿也模糊不可辨认,只觉得四面八方都是八卦图般的银色纹路,好不容易才摸索出的空间方位感又颠倒错乱起来。

安碧城轻轻抚着貂鼠灰褐的背毛,半垂着金色睫毛似乎在入神思考,半晌才抬头笑了笑。“在这里慢慢等着被困死也不是办法。我倒有个主意——既然主人躲着不见,我们就厚着脸皮自己登门吧……”

他拿起一只烧饼,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

“不要!”

端华和李琅琊同时惊叫出来,可到底还是慢了一步。几乎与安碧城的动作同时发生,银色的蛛网如同雪浪倒卷一般暴涨而出,瞬间就吞没了眼中所见的一切。
(四)
眼睛再次能视物的瞬间,每个人心头都掠过这样的想法。然而视野彻底清晰的时候,这烛火的光亮可就不带什么温暖的意味了——他们又回到了那间小小的落雁亭,窗外是连绵的麦田,室内是富丽的妆台,与那蛛丝木梁的世界互为镜像的虚幻之国……

薛娘子还是一身端静的青衣,面容像月华一样清丽,但也如月华一样淡薄无情,仿佛这荒山野店里发生的一切都与她毫无关系。只有眼神偶尔投向身旁的女孩时,才会流露出宠溺又哀伤的一点点情绪波动。

阿檀身上的红衣还是那么艳丽,衬得这小姑娘的笑容也是容华鲜艳,眼瞳中像燃烧着炽烈的火焰。她手里还在把玩着那个碧绿可爱的柳条篮子,纤细的手指从篮中捡起一朵小花,带着笑微微一用力,就把花瓣在指间捻成了泥。

“金头发的哥哥,你真是我见过的最不乖的娃娃~ 不过你自愿来到这儿就再好不过了——以后我们大家就好好相处吧,你还会什么手艺,要全教给我哦~”

“好啊,我也想多陪陪小妹妹呢~”安碧城满不在乎地浅笑着,随意把话锋一转。“那么我的身体——真正的身体,被你藏到哪儿了?”

“我可没故意藏什么啊,我的所有娃娃,都拜托妈妈保管起来了,你们刚才都看到了——只是你们看到又怎么样呢,还不是乖乖地回到这儿了?”阿檀扬着小脸,笑容里是那种小孩子独有的天真残酷。

“你们不要太过份!把我们扣留在这儿到底是想怎么样……”

安碧城扯了扯端华的衣袖,止住了他的怒吼。回身转向了一直沉默的薛娘子。“刚才提到兴义坊李家的故事,实在是失礼了——没猜错的话,娘子您大概是幸免于难的槐树眷属吧?”

薛娘子静静地看了他片刻才答言:“惨祸发生的前夜,正是七夕节呢,我被李家的女孩子捉去放在小盒里准备乞巧,没有呆在槐树的家里,这才躲过了一劫。后来那乞巧盒也被丢弃在角落里没人在意,我才能离开那座宅院……我倒是没想到,隔了这么多年,还能听到别人讲述自家的故事。”

——结蛛网来“卜巧”也是自古流传下来的七夕风俗。女孩们会在前一晚在院中捉来小蜘蛛放在小盒里关好,七夕当晚再于月光下打开,好观察蜘蛛用一夜时间在盒中织出的图案,花样最美者就是得“巧”最多的女孩儿。而薛娘子如此直言不讳自己的真身,恐怕也是算准了这三个人再无重返人间的可能吧……

可安碧城像是丝毫没听出弦外之音。“辗转来到九成山,又过了这许多年,您一定吃了不少苦,法术也精进了许多啊,再不会像当年一样无助了吧?”

“你到底想说什么?”薛娘子警惕地盯了他一眼。

安碧城温和地笑笑,悠闲地坐了下来。“抱歉得很,我刚才没有完全说实话。这个故事,不是我从什么李家的亲戚那里听来的,给我讲故事的人,现在还住在长安西市,他对自己轻信小人犯下的错追悔不已,至今也不能原谅自己……”

“什,什么……”薛娘子猛地瞪大了眼睛。

“当他听说了落雁亭的故事,便认定了这个玩弄幻术的女店主,正是他众多儿女中最有天份的那一个,他以为早已葬身在那场大火中了,没想到她能够逃出生天,更没想到她会在九成山中。他如今已是风烛残年,多想见见这个唯一的遗息,却又不敢开口,因为他怕女儿不能原谅他的过错……”

清冷的泪水滑过了薛娘子的脸庞,她好像一下子失去了凭倚,也失去了追问下去的勇气,只是扶着额无声地哭泣着。阿檀被吓得手足无措,她摇晃着薛娘子的手臂连连喊着:“妈妈你怎么了?你不要听信那个人的话啊,他一定都是胡说八道的……”

“不是胡说!”安碧城截断了她的话头。“娘子您的老父亲,这些年来一直过着孤独的苦行生活,因为他没办法饶恕自己害死丄全家人的罪过。那么你呢?你就不愿回到长安去看看他吗?”

“……是他拜托你来的吗?”薛娘子抬起了头。“他……他在哪里?”

“他寄居在西市金明大街的多闻天王阁里。”安碧城的声音轻了下来,定定地凝视着薛娘子的眼睛。“你是他如今在这世间唯一的亲人——他很想念你。”
(五)
看着薛娘子慢慢柔和起来的表情,阿檀忽然惊慌起来,她用力抓住了薛娘子的衣襟,连声音都发起抖来。“妈妈……你要干什么?你要离开落雁亭吗?要抛下我吗?难道,难道有我陪妈妈还不够吗?”

薛娘子低下头来,轻轻抚摸着阿檀的小脸,笑得十分凄楚。“可是,阿檀,‘落雁亭’本来就是不存在的,这个游戏……已经玩得太久了,这些被我们强留在这里的‘魔合罗’娃娃,他们家中也许还有老父亲在等待想念,就像……就像妈妈一样……”!

阿檀仰望着薛娘子,小脸上的神色一分分冷下来,忽地冷笑了一声,松开她的衣襟站起了身。

“什么‘妈妈’……你才不是我的妈妈!你一直陪着我玩这个游戏,早就心烦得要命,早就想离开了吧?你明知道我没办法离开落雁亭,可还是打定主意要抛下我回长安吧?你要走就快走!去陪你的什么老父亲吧!我一个人也能活得很好!”

她突然一转脸盯着安碧城几个人。“你们别以为说动了她就能放你们走!你们都得给我留下来!没有妈妈也没什么了不起的,你们就陪着我在这深山里一起当妖怪吧!”

毕竟是小孩子逞强,说到最后,语气虽然又狠又硬,她的声音里却带了掩饰不住的一丝哽咽,眼泪转啊转的马上就要掉下来。似乎是恨着自己的软弱,阿檀跺了跺脚,扭过脸就是不看薛娘子一眼,转身就要走。

“喂,阿檀你啊,真是我见过的最笨的小姑娘!”

安碧城悠悠地发声,蓦地止住了阿檀的脚步。她慢慢回头,刀子般的眼神瞪着波斯人。“你说什么?”

“你不喜欢我讲的那个‘人偶成精’的故事,这也难怪,你既不像‘春条’,也不像‘胡司马”,你毕竟只是个小孩子啊……这些年来你永远都在过七夕,攒下这么多娃娃陪你玩耍,却是见一个爱一个,爱一个丢一个,跟人间那些过完七夕就随手丢弃‘魔合罗’的小孩也没什么区别。你到底是真正喜欢这些娃娃,还是喜欢‘有妈妈陪伴着一起过节’的感觉呢?”

阿檀呆了一呆,皱紧了小小的眉峰,只说出半句“你胡说什么,我是,我是……”下边的话却一时接不下去。

“小姑娘,你真正爱的,不是我们这些金头发红头发的娃娃,而是收养你,照料你的妈妈。她的爱才是你最宝贵最珍重的东西,你早就得到了,千万不要这么轻易就说要抛弃的话——你会惹妈妈伤心的。”

薛娘子早已经泣不成声,她跑过去把阿檀紧紧揽在了怀里。“阿檀你放心,你一天不能离开这里,我就一天不离开你……你在这深山里会害怕的,妈妈绝不让你一个人孤孤单单!”

一直没吭声的端华突然开了口。“波斯小子,刚才捡到的烧饼,你吃了一个,还有一个对不对?”

“啊?是啊,怎么……”安碧城也被问愣了。

端华撩了撩乱纷纷的红发,把它们拨回到额头上方去。“我是不知道小姑娘为什么没法离开落雁亭……但我有个法子,我把剩下的那个饼吃掉,人偶也好,生魂也好,总之留在这里陪着小姑娘。薛娘子你放心回长安去看老爹。阿檀你呢,愿意留我多久就留我多久,只要你放了琅琊和波斯小子,也别为难你妈妈——反正一个小孩子留在深山里是让人不放心啦!所以我来照顾你,陪着你,你看好不好?”

这下不但薛娘子和阿檀,连安碧城都呆住了,倒是李琅琊最早反应过来。“……这个,这个不行啦!与其你留下倒不如我留下!阿檀你别看我这样,我也可以扮女装陪你玩!我还可以给你讲故事!”

“分明阿檀比较喜欢我!哎呀琅琊这种事你就不要跟我争了……”

“我留!”

“我留!”

两个人正争得不可开交,倒是阿檀突然大喊了一声:“别吵了!”

几个人瞬间安静下来,齐齐扭过头看着她。

阿檀一脸生气的表情,依然不抬眼看薛娘子,只向着安碧城问:“那个烧饼,真的还剩一个吗?”

“是啊……”安碧城从袖子里掏出了用棉巾包裹的一只小烧饼。

阿檀忽然一把抢过了烧饼跑开几步。气鼓鼓地喊着:“我才不稀罕你们留下呢!这个破地方有什么好!我也不想留下了!妈妈去哪里我也去哪里!”
薛娘子惊叫了一声:“阿檀!不要……”就在她叫出声的一刻,阿檀张开小嘴,几口就吞下了烧饼。
(六)
榴红色的光芒蓦然笼罩了阿檀小小的身躯,银砂一样闪烁,水波一样晃动,就好像她不离身的红衣一般鲜艳。当摇曳的光波消散之时,阿檀作为人类女孩的身姿已经消失不见,地上只剩下一个四寸多长的木头人偶,用墨线画出的头发扎着双髻,小小的桃色嘴唇,一双眼睛黑如点漆,身上是描画细致的红衣与红裙。

薛娘子捡起了人偶轻轻抚摸着。“阿檀她的真身……也是一个‘魔合罗’娃娃,大概是从前路过官道驿亭的人家随手丢在山里的吧……我流浪到九成山的时候遇到了她,因为执着于七夕的节令,她的灵体被束缚在落雁亭里没法离开,已经孤独过活了好久。也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变成了母女相依为命。利用幻术来留下过往行人,而这幻术的反用,就是她从人类的形体变回无知无觉的木头娃娃,只有这样她才能放弃执念离开落雁亭……”

端华吃了一惊:“那她再也不能变回人类了?”

薛娘子坚定地笑了笑:“精诚所至,我总会找到让这孩子回来的方法,也许,我的老父亲也会帮我的……”

她回过头来向三人深深施了一礼。“我要带阿檀回长安了,您说得没错,我也要珍惜最宝贵的东西,珍惜每一个团聚的机会。几位君子,你们能这样对阿檀好,能原谅我和她犯下的错……我真的……”

下面感谢的话消失在泛起的泪光中,薛娘子抿着线条优美的唇,再次施了一礼,身形随之变得疏淡,就像染了色彩的烟云徐徐被风吹散,消失在空气之中。

跟随她的身姿一起弥散着由浓转淡的,还有小阁那些精致的景物,烟气的幻像彻底散开之时,他们又回到了那间破败的后堂小厨。与之前不同的是——紧紧围绕环蔽的银色蛛网都已不见,窗棂空隙间第一次洒进了月光——真正人世间的月光。

月牙儿已经滑到了东天,极其浅淡的蓝色晨光也在远山之巅露出了一点影子。这个非同寻常的七夕之夜,当真是快要结束了。

灰貂休休从砖瓦堆里冒出了头,“吱吱”欢叫着蹿上了安碧城的肩头。安碧城一边笑着安抚它一边往门外走,脚下忽然踢到了什么长棍状的东西。定睛一看才发现是来时带的那把青色纸伞。

“哎?没想到它还在!太阳要出来了,走山路正好打着它遮阳~”

安碧城还没说完,突然被瓦砾堆里站起,状如鬼魅的人影吓了一跳。随后还有众多男女老少,迷迷糊糊地从地上爬起了身,头晕眼花嘟嘟哝哝地四处打量着。

“这是哪儿啊?我怎么会在这儿?”

“我好像是撞鬼了?”

“分明是个妖怪小孩吧,好像要我陪她过七夕来着……”

终于有人看到了站在门口的三人组,定睛细看了一会儿逆光而立奇形怪状的三人一鼠,也不知是谁大叫了一声:“是多闻天王!天王显灵来救我们啦!你们快看,一手拿伞,一手拿鼠,还是绿眼睛!不是天王他老人家还是谁?!”

众人瞬间“扑通扑通”跪倒了一片,乱纷纷大叫着“天王快降妖除魔救救我们!”“天王显灵给我点财宝吧您不是北方财神吗?!”“天王管不管求子的事情啊?”

“天王身边怎么有个红头发……呃,女人?难道观音菩萨的龙女也显灵了?”

“拉倒吧你哪儿有那么壮的龙女!我看八成是天王出巡的随从夜叉!”

“旁边那个白脸的看起来挺弱的啊……也有小白脸夜叉?”

三人一脸囧像地看着乱轰轰的人群,也不知是该顺水推舟好还是说明真相好,最后还是安碧城轻咳了一声:“这个……安抚他们,送他们回家寻亲的事情,就全拜托二位了,我跟休休先回长安去安顿一下水精阁的事儿,然后也来九成山避暑怎么样?”

“你还是先帮我们安顿一下这些人的事儿吧!你可是多闻天王下凡显灵呢!”

“吱吱吱!”

“你一个老鼠跟着凑什么热闹?”

“它不是老鼠是貂鼠!”

端华和安碧城两个人闹闹吵吵的,李琅琊则悠闲地从衣袖里掏出一个小盒子仔细打量着。紫檀木质,盒面上用金线勾出的图案已经褪色了,但还是能看出,画的是一片茂盛麦田,农家风光——这是薛娘子消失之后,他在灶间废墟里找到的。

“这大概就是那个乞巧的蜘蛛小盒吧……看来这是母女俩最喜欢的风景呢。”李琅琊微笑着把小盒重新揣好。

“回长安的时候,一定要去西市的天王阁,把这个还给薛娘子啊~”

——END——
妖孽XI殿
2010-08-18
知道答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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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没完结呢、目前只出到五,应该很快会更新、关注大吧吧~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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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oki之谎言
2010-08-19 · TA获得超过223个赞
知道答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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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要的是它未完结...

现在到五

落雁亭·五

(一)

“那个最漂亮的小婢女和阿檀你一样,也穿着精致又鲜艳的红衣裳呢!”

波斯人轻挑的口吻让这句冷笑话听起来格外无礼。阿檀紧紧抿住了嘴唇,手不知不觉握住了衣摆——那件跟故事中的女主角一样“精致又鲜艳的红衣裳”。

一旁的薛娘子脸色沉了下来,可还没等她说话,安碧城已经觉察出不妥,慌忙笑着掩饰起来:“啊啊是我失言了!我只是想到故事里那个巧合,随口一说罢了,吓着小姑娘了吗?”

阿檀笑了笑,只是那笑容有点勉强。“这不算什么,大哥哥你还是往下讲吧——难道张使君爱上那个红衣的女孩子了?”

“这个么……”安碧城倒被这小女孩的直白弄得有点不好意思了。“这个大概就属于故事的暗线了,连我也不清楚啊,我只关心‘怪谈’那一部分的情节。张不疑肯定是对那位红衣女孩的美貌印象深刻,所以也没有多讨价还价,就用六万钱向胡司马买下了她……哦对了,这个女孩名叫‘春条’,名字很美是吧?让人想到春天的柳条呢~”

——这位姿容如柳条一般柔媚的少女,不仅利落能干,而且多才多艺。一个人又是洗衣扫洒,又是下厨,样样都是一好把手,把张不疑那座事事从简的新宅子的井井有条。只是有一样,每当张不疑问起她那位前主人的事情,还有她自己的出身来历,春条不是闭口不谈,就是含愁带怨地一笑:“那些过去的事还提它干什么呢?我只盼着能永远这样服侍您,就是天大的福份了……”

日复一日,张不疑越来越离不开这个心灵手巧的婢女,连回乡接取家眷的事都抛到了脑后。他本来就是绫锦商人,毫不吝啬地用整幅轻罗给春条裁制衣衫,黄昏月上的无人时分,春条喜欢披上飘逸的罗衣,在庭院中踏歌而舞,伴随舞姿回旋的,是她自己作的小诗——“幽室锁妖艳,无人兰慧芳。春风十三载,不尽罗衣香……”

这样惬意的日子过了一年有余,张不疑有一天在西市闲走,人群中忽然有一个道士拉住了他,上下打量一番后低声说道:“我远远就看到你面带阴煞之气,这可是大大的凶兆!你到底跟什么人在一起?”

安碧城正压低了声音,板起了面孔,努力模仿着“道士”的神情声调,阿檀却轻轻冷笑了一声。“只要张使君和春条两个人觉得幸福就好了啊,要这个道士来多管什么闲事!?”

安碧城愣了一下,随即挑起金色的眉毛笑了。“阿檀这话说得好,就跟张使君当时反应一模一样,他也觉得这道士好生烦人,根本不想听那些乱七八糟的‘必有邪祟’的套话。道士还不甘心,就硬塞给他一张黄符,说贴在寝室门口或许可以抵挡妖邪。之后道士想起张不疑
心不在焉的样子,越想越是不放心,就悄悄趁夜来到了张家大宅的外边……”

——张家的大门半掩着,夜色中的院落衬着秋风冷月,说不出的寥落凄清。道士踏着落叶走进后堂,之间渺无人迹,暗绿的青砖上,半片残符与枯叶混在一起,不正是他在西市上相赠的那张灵符?

再往里走,内室满地都是倾倒的箱笼,倒像是经过一场搏斗。而五彩斑斓的绫罗锦缎都被抛了出来,有的展开在床榻间。洞开的门窗冷风吹袭,那些轻软的织物便像巨大的蝴蝶翅膀般飘飘舞动,随风飘展的瞬间,能看到轻绡罗绮上遍布着字迹,秀逸如春柳的墨迹分明是一句句小诗的残章——“春风十三载,不尽罗衣香”……

而在西市的另一头,曲曲折折的长巷中,一个人影徐徐而行,那是个身影高大的男子,身披的金色长袍好像黑夜里一朵幽暗的离火。他借着月光略略举高了手里的物件——那是两个半尺来长的陶制人偶,一个是裹着红裙的妙龄少女,另一个青衣黑袍,相貌平平无奇,倒像是个中年商人……金衣人唇边露出一丝神秘莫测的笑,回手把两个偶人放进了背后的青囊。袋口打开的一瞬间,露出了里边大大小小,容颜若生的好几只男女人偶……

“讲,讲完了?”

安碧城越讲越慢,倒好像是跟随着那金衣人的脚步在缓缓移动,半响都没再说话。阿檀左右看看,小心翼翼的问了出来。

“完了。”安碧城再度展开靛蓝的折扇摇动了几下,烛光的影子也跟着微微晃动,他定定的看着四壁的光影,似乎沉浸在故事的情境中,有点没回过神来。

“小姑娘觉得这个故事怎么样?够不够吓人?”

“您到底是什么意思……”阿檀这回并没有出声,回话的是薛娘子,她坐直了身子,澄净的眸子一眨不眨地望着波斯人。安碧城眼神里不安的情绪更浓重了,他把声音压低了一点,似乎怕惊醒了什么人。“依我看啊,这故事里最可怕的还不是人偶化成的‘春条’,那个自称‘浙西司马’的金衣人才最恐怖……还有做中间人的老婆婆,你说这些妖物到底为什么要设这样一个局害人呢?”

“这,这故事真是胡编乱造!”阿檀忽然叫了起来。

“什么?”安碧城和薛娘子一起错愕的望向这小姑娘。

“你看……那个老婆婆牵线,还有张不疑去胡司马的庭院里挑选婢女的事,如果是妖怪设局的话,不是应该绝没有外人知晓的吗?那讲故事的人又是怎么知道的啊?更别说最后……最后那两人都变成人偶的情节了。我看说不定是两人讨厌那个道士的打扰,连夜也搬家走了,那道士怕丢面子,就胡编出这么个故事来骗人!”

“呃,好像有点道理……安碧城也被说糊涂了,困惑的抓了抓金发。“小姑娘还真是聪明……”

“再说……”阿檀的声音已低得像自言自语。“再说,如果春条真的喜欢张使君,不管变成人偶还是人类,只要两个人恩恩爱爱的在一起就好了,才不会回到那个胡司马手里,被他卖来卖去呢!”

安碧城拍了拍手。“说得对!小姑娘批谎批得有道理!反正这个故事也是我从别人那里听来的,细节乱七八糟的当不得真。这样好了,为了赔礼,我就再讲一个故事吧,这可是怪谈的当事人亲口对我讲的,出事的那家人就是他的亲戚,哎哟哟,下场惨得很呢……”

“大哥哥!你先泄露了结局就没有意思了呀!”

“对对……还是让我们从头讲起……”

(二)
长安兴义坊有一座朝向很不错的宅子,春天是换了一位名叫李逊的新主人。他买下宅子的一个原因就是,中庭生长着一颗高大苍峻的槐树。两人合抱的树身,亭亭如华盖的树冠,虽然这会儿还没有开花,但夏季来临,结出累累玉坠般的槐花时,一定是一个乘凉的好地方。

搬进宅子没有几天,很多事都没有安排好,李逊这天晚上睡得很早。恍惚中他觉得自己好像走进中庭,来到了那棵大槐树下,而树后转出一个黑袍老人,向着他深深一揖。

李逊糊里糊涂的还了里,心中很是奇怪:这老人白发白须,神态清癯,那高华的仪态颇不像市井中人。年纪比自己大出好多却执礼恭敬,这是什么道理?

老人看出了她的紧张迷惑,微笑着请他坐在了园中石凳上。“李君不必相疑,老朽一家都借居在这个宅第中,已经历经几代,家族还算繁盛。我们和前几位主人都相处得很好,为了报答他们的宽厚之心,每次有吉凶祸福之事,我都会提前相告,帮他们禳解或者把握机会——这是我们全家一点微不足道的心意。现在您是这宅子的新主人,我无论如何也要亲来拜
见。今后岁月长远,我们两家还是要彼此照顾,您要是见到什么异状还请不要惊怪,我们是万万没有恶意的……”

李逊觉得这老人说话亲切有礼,况且邻里间彼此照看也没什么稀奇,自然满口答应下来。可他在梦中思虑不够缜密,就忘了问一问老人——他口中的“大家族”到底居住在宅院的什么地方?

闲话少提,转眼时间过去了一年有余,黑衣老人的话果然没有落空,他对李家的照看十分周到。宅中虽然树丛浓密却从来没有蚊蝇滋扰;在家中丢失的钱财物件总是隔天就出现在原处;家人生病了,时常就有一张写着灵验偏方的字纸落在床前……虽然都不算什么大事,但积累下来,李家也着实受到了不少好处。

——只是李逊的生活也不是全无烦恼。在明暗交替的黄昏时分,他经常能听到院子高处有隐约的笑语声。抬头望去却一无所见。而且已经不止一个家人发现,入夜后时常会看到黑衣的小孩子在半空中飘飘荡荡打着秋千,走进了却又突然不见。

虽然只是一点无伤大雅的怪异之事,但前后想想,越来越沉重的不安还是在心头慢慢堆积,李逊开始怀疑——自己莫不是跟妖怪做了邻居?

又是一天深夜,李逊再度见到了梦中的黑衣老人,这一次老人告诉他,自己要去南方访友,离家一段时间爱你。族中最近又添了人口,一家老幼还要拜托李逊照顾。李逊这一次赶忙问了出来——并不知老人一家住在哪里,只怕想照看也无从着手啊。老人迟疑了片刻还是吐露了实情,那棵槐树就是他们世代居住之地……

“不要再说了!”

突兀的女生声打断了安碧城的娓娓道来,这一次带来暂停寂静的却不是年幼的阿檀,而是一直少言寡语的薛娘子。她脸色惨白,连嘴唇都没了血色,那仓皇的神色竟像是片刻之间老了好几岁!

阿檀惊讶地望着她,吓得神色也变了。“妈妈你怎么了?这故事吓到你了吗?”薛娘子的眼睛直直望着前方,瞳中浮起了一点模糊的泪光。

“别,别再讲下去了……我不喜欢这个故事……”

安碧城盯着这个美丽的妇人,一直挂在脸上的轻浮神色一点点消失了。

“这个故事并不长,马上就结束了……我相信夫人和小姑娘都想知道结局的……”

——第二天,李逊围绕着大槐树开始探查,在接近根部的地方发现了一个泥土半掩的树洞。他带着人手掘开了树洞,发现土块之后是层层叠叠的蛛网,那些结构精密的网络共同拱卫着一条通道,向上直通粗大的枝干,不知到底何等深远。

家人见此情景都变了脸色,七嘴八舌地说树久成精,只怕早变成了妖怪的穴洞,岂不是带累宅子都变成了凶宅?再这样下去肯定要作崇伤及人命……李逊思虑了半天,终于还是下定了狠心——与妖怪为邻终究不是一件吉利的事,不抢先下手只怕要反受其害!他叫人把树身泼遍了烈酒,亲手点燃了火把,熊熊烈火很快就吞没了高大的槐树。而最凄惨的,还是大火之中无数呼救呼冤的声音彻夜不息,那细微却明白无误的人类声音,让围观火场的人全都面如土色……

大槐树化作了灰烬,李逊担心了几天,看看平安无事,也就慢慢松了口气。然而半个月之后的深夜变故突生,并不是梦,也不是幻觉,那黑衣老人的身影突然出现在李逊房间的灯影中。他神色憔悴苍老,眼中却燃着狂怒的火焰——“是我误托亲眷在贼人之手!只是你何
苦如此狠毒?!”李家上下都听到了他凄厉的怒吼。当他们冲进门时,只看见李逊浑身上下都缠满了粗大粘稠的蛛丝,惊恐的眼睛几乎要瞪出了眼眶——他已经窒息而死多时了。

接下来的几天,李家人陷入了恐怖的噩运之中,接二连三的横死事件不断发生,或者如同李逊异样在睡梦中窒息,或者被惨白的蛛丝吊上房梁……禳解与驱邪都无济于事,直到残存的人丁逃命一般搬出了“凶宅”,事件才慢慢归于沉寂,任凭那曾是槐花飘香,绿荫如盖
的美丽庭院倾颓成了一片废墟……

安碧城的声音低落下去,好像被那悲惨的情境感染了。他抱歉似地用折扇半掩住了面,眼神却不带什么悲伤的随意乱飘——忽然想发现了什么新鲜事一般,定格在那满地乱抛的“魔合罗”娃娃身上。

他伸手在小人偶和碎布花草中拨弄了一会儿,像是在寻找什么东西,随即恍然大悟的招起了头。

“我就说嘛,从刚才我就觉得,小姑娘这些乞巧的东西漂亮是漂亮,却好像少了一样东西——那用来放养蜘蛛,结网看花样的‘巧盒’怎么没有呢?”

(三)

一句话像石块蓦然投进静水,沉寂的空气中泛起险恶的波纹。本来静静端坐的母女两人同时变了脸色,两人以相同的表情缓缓抬起脸来,投向安碧城的视线冷冽如冰,还掺杂着一些不敢置信的讶异。

小小的房间像是置身于漩涡的中心,门扇与花窗都剧烈摇撼起来,而夏夜里绝不该有的刺骨寒风同时从每一个空隙涌进了斗室,箭镞般的旋风翻滚着掠过半空,就像撕下装饰花纸一样撕裂了空间——窗外宁静的新月天空、窗内小巧的陈列摆设,就像纸糊的虚像,被一条条剥落下来,露出了一片混沌的真容。

安碧城被拔地而起的狂风吹得向后跌去,晃动的视线中,他还是捕捉了那对母女的残像——就在刚才他们端坐的位置上方,灰暗虚空中裂开了一个洞穴,挟着旋风将两人的身影吞没无踪,而那幻之风穴随即喷涌出雪浪一般的白光,将视野照耀得模糊一片,再也看不清眼前疯狂旋转的一切。

……也不知过了多久,杂物堆里伸出一只手,左右探探再用力一撑——染了灰但依然醒目的金头发露了出来。安碧城拨开被狂风胡乱堆积的杂物,慢慢坐起了身。

眼前已经没有什么“落雁亭”的小小闺房了,从天到地都是灰扑扑的一片晦暗,偶尔间杂着残垣断壁。以刚才母女消失的方位为中心,铺天盖地的银色细丝向各个方向伸展着,像一匹匹花色古怪的白绫、又像无边无际的网罗,用严密如八卦图的纹样重重封闭着空间。

安碧城抹了把脸上的灰土,并没有挨近那银色的密网,而是低下头整理起了衣服?

他翻起了藕荷色锦袍的下摆,从复杂的贴金花纹里慢慢捻着,捻着,终于捏起一个线头。那不是绣出蝴蝶花样的金线,而是一条杂色丝丝绞成的五彩线,像是事先编进了绣纹之中掩人耳目。

他细心地动着手指,几下就把那条彩线从衣摆上抽了下来,这时才能看出来,他手中只执着彩线的一端,另一头却丝毫不引人注意地垂落在地面上,半被灰尘掩盖着,细微的一点色彩时断时续,远远地延伸向前方不见尽头的黑暗……

随着波斯人耐心的动作,被抽回的彩线越来越长,在他手中积成了色彩鲜明的一大团。而另一边线头连缀的空间,终于传来了轻微的一下震动。

安碧城停了一下,侧首听了听动静,手里的动作更快了。彩线那一头的苍茫黑暗中,终于缓缓浮现出了色彩——先是大片绯红的影子,再是抹了浓重脂粉的脸,定定神再看还顶着一头同样耀眼争辉的红发。这个造型乱七八糟的“红衣美人”一脸迷惑不解的神色,向前平伸的右手里却紧紧捏着一根垂下彩缕的金针——彩线的另一头原来连缀在这根金针上,指引着“她”走出了迷途?

安碧城仰着脸一时说不出话,“红衣美人”背后却转出了另一个人,同样是头发散乱,满面风尘——好歹没有浓妆艳抹,还算正常。他目不转睛地盯着波斯人叫了出声:

“碧城?你怎么会在这里?你是来救我们的吗?”

(未完待续)期待新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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巴比妥l风
2010-08-19 · 超过11用户采纳过TA的回答
知道答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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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未完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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