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estion

《荒原》

Answer 1

“我走过繁华热闹的人世间，最后在心底留下一片荒原。”

  少年出生在海边，母亲怀育妹妹时早产，生下不会说话的妹妹就难产过世了，沉默寡言的父亲没有再娶，而是将两个孩子拉扯长大。

  父亲是名医生，也是这个海边小镇唯一的医生，小镇地处偏僻，发展滞后，医疗资源紧张。父亲就是全村人的希望，自然也希望唯一的儿子能继续学医，将来接过这份希望。

  可江野不愿意，他性子随名字，又野又硬。从小就顽劣，母亲过世后，不善言辞的父亲只有对待妹妹时还有几分温柔，对他总是很严厉，父子俩关系不好，一提到学医就是争吵。

  江野喜欢拍照，他的梦想是当一名摄影师，自己存钱买了一台摄像机，每天抱着他的摄像机上山爬树到处拍，甚至还拍到过隔壁大林和镇上寡妇偷情的照片。

  妹妹从出生就不会说话，性子和他截然相反，内向又羞赧，总是穿着一条红裙子，跟在他身后跑。 江野不耐烦带着她，女孩多麻烦啊，又娇贵，跟着他上山爬树磕着碰着了，父亲又得打他。他总是吼她:“回去，别跟着我！” 妹妹就穿着红裙子，呐呐地站在原地看着他和同伴们跑远。

  转折是在十六岁那年。

  十六岁的江野拿到了参加摄影大赛的名额，他距离梦想又近了一步，每天早出晚归，到处去拍自己准备参赛的作品。 那一天，妹妹偷偷跟上了他。其实她经常这样偷偷跟着哥哥，哥哥性格马虎，从来都没有发现过她。

  但是这一次她跟丢了，跟到港边时，哥哥早已不见踪影。 江野早已爬上了矗立在港边的瞭望台。他打算拍一张海边落日照。

  画面里突然有一个红裙子小女孩入了镜。在海面挣扎，红裙子起起伏伏，纤弱的手臂向上扭曲，像在求救。

  江野反应过来，匆匆爬下t望台冲了过去。但已经迟了，妹妹被救起来时候，早已没了呼吸。

  父亲好像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江野知道，母亲死后，父亲把所有的爱都弥补给了妹妹，他甚至不敢告诉父亲，他看见了妹妹溺水的那一幕。

  直到相机洗出了那张照片。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那一幕在那一瞬间被他拍了下来。照片里大海一望无际，远处落日倾斜，红裙子像在海面开出的一朵花，溺水的绝望和挣扎以一种病态的美感完美呈现。

  江野送去参赛的照片被掉了包。

  他本来的照片被换成了妹妹溺水的照片。是隔壁大林做的，为了报复江野拍到了他偷情，他只是想让江野落榜，随手在抽屉里拿了一张照片换出了本来的作品，却阴差阳错，让江野因为这张照片获得了第一名，江野直到去领奖，直到站上领奖台，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获奖的。

  父亲砸了他的相机，让他滚出这个家。他百口莫辩。少年离家十二载，再也没有回去过。

  他从此以后没有再碰过相机，他学了医，辗转反侧加入了MSF，成为了一名无国界医生。去过难民营，也走过战火地，看尽了世上生离死别，在叙利亚手腕中枪再也拿不了手术刀后，终于回国，在繁华的城市开了一家小诊所。

  他想过回家，回到那个从小长大的海边小镇。 可父亲说：“我到死也不想见到你。”他这辈子都不听父亲的话，唯有这一次，听了他的话。

  办完父亲的葬礼后，江野觉得自己大概生病了。他给自己开了药，可怎么吃也没用。想做的事情越来越少，恩考的越来越少，感知的越来越少。

  他好像对所有的事情都失去了兴趣，每天明明什么都没做，却依旧感到精疲力尽。

  他关了诊所，整日把自己关在昏暗的公寓。一睡就是一天。他甚至感觉不到饥饿，强迫自己吃东西时，会生理性反胃吐出来。有时候他出门，楼下遛鸟的大爷会笑着跟他打招呼：“江医生，诊所最近怎么一直关门啊？我还想找你量个血压呢。”

  江野就笑笑，温和地说：“我最近生病了，等我养一养身体就开门。”他还是笑着，脸上嘴上的表情都正常，可那双眼睛已经死了。

  他是一个医生，却医不了自己。

  江野推开了十六层公寓的窗。窗外落日西斜，天空被夕阳染得绚烂，像极了妹妹死的那一天。

  一群鸽子扑棱着从窗前飞过。他看着天空一笑，闭上了眼。谁也不知道那个骄傲的少年有没有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