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典散文:故乡的风采
对于我,故乡的“绿”,最使我倾倒!无论是竹子也好,榕树也好……其实最伟大的还是榕树。它是油绿油绿的,在巨大的树干之外,它的繁枝,一垂到地上,就入土生根。走到一棵大榕树下,就像进入一片凉爽的丛林,怪不得人称福州为榕城,而我的二堂姐的名字,也叫做“婉榕”。
现在我要写的是:“天下之最”的福州的健美的农妇!我在从闽江桥上坐轿子进城的途中,向外看时惊喜地发现满街上来来往往的尽是些健美的农妇!她们皮肤白皙,乌黑的头发上插着上左右三条刀刃般雪亮的银簪子,穿着青色的衣裤,赤着脚,袖口和裤腿都挽了起来,肩上挑的是菜筐、水桶以及各种各色可以用肩膀挑起来的东西,健步如飞,充分挥洒出解放了的妇女的气派!这和我在山东看到的小脚女人跪在田地里做活的光景,心理上的苦乐有天壤之别。我的心底涌出了一种说不出来的痛快!在以后的几十年中,我也见到了日本、美国、英国、法国和苏联的农村妇女,觉得天下没有一个国家的农村妇女,能和我故乡的“三条簪”相比,在俊俏上,在勇健上,在打扮上,都差得太远了!
我也不要光谈故乡的妇女,还有几位长者,是我祖父的朋友,在国内也是名人:第一位是严复老先生,就是他把我的十七岁的父亲带到他任教的天津水师学堂去的。我在父亲的书桌上看到了严老先生译的英国名家斯宾塞写的《群学肆言》和穆勒写的《群已权界论》等等。这些社会科学的名著,我当然看不懂,但我知道这都是风靡一时的新书,在社会科学界评价很高。
在祖父的书桌上,我还看到一本线装的林纾译的《茶花女遗事》。那是一本小说,林纾老先生不懂外文,都是别人口述,由他笔译的。我非常喜欢他的文章,只要书店里有林译小说,我都去买来看。他的译文十分传神,以后我自己能读懂英文原著时,如《汤姆叔叔的小屋》,林译作《黑奴吁天录》,我觉得原文就不如译本深刻。
此外还有林则徐老先生,他的丰功伟业,如毅然火烧英商运来的鸦片,以及贬谪后到了伊犁,为吐鲁番农民掘“坎儿井”的事,几乎家弦户诵不必多说了。我却记得我福州家里有他写的一副对联:海纳百川有容乃大,壁立千仞无欲则刚。
比他们年轻的一代,如在黄花岗七十二烈士碑上,我找到已知是福建人的有三位:方声洞,林觉民,陈可钧,而陈可钧还得叫我表姑呢。
一提起我的父母之乡,我的思绪就纷至沓来,不知从哪里说起,我的客人又多,这篇文章不知中断了几次,就此搁笔吧。在此我敬祝我的人杰地灵的父母之乡,永远像现在这样地繁荣富强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