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estion

一路向北

Answer 1

燕子来时，清明过了。梨花落尽，酴醿又绽。林扬趁着假期从扬州老家一路向北，来到了这个被誉为千古神都的城市——洛阳。

林扬从小就极喜欢历史，自己又是扬州人，他总在想，洛阳到底是一座什么样的城市，让隋炀帝不惜背上万古谩骂也要开凿一条到洛阳的运河来。林扬不知道，这一来，他的心里也要开凿出一条北上的运河了。

林扬是在国花园遇见司洛洛的，那天司洛洛穿着一条浅黄色的汉服襦裙，在牡丹花丛中信步，一鬓一笑，笑靥如花。林扬不觉看呆了眼，不自觉已离司洛洛不足半步，少女一失神踩到了裙角，林扬忙去搀扶。

“你好，我叫林扬，从扬州来洛阳，看……看……看牡丹。”林扬说着红了脸。

“你好，我叫司洛洛。”司洛洛回答。

后来司洛洛告诉林扬，从1983年第一届春晚开始，洛阳便开始在每年四月份牡丹花开的时候举办牡丹花会，而国花园里，有成千上万朵牡丹花，有红的，粉的，黄的，白的，当然，最珍贵的是绿牡丹。相传唐朝的时候，武则天极喜欢牡丹花，于是东都洛阳便种满了女皇喜欢的牡丹。

“我觉得万花之中，只有牡丹，唯有牡丹，才但得上国花，只有牡丹最为雍容典雅。民国时期的国花是梅花，梅花虽高洁，但总归太清冷了，担不起我泱泱大国的气运。”林扬对司洛洛说。

后来本是洛阳的司洛洛做起了林扬的导游，她带林扬游遍了整个洛阳。看遍了龙门山色 、听厌了马寺钟声 、迎来了金谷春晴 、还有邙山晚眺 、天津晓月 、洛浦秋风 、平泉朝游 、铜驼暮雨。

那天晚上一起在开元湖看喷泉，据说那是全亚洲最大的喷泉了。司洛洛的目光在各色的灯光上跳跃着，霓虹映照着开元湖对面的市政府大楼。林扬看到她嘴角上扬的弧度，还有眼角那不可名状的神伤。眼前的这个女孩身上仿佛有一种神奇的魔力，她的善良与纯粹，不失理智的浪漫，骨子里的乐观与开怀，无一不让林扬沦陷。

林扬告诉司洛洛，有一天，我也想带你骑鹤下扬州，司洛洛笑着答应了。

清明过后，司洛洛回到学校继续读书，林扬也回了扬州老家。他已经考上了编制，名校都是有选调优先权的，再加上天资不凡，林扬不出意外考了全市第一，只等着八月份就可以去上班了。

但明天和意外哪个先到来，谁也不知道。720郑州特大暴雨，只一天便成了水城。就差一点，彼时司洛洛乘坐的高铁就要被困在郑州了。

司洛洛告诉林扬，不用担心的，她总是很幸运，19年武汉那场疫情，也没困得住她。司洛洛又说，几千年来，古人曾十三次在洛阳建都，这是一块吉祥地，是极安全的。

司洛洛说，等洪水去了，她就到扬州去，去看瘦西湖。最重要的，是去看林扬。

没等到司洛洛去扬州，亦没等到林扬开始上班，南京的疫情就蔓延到了扬州，一时间，那座被称为月亮城的城市，被笼罩上一层迷雾，像是怎样吹也吹不尽。

“洛洛，沿着这条河，一路向北，就到你哪里了。”林扬在微信里对司洛洛说。

那天林扬所在的小镇上也确诊了病例，他不敢出门，恐惧和焦虑笼罩着他，他在网络上看，从一楼怕到八楼如果不喘气就代表健康，无聊的他也去楼道里试验。

这段时间，仿佛是他一生中最为黑暗的时刻了，他才25岁，刚刚读完研究生，刚刚找到一份家里人满意的工作，刚刚遇到一个让他想要共度一生的女孩。

而司洛洛的陪伴与安慰，仿佛是他黑暗里的一束光。

万物皆有裂痕，那是光照进来的地方。

是啊，光会照进来的，光在，希望就在。司洛洛的乐观，纯粹感染到了林扬，使他不再害怕。

疫情居家隔离期间，林扬开始写一部小说，名字叫《风起》，那是司洛洛诗里的词，风起，风起，梦逐巫山烟雨。

后来过了很久，久到司洛洛已想不起小说里主人公的名字，但是她仍记得那天晚上电话里林扬兴致勃勃跟她分享小说架构的样子，让她起黑化后的男二的名字，以及林扬想把小说最后的大决战定在洛阳的惊喜。

林扬说，如果我再早一点认识你，我考编一定就去洛阳了，我很爱洛阳的那些小吃，还有那些豆腐汤不翻汤驴肉汤羊肉汤啥的。我喜欢吃北方的面食。等你来了扬州，我一定叫你看看二十四桥明月夜。

九月份的时候扬州疫情控制住了，扬州的大学生开始返校，林扬也要开始去工作了。可他却犹豫了。

明明所有一切都按着计划的轨迹在走，就像司洛洛说的那样，他工作两年就找一个合适的人，然后娶妻生子，过着平凡幸福的后半生。没有轰轰烈烈的爱情，但也没有梦想划过天际线朝九晚五的疲惫。

大学的时候林扬跟朋友一起拍了一部叫做《七号渔场》的电影，耗时一个月，在爱奇艺上映赚了不少钱。彼时二十一岁少年也有一个成为明星的梦想吧，他甚至开始自己写歌，写凌晨三点的遗憾。但梦想也只能遗憾。后来他鼓起勇气想换一个专业，但仍是选择了那碎银几两，读了一个看起来前程无限的专业。有时候他总在想，自己这样一次又一次向妥协，会快乐吗。

“有一美人兮卧牙床，思而不见兮常北望，相执手兮于黄粱。”林扬在微信里告诉司洛洛

“黄粱一词，倒是毁了全诗。”司洛洛回复。

黄粱?林扬懂了，或许他该为了心中向往欢喜之人奋不顾身一次的，这一次，他不想再有遗憾。

他又一次一路向北，来到司洛洛所在的城市，他找到心心念念的女孩儿说，洛洛，我总觉得我的生活一直都应该按部就班，知道遇见你，我才明白，我应该做一次少年的，学历机遇才华和工作，我可以抛下一切奔向你，如果你顾及时间和距离，我现在就娶你，然后等你毕业，剩下的日子我们一起走。

司洛洛答应了他，九月十三号那天在民政局门口见面，将他们的一见钟情与奋不顾身烙印在永恒里。

林扬永远忘不了那个晚霞绚丽的下午，心爱的女孩穿着白色的衬衣裙来到他面前，告诉他自己不能嫁他，自己还有梦想，不想背爱情束缚。

林扬走了，他去到工作岗位上认真工作，无数个夜里他伏案加班，望着窗户上爬满的雾气，一点一点将迷迷糊糊的月亮，从手心里抹去，猫咪打着哈欠，轻踩着城市的呼吸，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宁。

司洛洛发微信告诉他不要那么晚休息，他只是默默回复了一句“为人民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