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生的点评鉴赏
莫泊桑在对法国资本主义工业文明观察和思考的基础上,敏感地意识到了女性和自然所面临的处境和命运。在《一生》中,他以敏锐的眼光注意到女性与自然天生的密切联系,通过描写贵族女性约娜理想不断破灭的悲惨命运,对传统的男权主义世界现和二元对立论进行深刻的剖析和批判。
小说显示了擅长短篇小说创作的莫泊桑在长篇小说上的创作功力,使他赢得了大作家的声誉,巩固并提高了他在法国文坛上的地位。同时也体现了莫泊桑主张的表现自然主义观点,具有他所追求的“以单纯的真实来感动人心”的艺术效果。
在历史和现实生活中,女性长久以来都是被男性压迫和征服的对象。基督教《圣经》的创世纪故事中说,人类的女性祖先夏娃是上帝从人类的男性祖先亚当的身体上抽出的一根肋骨做成的,便是女人从属地位最早的溯源。正是这种不完整性使女性失去了“人”的身份和价值,而沦为”女人”:一种“第二性”的处境。《圣经》大肆宣扬男权统治的合理性,诱骗女人心甘情愿地接受“贤妻良母”的角色地位,束缚女性的自由发展。《一生》中,当约田的丈夫于涟和侍女萝莎丽的奸情暴露以后,代表宗教势力的比克神父极力维护男人在社会中的主导地位,认为寻花问柳对于男人来说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无需大惊小怪。
他理直气壮地认为女人的诱惑是一切罪恶的根源,把男人堕落的责任都推到了在家庭和社会上处于弱势的女人身上。在宗教的袒护下,于连对自己的不忠毫无愧意,约娜被迫打消了离婚的念头,男爵夫妇也轻易地原谅了他。比克神父的继任者托尔彪克则走向了另一个极端,他对于男女之间的爱情一概排斥,甚至残忍地杀死了一只正在生育的母狗,以维护正义的卫道士自居。他对人类与动物自然天性的粗暴践踏,是男性中心主义者扭曲心态的疯狂表现。莫泊桑在冷静的不动声色的客观描写中,揭露了披着宗教外衣的父权制社会对女性和自然的残酷压迫,表达了对自然的深切热爱和对女性的深刻同情。 西蒙娜·德·波伏娃曾在《第二性》中写道:“女人并不是生就的,而宁可说是逐渐形成的。生理、心理或经济上,没有任何命运能决定人类女性在社会的表现形象。决定这种介于男性与阉人之间的、所谓具有女性气质的人的,是整个文明”。
当你了解波伏娃的这些观点之后,就不难理解莫泊桑作品《一生》中女主人公约娜平凡而充满了悲剧的一生了。约娜正是这么一位被男权文化塑造出来的最“正常”、最普通的女性典型:没有激情,没有自己的欲望,更没有独立的人格,她人生的全部追求不过是做一个依附于丈夫的妻子和儿子的母亲。结婚后,在她还没有充分享受爱情的甜蜜时,丈夫就暴露出自私专横、道德败坏的本性,约娜虽然反抗但是最终还是屈服了,并且逐渐沉湎在一种麻木不仁、毫无追求的生活状态之中。为什么她不反抗?为什么她不能自由选择自己想要的人生呢?因为她从小就被灌输了那种封建女性观念--做一个安分守己、逆来顺受、永远服从男人的“第二性”,因为她在这种环境下已经丧失了自我意识。
《圣经》和宗教势力对西方社会女性成长的影响不可谓不大。以女主人公约娜为代表的女性弱势群体,处于社会的最底层,她们在生活、政治和经济等各个方面缺乏独立地位和权利,同时宗教强大的欺骗性也为她们提供了一个宣泄的出口,为了寻求心理平衡和精神安慰,她们不得不寄希望于宗教,因此她们的言行和精神意识形态时刻受到宗教势力德左右。从圣经讲述女人产生的故事来看,女人出生就是男人的附属品,注定不能独立,要听命于男性。除了宗教信仰外,传统习俗深刻影响着她,从小被父亲就安排了教育方案,希望她成为一个幸福、善良、童真无邪而又温柔多情的女性,她们不是根据自己的经历和愿望去发现和改造世界,而必须通过男性的眼光来观察世界,从父亲到丈夫。然而更可悲的是,她们也用同样的眼光来要求和塑造她的同类乃至下一代。于是,女性的悲剧就这样一代代地延续下来,形成恶性循环。
实际上十九世纪对于整个女性解放运动有着很大的意义,虽然当时女性仍然受到男权社会和宗教的压迫和欺骗,但是资产阶级启蒙思想家所推崇的“自由、平等、博爱”等主张唤起了人们对女性问题的关注和思考,整个女性阶层也开始渐渐觉醒。约娜一生的悲剧让我们认识到,其实社会许多两性间的差异不是原型的或普遍性的,而是文化和社会原因造成的。
小说强调女性和自然的重要件,体现了作者的生态女性观。表达了他对自然和女性的生态伦理关怀。这部小说虽然没有《羊脂球》闻名世界,但是其中约娜追求和谐生活而日渐抬头的生态女性主义意识,让这部小说在一种淡淡的无奈与惆怅统治下又不乏希望,这使得它成为19世纪末叶世界文坛上出类拔萃的长篇,也成为生态女性主义极具解析潜力的文本,更成为莫泊桑最优秀、最有生命力的小说之一。
在莫泊桑的笔下,小说女主人公约娜的出场便仿佛是大自然的恩赐。她美丽单纯,充满生命的活力。小说的开头,十七岁的约娜急不可持地离开了和外界隔绝长达五年之久的修道院,重新回到美丽的大自然的怀抱。她喜气详洋,精力充沛,急想尝尝人生的幸福和欢乐,以及种种甜蜜的奇遇。那时的她对于未来的生活和甜蜜的爱情,俨然一个不知世故的天真少女。“她仿佛刚从紧闭的室内被移到露天的一颗植物”,幻化为自然乐章中的一个动人音符。
但在男权社会中,自然和女性都不过是被贬抑和压迫的对象。女性和自然是男权文化樊篱中的一对难友,男性中心主义者对女性的憎恶和对大自然的憎恶具有内在的联系,而且相互强化,他们贬低“自然化的女人”,同时也贬低“女人化的自然”。作为文化载体的语言中就有很多这种关于女性与自然之间关系的隐喻:诸如自然被强暴,秘密被揭穿,“处女林”被砍倒了等等。这些把自然女性化和把女性自然化的语言,不仅反映出对女性和自然的统治和贬低,也表明了女性的命运与自然的
命运密不可分。小说中描写,清新自然的约娜原本柏拉图式的甜蜜爱情还没来得及折射幸福生活的光点便在于连裸露的肉欲下夭折,于连粗暴地占有了她。这种女性身体上的创伤就像人类对自然的征服和掠夺一样,女性和自然的价值被肆意地降低,这就是男权至上主义者对自然和女性的一种异化。这种男性对女性的肉体上的征服其实是对自然的女性最初梦想的颠覆,正是男权价值文化强加结女性的压迫形式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