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何看待豆瓣“独生子女父母养老交流组织”小组?
你永远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更糟
日暮时分,一辆白色轿车停在合肥某小区楼下。熄了火,武安没有下来,一个人躲在里面。工作一天之后,这是她格外珍惜的十五分钟,只属于她一个人。车窗外,天色渐暗,不知何时,灯都亮起来了。望向属于家的那扇窗户,她没有勇气上去。
这个点,家里的电视机,大概率会播放安徽当地的掼蛋(一种扑克游戏)节目。父亲靠在床上,津津有味地评价战况,旁边的母亲一脸愁容。餐桌上的饭菜,应该没怎么动过。父亲癌症晚期,受病痛折磨,胃口差,几乎吃不下东西。武安26岁,是家里的独生女,很多事情都等着她拿主意:父亲的病情进展,治疗方案,甚至是墓地选在哪里。
她还记得父亲第一次手术的时候,医生在手术室门口大喊,家属在吗?手上捧着一个大铁盘,刚切下来的胆组织在上面摊开,血肉模糊。母亲捂着嘴,跑出手术等候区,蹲在走廊的台阶上哭泣。
没有别人可以指望了。父亲正躺在手术台上,武安一个人站在医生面前,听取手术过程,决定是否使用镇痛棒,签下自己的名字。
那时她刚刚大学毕业,顺利考入省会合肥的公务员系统。父母给她买了车,又筹划着在她单位附近买房。原来的设想里,未来三年结婚生子,父母退休,来合肥养老,帮忙带小孩。第一次发现父亲在吃延缓衰老的保健品时,她眼眶一下子湿了,哭着说,“没想到你会老。”
正是那段时间,父亲开始消瘦,没过多久,就确诊了。武安把父母从县城接到合肥,在陌生的城市里,工作,租房子,跑医院,托关系找熟人问病情……生活突然变得一团糟。
往后的日子,孤军奋战的时刻只会越来越多。父亲生病三年,她白天跑医院,晚上回办公室加班。深夜,父亲血糖突降,她要赶紧送医院;住院临时做检查,她要请假,挂号跑单子;有时候父亲做了一场噩梦,母亲也会哭着打来电话,要她回去。
她太恐惧电话铃响起的那个时刻了,就像一颗不定时的炸弹。每一次家里来电,接通前,武安都要深吸一口气,准备迎接最坏的消息。有一次,母亲在电话里说,父亲执意要自己坐轮椅去医院。武安正在单位开会,担心父亲路上着凉,当着十几个同事的面,“唰”地一下,大哭起来。同事都被吓坏了,问她怎么了,她也不讲,拿起车钥匙,直奔医院。其实那段时间父亲总是闹小情绪,哄哄就好了。但这一次,她撑不住了。
家里的事情不好跟同事讲,武安总这样觉得。闺蜜和男朋友虽然很帮忙,但那种切身的痛苦,“没有任何人能帮到你”。她只能将这些情绪发泄在豆瓣“独生子女父母养老交流组织”小组里。至少5万个独生子女在这里分享彼此的焦虑。小组简介里写到:1980、1990年代出生,独享阖家宠爱的独生子女们,终于快到了要供养父母的时候了。
小组组长是一个叫吕萨拉的豆友。吕萨拉的爷爷患阿兹海默症,外公中风,都需要长期看护,父亲有三兄弟,母亲有两兄妹,也只能勉强照顾。吕萨拉开始担心,“作为独生子女的我,以后能负担父母的养老吗?尤其是在离家工作的情况下。”2019年11月,她创建了这个小组,为赡养父母感到焦虑、遇到困难的独生子女提供交流平台,相互鼓励、取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