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说武松醉打蒋门神不是侠义之举呢?
“武松醉打蒋门神”是《水浒传》中一段脍炙人口的故事,讲的是:武松杀死西门庆、潘金莲后,被刺配孟州充军。在孟州受到牢城营管营施恩父子的格外关照,不但免去了一百杀威棒,还受到了极好的优待。武松对施恩感恩戴德,帮助施恩夺回了被蒋门神霸占的快活林酒店。乍听起来,这完全是一场伸张正义和知恩图报的英雄故事。
首先,我们会为施恩的肝胆侠义所折服。施恩虽然与武松素不相识,但施恩敬重英雄,对武松百般照顾,落魄的武松能结识这样的朋友也算是因祸得福;其次,我们也钦佩武松的侠肝义胆。武松知恩图报,面对蒋门神和张团练的嚣张气焰,不畏强敌,置生死于度外,敢于拔刀相助,尽心尽力报答施恩,让人钦佩,这大概就是人们时常称颂的江湖义气吧;最后,我们对正义能够战胜邪恶而感到由衷的欣慰。
武松不仅帮助施恩夺回了快活林酒店,更主要的是在社会上树立了正气。武松用自己的行动告诉人们,那些欺压良善、多行不义的人最终都是得不到什么好下场的。其实我们之所以能够感到折服、钦佩和欣慰,主要是因为受到了太多以《水浒传》为题材的评书、影视作品的影响,这些艺术形式在向人们展示《水浒传》故事时,已经差不多把原著改编得面目全非了。殊不知,武松醉打蒋门神的真相,远没有我们想象那么简单。
身为牢城营管营儿子的施恩,在见到武松后,便利用职务之便,善待武松,其目的不过是为了让武松帮助他夺回快活林酒店罢了,因为蒋门神武艺高强,施恩不是其对手,只能让武艺高强的武松去对付蒋门神。另外,武松的囚犯身份太有好处了,如果打死蒋门神,直接偿命即可;如果武松技不如人,被蒋门神打死,也不会有人追究。
当武松在赶赴快活林的路上时,施恩的父亲其实早就已经安排了一二十个军汉随行,但是当武松与蒋门神及其酒店的伙什发生打斗时,并不见这些人出场相助。直到武松制伏蒋门神后,施恩才带着这些人出来庆贺。从这一情况来看,施恩对武松的态度是:你一个人去打蒋门神,打赢了更好,打输了和我也没什么关系。所以,武松与施恩之间根本谈不上什么感情和义气,或许武松天真地把施恩当成兄弟,但施恩只是在利用武松而已。
表面上看,施恩被蒋门神欺压,失去了快活林酒店,是值得我们同情的一方,但被同情者就一定是受害者吗?我们还是先来看看施恩的快活林酒店是干什么的吧。施恩在向武松求助时,是这样说的:
“往常时,小弟一者倚仗随身本事,二者捉着营里有八九十个弃命囚徒,去那里开着一个酒肉店,都分与众店家和赌钱、兑坊里。但有过路妓女之人,到那里来时,先要来参见小弟,然后许他去趁食。那许多去处每朝每日都有闲钱,月终也有三二百两银子寻觅。”
这下我们明白了,施恩的买卖根本就不是什么酒店,而是以酒店为掩护的黑社会卖淫集团,施恩垄断着快活林,或者说是孟州的卖淫业。所以在武松帮施恩夺回快活林酒店后,施耐庵将这一回的标题定为“施恩重霸孟州道”,请大家注意这个“霸”字,侠士不可能称“霸”,只有恶霸才会称“霸”。
我们再往后看,施恩赚钱还不只是卖淫业。施恩夺回快活林后,书中是这样写的:“施恩的买卖比往常增加了三五分利息,各店里并各赌坊况坊,加利倍送闲钱与施恩。”就是说,施恩不仅向妓女收取费用,还向其他赌馆收取保护费。从施恩在快活林的行径来看,我们可以得出两点结论:其一,施恩非良善之辈;其二,施恩从事的事业也拿不上台面。
施恩经营的酒店被蒋门神夺走了,施恩又请武松把原属于自己的东西拿了回来,虽然属于“黑吃黑”的事情,但乍听起来施恩还总是占些理的。毕竟蒋门神也好,张团练也罢,不能随便无缘无故地抢人家东西呀。但事实上,可能真正理亏的是施恩。
当初施恩的酒店被蒋门神夺走后,施恩并不敢跟蒋门神理论,理由是:“他却有张团练那一班儿正军,若是闹将起来,和营中先自折理。”张团练是正规军不假,但和有理没理并不搭界。施恩的言辞当中透露出自己的理亏,施恩为什么会理亏呢?前面提到的,施恩重新夺回酒店后,“施恩的买卖比往常增加了三五分利息,各店里并各赌坊况坊,加利倍送闲钱与施恩”,往常指的是蒋门神管理期间,可见,蒋门神的费用收得要比施恩少得多。那么施恩之所以失去了快活林酒店,最大的可能就是,施恩对快活林的管理费和保护费收得过多。
通过上面的分析,我们可以大致勾画出蒋门神夺取施恩酒店的“赫赫之功”:施恩在快活林征收保护费比例过高,引起了商家和妓女的不满,大家联合起来反对施恩,在张团练的支持下,蒋门神出面将施恩赶走,同时降低了保护费的金额。
施恩理亏,不敢与蒋门神和张团练理论,有苦难言。无奈之中,遇到了武松,在武松的帮助下,夺回了快活林酒店。施恩重掌快活林酒店后,又重新征收了高额费用,进而引起了快活林从业人员的更加不满。众人又纠结张团练、蒋门神,以及后台张都监,一起设计陷害武松,才有了后来的“武松大闹飞云浦”和“张都监血溅鸳鸯楼”的故事。
所以,我们说武松与施恩的故事不但不感人,而且很令人反感。施恩的名字也像《水浒传》中的其他人物一样,与其实际意义是完全相反的,“施恩者寡恩也”。在以施恩为首的黑恶势力下,武松不过是一个敢于玩命斗狠的打手而已,那么醉打蒋门神,自然就不是侠义之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