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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swer 1

—案边脞语之五十一
陈 雍
今年蓟县小毛庄发掘出七座东汉墓葬，在二号墓里发现了一片铜缕玉衣。不少朋友问我，怎么把墓里出土的小玉片叫作玉衣，所谓的玉衣又是什么东西，墓里出土玉衣片有什么特别含义。
“玉衣”是汉朝人的说法，最早见于《汉书·霍光传》，霍光死后，皇帝赐“璧珠玑玉衣”。汉代文献里见到更多的说法是“玉匣”，又写作“玉柙”。《汉旧仪》对“玉匣”这样描述：“以玉为襦（读儒，短衣），如铠状，连缝之，以黄金为缕（读旅，线）。腰以下以玉为札（铠甲的甲片），长一尺二寸半为柙（字同匣），下至足，亦缝以黄金缕。”20世纪60年代，考古工作者在河北省满城西汉中山靖王刘胜和他妻子窦绾的墓里，发现了两件完整的玉衣，每件玉衣由头套、上衣、下衣、手套和足套几个部分组成，都是用金丝连接两千好几百片不同形状的玉片制成的，玉衣的形状、制法和《汉旧仪》记载大体吻合。根据文献记载和考古发现可以知道，两汉时期的玉衣是专门用来装殓死人的敛服，这种特殊敛服是死者身份地位的象征。
检索考古学文献，自20世纪50年代至今，出土完整玉衣或玉衣残片的两汉墓葬将近八十座，其中西汉四十多座，东汉三十多座。另外还有一些资料没有披露，比如山东莒县东汉墓发现的玉衣残片。这些玉衣的“缕”有金、银、丝、鎏金铜、铜五种材质。《后汉书·礼仪志》说皇帝的敛服为“金缕玉匣”，但至今考古学上没有发掘过汉代帝陵，汉代皇帝的玉衣到底什么样子谁也说不清。《后汉书·礼仪志》说：“诸侯王、列侯、始封贵人、公主薨（读哄，古代把侯王的死叫作薨），皆令赠印玺、玉柙银缕；大贵人、长公主铜缕。”从目前的考古发现来看，西汉诸侯王用金缕玉衣随葬，所以考古界一般认为，《后汉书》记载的玉衣等级制度在西汉时还没有形成。根据前引《后汉书·礼仪志》，东汉列侯和诸侯王的待遇一样，也用银缕玉衣作敛服，但考古界也有把铜缕玉衣的死者认定为列侯的，可见文献记载的东汉玉衣等级制度，并不能和考古发现准确对接。下面讲的情况，使汉墓玉衣研究变得更加复杂。

东汉时期地主经济发展，浮华奢侈之风盛行，《后汉书·王符传》引王符《潜夫论·浮侈篇》说：“今京师贵戚，郡县豪家，生不极养，死乃崇丧。或至金缕玉匣，檽梓便楠，多埋珍宝偶人车马，造起大冢，广种松柏，庐舍祠堂，务崇华侈。”京师贵戚、郡县豪家依仗有权有钱，崇尚奢侈，僭越丧葬制度。今天考古发掘遇到这类僭越制度的墓葬，依据墓葬规模、形制和玉衣很难准确判断死者的真实身份，就像我们在高速公路上看见一辆奥迪A6轿车，单凭轿车你很难判断出车主究竟是大官还是大款。根据目前的研究，随葬玉衣的墓主人有诸侯王、列侯和他们的妻妾，还有等级较高的官员，另外还有一些无法判定身份的，在这部分墓葬里就可能存在《潜夫论》说的贵戚、豪家。
东汉崇侈上僭的厚葬，引发了盗墓猖獗，《三国志·魏志》描述东汉末年的情景说，“汉氏诸陵无不发掘，至乃烧取玉匣金缕，骸骨并尽”。魏文帝（曹操儿子曹丕）黄初三年，发布了关于丧葬的命令，严格禁止厚葬，废除了玉衣制度。到目前为止，考古上没有发现东汉以后的玉衣，证实了《魏志》的记载，表明了玉衣制度的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