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estion

无神论的论证

Answer 1

我们已经看到上帝存在的每一种论证都是有问题的，但是，试图证明上帝不存在的论证可能存在更多问题。证明上帝不存在就是无神论的论证。我们在此将会罗列一些这样的论证，但我们不会在考察他们上面耽搁太长时间。这类讨论会不断持续下去。（事实上，中世纪有过几百年的争论，这类讨论似乎将会永远持续下去。）注意这些讨论中的一些试图颠覆本体论证明，它们试图表明西方文化中的上帝概念是自相矛盾的。还有一些则是颠倒的宇宙论证明，试图表明世界中的某些事实与上帝概念是不相容的。以下是一些简化版本。

1.上帝的全知与他赋予创造物的自由是不相容的。（如果上帝是全知的，他就知道未来。如果上帝知道人类未来会做什么，那么他们一定会做上帝知道他们将要做的事情。［否则上帝就错了］。如果上帝不知道人们将会做什么，那他就不是全知的了。）

2.上帝被定义为全能的，但是没有任何事情能够被定义为全能的，因为全能的概念是不连贯的。（上帝能够创造出一块重到他也无法移动的石头吗？如果他不能，那么他不是全能的。如果他能，那么他也不是全能的。）

3.上帝的全善与他创造出来的魔鬼和永恒惩罚是不相符的。（如果上帝是全善的，他怎能放任像撒旦这样强大的邪恶力量去诱惑人类这样的弱小生物，然后用永恒的诅咒来惩罚那些可怜的灵魂呢？他们这些人类其实只是屈服于，甚至只是片刻屈服于魔鬼更高一筹的诡计。）

4.上帝的全知、全能、全善及全在，与世间出现的恶是不相容的。（世间的恶有自然灾害、疾病、犯罪、饥饿、愚钝等。如果上帝没有创造它们，那么他就不是宇宙的创造者。如果上帝在创造中不能够避免它们，那么他就不是全能的。如果他没有预见它们，他就不是全知的。另一方面，如果他是有意创造出恶，那么他就不是全善的。）

这些论证多数在中世纪就已经出现，但它们并不是对上帝存在提出质疑的真正尝试。无神论在中世纪从未构成严重的威胁，它只不过是神学家们在澄清对上帝本性的理解时，在哲学上小试牛刀的托词罢了。然而，这些问题中有关恶的问题，比其他问题有力得多。我已经在其逻辑形式中表述了这个问题。但对于普通的信徒来说，它完全不像一个纯粹的逻辑难题，因为支持它的证据主要不是通过哲学思考，而是个人的日常生活经历。不幸的是，神学家和非神学家有时会亲自痛苦地体验到这个证据。中世纪世界在各方面都充满苦难，许多虔诚的信徒每天头脑中都会萦绕着来自恶的论证。大量的布道和神学小册子旨在抵消由苦难引起的思想和情绪，它们或者为恶的出现做辩解，或者表明为什么恶与上帝的恩典相一致，或者干脆证明恶是上帝恩典的必要组成部分。

事实上，在中世纪，即使从理智的层面来看，上帝存在的论证可能一直试图暂时搁置难以想象的东西，也就是说，搁置世界如其展现的那般混乱和恐怖。在中世纪的大部分时期，只有强盗或者统治者带领混乱无纪的劫掠队伍给欧洲带来暴力和死亡，饥荒和瘟疫才会暂时中断。这种情形必定与《圣经·启示录》中所描述的天启四骑手（瘟疫、战争、饥荒和死亡）的显现十分相似。

不过在《圣经》中，混乱和恐怖是上帝计划的一部分。也就是说，在许多人看来，这些巨大的苦难非但没有证明上帝不存在，反而证明了上帝的存在。然而，遭受以及目睹苦难的人心中必定也产生过这样的疑问：如果这就是世界的全部会怎样？如果没有上帝会怎样？如果中心不存在会怎样？中世纪的虔诚包含默认古希腊剧作家阿里斯托芬提出的观念：“宙斯一旦被推翻，混乱就会相继而来，而旋流就会开始统治世界。”这个观念后来被伊万·卡拉马佐夫（陀思妥耶夫斯基小说中的一个人物）表述为：“如果上帝不存在，任何事都会被允许。”

一千年以后，中世纪走到了尽头，对上帝的全民迷恋也随之结束。中世纪紧紧钳住西方人心灵的宗教开始松动，其中的原因有很多，大部分都是历史的或者社会方面的原因，而不是纯粹哲学上的。（例如，基督教内部的大分裂，削弱了宗教信仰的统一性和普遍性；某些宗教机构内部的腐败被揭露，从而削弱了宗教的道德权威；出现的科学发现似乎与《圣经》对于世界的解释相冲突。）18 世纪以来，大多数无神论哲学论证都没有采用证实“上帝”观念不连贯性的证明形式，也没有采用论证“上帝”观念与经验事实之间不相容性的形式。相反，这些论证把瓦解宗教信念作为它们的目标，宣称揭示宗教信仰的动机是谬误的和虚幻的，这些动机也包括对于中心并非保持不变的恐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