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estion

关于爷爷的故事

Answer 1

        在钢筋混泥土的城市里，我时时想念着家乡的花果气息，想念着那时我与爷爷生活的日子。

        小时候我听着别人讲述大城市的美好，想象着只能在电视上看到的宽阔平坦的沥青路、种植着修剪整齐形状各异的灌木，和五彩缤纷、争奇斗艳的花儿的绿化带、以及一幢幢平地而起的高楼大厦。而在此之前目之所及只有青山绿水，泥墙土瓦再无其他。于我而言，这是天堂，这是乐园。那时我向往美的事物，我并不理解美为何物，眼见的美即是美。却不知在特别的地方有着永远带不走的特别的东西，这就是故乡。

      在2008年的某一天，爷爷永远的离开了我们。正是从那时起，我与故乡的联系越来越少。而那里有着关于爷爷一生的故事。

        爷爷的面容至今已记不大清，只模模糊糊的记得那是一个消瘦的身影。那身影总是单独的出现在乡间的小路上，田野里。我看不出他有什么愁绪，他总是沉默寡言，一个人默默的承受着所有的有关于他的沉沉浮浮，悲悲喜喜。我从未听爷爷讲起过关于他的故事，也未曾想过去探究什么，关于爷爷的经历也是偶然从姑妈那里听说。

      在爷爷父亲的那个年代，一个男人是可以娶多个老婆的。爷爷的父亲娶了两个老婆，爷爷是第一个老婆的孩子。爷爷的母亲不受父亲的喜欢，爷爷也不受父亲的喜欢，加上当时的物资匮乏，生活贫困，本就不受待见的爷爷生活更加的艰难困苦。生活困难，教育资源也相对稀缺。而爷爷并不是例外，在当时许多人都以解决温饱为第一要紧事，每天睁开眼想的第一件事就是今天有没有饭吃。在这种环境下长大的爷爷脾气暴躁，并且是出了名的暴躁，在十里八乡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姑妈在爷爷那儿挨了不少的打，现在想起来还记忆犹新。父亲曾经也因为害怕挨打，12岁就离家出走，一个人去往陌生的地方。

        生活苦，生活累，生活不苦不累便尝不到生活的滋味。生活从不会因为谁苦一点而从此优待谁。在爷爷四十多岁的时候，一个影响了整个大家庭命运的噩耗突然来到了我们家。那是我只在父辈口中听说过的婆婆，被查出患了乳腺癌。本就积蓄不多的家里为了救治婆婆的病，倾尽所有，砸锅卖铁，四处借钱，最后也没能减轻婆婆的病情。

        有时候雨过之后不一定天晴，可能是更加猛烈的暴风雨。在这之后，爷爷不知怎的突然吐血吐得厉害。竟是患上了与婆婆一样的绝症，肺叶早已溃烂，辗转几个医院得到回答都是回天乏术。但有时候希望和绝望永远是同时存在的，就在大家抱着试一试的态度去请乡下的一位老中医把把脉的时候，奇迹发生了，爷爷吃了老中医开的药方后开始有所好转了，并且在余后的二十年里不曾再有病魔缠身。

      与爷爷在一起的日子是无忧无虑的，每天的事情除了上学，就是守在那台老旧的黑白电视前看我喜欢的电视剧。我不用为下一顿吃什么发愁，也不用关心地里的庄稼长得怎么样了。天晴下雨对我来说都是一样的，我不会抱怨毒辣的太阳灼伤了我柔嫩的皮肤，也不会为大雨冲垮了农作物而唉声叹气。这个世界在我看来是简单快乐的。

        我闲来无事时也会看看在地里忙碌的人们，他们永远都是这么忙碌，好像永远都有做不完的事情。每日遵循着闻鸡而起，落日而归的作息。爷爷好像是个例外，我起床的时候他已经做好了早饭。吃了饭后他没有像其他人那样去地里农作，而是约上三五好友打牌去了，这一去得太阳落山了才回来。而我这一天的活动则是自由安排。

        后来从姑妈那里了解到，爷爷自从那次生病后就爱上了打牌，脾气也渐渐地温和起来。大概是经历了生离死别，半只脚踏进鬼门关的爷爷对大多数事情已不再执着，只想着余生尽量活得轻松快乐些。爷爷的工作能力是家里所有人都公认的好，只要是经他手的活儿做得是又快又好。他每天晚上睡觉之前都会把明天要做的事情计划好，凌晨五点就开始准备一天的工作，当我起床的时候爷爷就已经把这一天的活儿都干完了，剩下的时间就是玩儿了。在时间管理和工作效率上，我不得不佩服我爷爷，做得不会比别人差，玩儿得却比别人好。

        我是被爷爷放养的，他不会限制我玩什么，去哪里玩，最常说的一句就是“不要靠近水边”。他不认为山里有洪水猛兽会危及到我性命，也不认为我会没有自知之明到去爬比房子还高的树。所以我可以在爷爷认为的安全范围之内玩儿得随心所欲，以此来释放我自由的心灵。我喜欢在家的周围玩捉蝴蝶呀、蜻蜓呀，或者扮起大人的模样用树叶，野果假装做饭，或者玩泥巴捏小人，这些游戏我一个人就能玩得不亦乐乎。爷爷了解我，因此对我是很放心的。爷爷去打牌的时候，我一般都会选择在家自己玩，因为大人的游戏总是让我一团迷雾，看不明白就总想睡觉。

    每当太阳渐渐靠近西边，天空出现一片红霞的时候，我知道爷爷快回来了，这时我都会在家门口满脸期盼地张望爷爷的身影，在看到他的第一时间甜甜的叫他一声“爷爷”。可是有一天我却没有这么做，这一天爷爷没有在家门口听到我那声甜甜的“爷爷”。他着急得到处找我，打电话给所有的亲人询问我的踪影，他冒着大雨，翻山越岭地找了我一夜，从距离10公里的姑婆家到20公里的姑妈家，边找边呼喊我的名字，嗓子都喊哑了，最后却邻居家找到了我。我现在还清楚的记得爷爷慌张的样子在看到我的那一刻如释负重。爷爷对我没有任何的责备，只是轻轻地牵起我的手回家了。从那以后，爷爷无论去哪里都会带着我。

        爷爷非常喜欢看戏，每年都有那么一两次，唱戏的人会在固定的时间到固定的地方来表演，一唱就是三天。爷爷每年都会抽一天的时间去看戏。爷爷看戏的时候很专注，从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中场休息或者吃饭的时候爷爷会和旁边的人讨论戏里的人物和剧情。说到精彩之处，或是仰头大笑 ，或是拍手称快，那场景别提有多快乐了。这该是爷爷最放松最开心的时候，而这种时候一年至多两次。我年纪小，看不懂他们的戏，只能象征性的欣赏他们奇怪的妆容、漂亮的服饰和精彩的动作。随着时间的推移，年纪的增长，渐渐的我开始看当年跟着爷爷看却怎么也看不懂的戏，慢慢地开始明白，却又不怎么明白，无论如何心灵从此有了依托。

        除了跟着爷爷去看戏，我最期待就是赶集。在乡下，附近没有什么超市，买零食都只能在赶集的时候去市场买，所有的乡下孩子都期待这一天的到来，我也不例外。每次爷爷去赶集的时候，我都会叫爷爷给我买好吃的饼干回来。每次爷爷带回来的饼干都是同一种夹心饼干，夹心是一种很甜的糖，我也总是吃不腻，对于这份期待是永远的。

      记忆中甜的东西不止是糖，还有放学回家时，一句“爷爷，我饿了”，爷爷马上放下手中所有的活儿，给我做的开水蛋，水里面放了白糖，甜甜的。突然有一天，我想念爷爷给我做的开水蛋了，我便学着爷爷的样子给自己做，可怎么都做不对，少了爷爷的味道。

          至今算来我离开故乡已经有13年了。随着时间的流逝，故乡的影子在我眼前越来越模糊，那里的人们也如我这般毅然决然地离开了她。当我再次走在故乡的小路上时，一切已是物是人非，只有回忆在脑海里飘荡。一切悲欢离合好似就在昨天，伸手却怎么也触碰不到那团影子了。昨日的闹哄哄的村子，今日已变得安静了许多，曾经种满了小麦的地里已被野草占据，小时候做梦都想离开的地方再也不复往日的景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