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喜欢,浅浅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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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深深地喜欢着一个人。

这个人在公元1083年(没错,距今已有900多年了)做了一件在我看来“最浪漫的事”。当他解衣欲睡的时候,皎洁的月光洒进屋内。于是他欣然出门,前往承天寺,找到一个叫张怀民的“闲友”,一起在庭院中散步。后来,他把这件事情写成了名篇——《记承天寺夜游》。

——没错,我深深喜欢的这个人就是苏东坡。

我和我的同事在备教这篇课文的时候,觉得文中的一个“闲”字可以统揽全文。“闲”的本字是“门”内一个“月”。今人所写“门”内一根“木”,原是它的别字。

这个“月”是怎样的月呢?明明只是“元丰六年十月十二日”的夜月,却如“丙辰中秋”的月一样,“转朱阁,低绮户,照无眠”;明明月盈还有三天,可它同样营造出一个月光澄碧、竹影斑驳、幽静迷人的夜景。那一片清辉好似积水空潭,更妙的是,“水”中还有“藻荇交横”,于是乎恍恍然便如仙境一般了!

这样的月色是在怎样的“门”里装着?承天寺的寺门内装着呢!佛门净地,也只有如此净地,才有如此净月。苏东坡的一生,可以用“坎坷多舛”来概括。走进官场的他一直处在复杂多变的党争矛盾中。他既不容于王安石的“新政派”,也不容于司马光为首的“反对派”,后来又因为“乌台诗案”被人陷害而罪贬黄州。在黄州,他“不得签书公事”,所担任的只是个有名无实的“闲官”,可以说,官场无情地给他关上了一道门。但这又有什么要紧呢?按照林语堂的说法,他仍然是“无可救药的乐天派,是悲天悯人的道德家,是黎民百姓的好朋友,是散文作家,是新派的画家,是伟大的书法家,是酿酒的实验者,是工程师,是假道学的反对派,是瑜伽术的修炼者,是佛教徒……是天性诙谐爱开玩笑的人”。官场给他关上了一道门,但是上帝给他打开了更为重要的门,那就是心门。因此,从这一意义上看,与其说是苏东坡推开了佛门,不如说他推开了自己的心门;与其说这个月色是在承天寺内装着,还不如说是在苏东坡的心里装着。否则,苏东坡也就不会说出“何夜无月”这样的话了——是啊,只要心中有月,那就是时时有月;只要胸中月明,那就是处处空明!

这样的门内,这样的月,所构成的一个“闲”字,岂只是清闲空闲之“闲”?抑或是闲情雅致之“闲”?在我看来,分明是闲适恬淡之“闲”——这是一种人生态度:荣辱不惊,闲看庭前花开花谢;去留无意,坐观天外云卷云舒。有这样一种人生态度的少有之“闲人”,怎能不叫人深深地喜欢?

正是由于这份深深的喜欢,此次驱车南下,如果说第一天是因为车载语音提醒“您已疲劳驾驶”,我才会即兴起意,在“金溪民方仲永”的老家金溪宿了一夜,并发出了“或许人生就是这样,未必需要前面的苦心经营,才能带来后面的偶然相遇”的感慨;那么,这第二天,则完全是事前预设,我在离目的地深圳仅有两小时车程的途中止步,“停下来,等一等自己的灵魂”。

——而停宿的地方,叫作苏家围。

相传700多年前,苏东坡第七代孙苏天荣从江西庐陵(现江西吉安)乘船沿东江南下赴番禺任教谕,夜宿于此,做了一个梦。梦中有五位老人带他到岸上玩。看见一棵大树,天荣问五位老人:“此乃何树?”五人答:“紫苏也。”天荣又问:“紫苏何若甚大?”五人答:“树得其土故大也。”

醒后,苏天荣觉得此梦甚奇:紫苏与本姓有缘。晨起,他便登岸观看,果然有一棵大树,但却是榕树。该树枝叶蔓延,形如乔松。旁边,则有一座“五贤祠”,奉北宋王禹琛、欧阳修、张方平、曾巩、苏轼等五位贤达。

苏天荣想,梦里的紫苏树莫非就是这棵榕树?而梦中的五位老人,莫非就是“五贤祠”神灵的化身?五位神灵莫非是要指点他在这里定居?苏天荣观看了周围环境,觉得山川秀丽,果足粮丰,确实是极佳的人居环境。后来他升任四川富顺知县,还念念不忘,把此事嘱咐给了后人。一直到他的第四代孙苏秀弘任东莞京山(今东莞茶山镇)巡检时,于明洪武十四年(1381年)花133两“正银”在此购置了四万多亩田产,并于次年携家眷定居于此,这才圆了苏天荣的梦。

现在,除了村口那棵树龄千年的古榕树外,苏家人还在村前开辟了一片紫苏园。紫苏园寄托了苏家人对先祖的怀念和敬慕。紫苏,成为了这座古村落的吉祥草。

而苏家围的核心部位则是义峰苏公祠。义峰苏公祠由苏家围八世祖苏东山的第三个儿子修建,始建于明正德十六年(1521年)。在苏氏家族最为显赫时,这个厅堂曾悬挂着63个官位、学位匾,这是苏家围人心灵的寄托。可惜的是,如今绝大部分牌匾都已经消匿,仅剩下“外翰第”“贡元”“拔魁”三块,而这些,也是“文革”时期人们拿其当床板或围猪圈而意外保留下来的。

不仅如此,眼下的苏家围显得极为败落。村里死寂般沉静,几乎见不到一个年轻人;成片的房子残垣断壁,十室九空;村外的农田,只有几块稀稀落落地种着庄稼。屋脊开始塌陷,瓦片纷纷坠落,所有可以离开的都遁形远去。不能离开的,无法离开的,留给岁月来割舍,留给杂草去抚摸。就连进村时,横跨在久社河上的迎亲桥,其桥身也已不再是以前的竹子,而是略带生硬的仿竹形栏杆加水泥预制板铺成。唯有桥底下淙淙流过的河水,清澈见底。

可不知为什么,我仍然爱上了这个静卧了700年的村落,浅浅的。今晚,我和它相识;明早,我与它别离。一辈子是场修行,短的是旅途,长的是人生。人生的旅途是遥远的,只要车轮不断地向前,道路就会不断地向远方延伸。但漫漫旅途,无非是一场相识,一幕别离。

也许,这就叫爱屋及乌;也许,爱从来没有理由;也许,只有深深的喜欢,才能久历时间的洗涤;也许,只有浅浅的爱,才能弥合离别的苦痛;也许,爱就是深深的喜欢,而喜欢,则是浅浅的爱……

今夜有月,月儿正圆。在这属于紫苏的世界里,我会不会做上一个紫色的梦?我会梦见谁呢?抑或,我根本就睡不着,“欣然起行”,去寻一位叫作苏东坡的居士……

(2017年12月2日深夜写于广东河源苏家围,原载《中国教育报》2018年03月10日第8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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