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绚兮读红楼】从红楼梦第19、20、21回看宝玉与袭人的关系
十九回，开头写到“第一个是宝玉极无事、最闲暇。偏这一早，袭人的母亲接袭人家去吃年茶，晚间才得回来。”宝玉最闲暇时，偏偏袭人又不在身边，引出后文宝玉偷着去袭人家看袭人。宝玉一天看不到袭人，就想到袭人家中去探望她。可见宝玉与袭人关系之亲密。
接着十九回的开头还写到贾妃赏赐“糖蒸酥酪”，宝玉特意指定要留给袭人吃。引出后文李嬷嬷要吃酥酪的风波，这场风波被袭人轻而易举地平息了。二十回再次写到李嬷嬷来宝玉住处找茬，李嬷嬷一再骂袭人是为何？
袭人回家后，家人商量着给袭人赎身，让袭人嫁人，可袭人却坚决不同意，这是为何？回到贾府，袭人为何又骗告诉宝玉自己要回自己家里去了？袭人为何在与宝钗的一番谈话过后，对宝玉的态度大变？宝玉对袭人的态度变化又是什么反应？从中我们可以看到宝玉与袭人什么样的关系呢？本文将就这些问题做一些分析。
宝玉看袭人
先看宝玉去袭人家的情形，袭人走后宝玉去宁国府看戏，无聊出来，想去望慰一番小书房挂着的美人，不想撞见茗烟与丫头厮混。正好抓住茗烟的把柄，要挟茗烟带自己出贾府，去袭人家。宝玉无聊的时候没有想到别人，单想到离开了贾府回娘家的袭人，可见宝玉对袭人的依赖。
宝玉到了袭人家，有人嚷到宝二爷来了。“别人听见还可；袭人听了，也不知为何，忙跑出来，迎着宝玉，一把拉着问”了解了情况之后，袭人拉了宝玉进去。又是一个拉宝玉，这哪里像是个丫鬟对主人的行为，分明是袭人在向家人显示自己在贾府的地位。进来之后袭人的妈妈和哥哥忙着招待宝玉，只有袭人非常淡定地说；“你们不用白忙!我自然知道。果子也不用摆，也不敢乱给东西吃。”一面说，一面将自己的坐褥拿了铺在一个杌上，宝玉坐了；用自己的脚炉垫了脚；向荷包内取出两个梅花香饼儿来，又将自己的手炉掀开焚上，仍盖好，放与宝玉怀内；然后将自己的茶杯斟了茶，送与宝玉。”袭人把自己用的东西都给了宝玉，对宝玉体贴入微。在封建社会男女授受不清，而袭人却在家人面前显示他们二人的亲密关系，超越了主仆的界限，有如夫妻关系的亲密。
母亲和哥哥准备了满桌子的果品，袭人也觉得没有什么是宝玉可以吃的，可见宝玉平日所吃之物的精细。或是平常人家所没有的，新鲜洁净。“袭人只拈了几个松子，吹去细皮，用手帕托着，送与宝玉。”松子本就是很小，还要帮宝玉吹了皮，怕手脏，还要用手帕托，可见袭人对宝玉的用心，平日里，袭人就是这样细心照顾宝玉的。袭人对宝玉的照顾也换来了宝玉对袭人的感情。
“宝玉见袭人两眼微红，粉光融滑”，知道是哭过，问袭人为何哭了。可见宝玉对袭人也是一片关心，还特意告诉袭人留好东西给他吃。接着袭人摘下宝玉的通灵宝玉给她的姐妹们看，“你们见识见识。时常说起来都当希罕，恨不能一见，今儿可尽力瞧了。再瞧什么希罕物儿，也不过是这么个东西。”袭人摘下宝玉的通灵玉给姐妹们传看，趁着宝玉来的机会正好让家人看看自己与宝玉的关系不一般，宝玉的通灵玉都是自己在保管，自然在袭人眼中不是稀罕物。
此番宝玉来袭人家中，正给我们展示了袭人与宝玉日常相处的亲密关系，表面是主仆关系，实质已经是夫妻关系了。袭人把宝玉当作依靠，对他百般呵护。而宝玉在情感上对袭人也很是依赖，一天看不到，还要让茗烟带他去袭人的家中看望袭人。家人本想把袭人从贾府赎身，让袭人嫁人，可袭人百般不肯，家人起初不理解，看到了袭人与宝玉的关系后，他们才放心地让袭人留在贾府。
宝玉依袭人
袭人从娘家回贾府之后，借着宝玉问她的姐妹，谈到她的姐妹们要出嫁的问题。趁机骗宝玉，自己也要自己娘家去了。 “袭人自幼见宝玉性格异常，其淘气憨顽自是出于众小儿之外，更有几件千奇百怪口不能言的毛病儿。近来仗着祖母溺爱，父母亦不能十分严紧拘管，更觉放荡弛纵，任性恣情，最不喜务正。每欲劝时，料不能听，今日可巧有赎身之论，故先用骗词，以探其情，以压其气，然后好下箴规。”袭人对待宝玉可谓用心良苦。她的用心也果然奏效了，宝玉因为害怕袭人离开自己主动说“别说两三件，就是两三百件，我也依了”，于是，袭人很自然地把平日里最看不怪宝玉的三件事情说了出来，要宝玉依从。第一件不要说胡话，第二件，装作爱读书的样子；第三件，不可毁僧谤道，调脂弄粉，不许吃人嘴上的胭脂。
袭人提第一件是要治治宝玉喜欢胡言乱语的毛病，批《西江月》中提到宝玉“无故寻愁觅恨，有时似傻如狂。”第二条要求宝玉读书，这与王夫人、宝钗和湘云，等对宝玉的要求一致。第三条，是袭人的私心，她希望宝玉不要跟姐妹们厮混。从袭人给宝玉提的三个条件看来，袭人完全把自己放在了宝玉的妾的位置上来要求宝玉。
李嬷嬷骂袭人
李嬷嬷是宝玉的奶母，宝玉大了自然不用吃奶了。而奶母却没有忘掉宝玉是吃自己的奶长大的。时不时地要来看看宝玉，找找存在感。当然，他在宝玉心中的位置早已没有了儿时对她的依赖，取而代之的宝玉对身边丫头的关心，对袭人的依赖。一个丫头竟然得到了宝玉的关爱，这让李嬷嬷特别的失落，故而一而再再而三地找袭人的茬，找理由骂袭人。
十九回，李嬷嬷来看宝玉，先是关心宝玉的饮食起居，见着宝玉给袭人留着的酥酪，也不问问是给谁留的就吃了。丫头们说是给袭人留的李嬷嬷趁机把袭人骂了。“我不信他这样坏了。别说我吃了一碗牛奶，就是再比这个值钱的，也是应该的。难道待袭人比我还重？难道他不想想怎么长大了？我的血变的奶，吃得长这么大，如今我吃他一碗牛奶，他就生气了？我偏吃了，看怎么样！你们看袭人不知怎样，那是我手里调理出来的毛丫头，什么阿物儿！”一个过气的奶母偏生要跟袭人争宠，可见不自量力。其实曹公是想借李嬷嬷之口让我们看到袭人因为得到宝玉的宠爱，而得罪的不仅仅是身边的丫头，还有这个爱吃醋的奶母。
十九回，李嬷嬷骂袭人，袭人不在家，宝玉也不在家。李嬷嬷没有找到存在感。第二十回，李嬷嬷又来啦，正赶上袭人生病躺在床上起不来。这回李嬷嬷可找到理由再次对袭人开骂。“忘了本的小娼妇！我抬举起你来，这会子我来了，你大模大样的躺在炕上，见我来也不理一理。一心只想妆狐媚子哄宝玉，哄得宝玉不理我，听你们的话。你不过是几两臭银子买来的毛丫头，这屋里你就作耗，如何使得！好不好拉出去配一个小子，看你还妖精似的哄宝玉不哄！”这次可是骂出了李嬷嬷的心里话，把自己在宝玉面前失去的地位都怪罪到了袭人的身上，宝玉去劝，替袭人辩解，反而让李嬷嬷骂得更起劲了。“你只护着那起狐狸，那里认得我了，叫我问谁去？谁不帮着你呢，谁不是袭人拿下马来的！我都知道那些事。我只和你在老太太、太太跟前去讲。把你奶了这么大，到如今吃不着奶了，把我丢在一旁，逞着丫头们要我的强。”
宝玉身边的丫鬟那么多，李嬷嬷不骂别人，单单就骂袭人，可见在李嬷嬷看来，袭人与宝玉的关系最为紧密。事实也是如此，袭人被骂受了委屈，后宝玉很是心疼，何况袭人还生着病。
“宝玉点头叹道：「这又不知是哪里的帐，只拣软的排揎。昨儿又不知是哪个姑娘得罪了，上在她帐上。」”而袭人对宝玉也是体贴“一面说，一面禁不住流泪，又怕宝玉烦恼，只得又勉强忍着。”从他们相互之间的都能为对方考虑来看，其实宝玉对袭人的心思不亚于对黛玉的心思了。
“宝玉见她这般病势，又添了这些烦恼，连忙忍气吞声，安慰她仍旧睡下出汗。又见她汤烧火热，自己守着她歪在旁边，劝她只养着病，别想着些没要紧的事生气。”
“一时，杂使的老婆子煎了二和药来。宝玉见她才有汗意，不肯叫她起来，自己便端着就枕与他吃了，即命小丫头子们铺炕。”
“袭人道：「你吃饭不吃饭，到底老太太、太太跟前坐一会子，和姑娘们顽一会子再回来，我就静静的躺一躺也好。」宝玉听说，只得替她去了簪环，看她躺下，自往上房来。同贾母吃毕饭，贾母犹欲同那几个老管家嬷嬷斗牌解闷，宝玉记着袭人，便回至房中，见袭人朦朦睡去。”
宝玉看袭人病着，自己亲自守着袭人，亲自给袭人喂药，去贾母那里吃饭也没有心思，一吃完就马上回来看袭人。可见宝玉对袭人也是呵护备至，完全没有把袭人当丫鬟，完全把袭人当作爱人了，他们之间的亲密关系甚至超越了宝玉和黛玉的关系，毕竟袭人是第一个和宝玉发生了肉体关系的女性。
袭人箴宝玉
第二十一回，湘云来到贾府，宝玉在黛玉和湘云出呆的时间久了点，“袭人来催了几次方回自己房中来睡”，“次日天明时，便披衣、靸鞋往黛玉房中来”前一天晚上在黛玉处玩到很晚才回，第二天一大早，又去找黛玉，而且连洗漱都在黛玉处，“只见袭人进来，看见这般光景，已是梳洗过了。只得回来，自己梳洗。”宝玉成天往黛玉处跑，这让袭人看在眼里，急在心里，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幸而宝钗来了，袭人把自己的焦虑告诉了宝钗“姊妹们和气，也有个分寸，礼节，也没个黑家白日闹的。凭人怎么劝，都是耳旁风。”这话正中了宝钗的心思。二人找到了共同的话题，他们对宝玉的期待是一致的。于是两人相交甚欢，密谈了一阵。宝玉一回来，宝钗就走了。可见他们谈论的话题肯定是有关宝玉的。
果然，与宝钗谈过后的袭人，对宝玉态度大变，对宝玉爱理不理。这让宝玉摸不着头脑，袭人也不直说，只让宝玉自己去猜。宝玉因为袭人不理自己，也不知道如何是好，贾母来叫他吃饭，他也只是胡乱吃了半碗。回来见袭人不理他，就拿一本书，看了半天。第二天，“宝玉也不大出房，也不和姊妹、丫头等厮闹，自己闷闷的，只不过拿书解闷，或弄笔墨；也不使唤众人，只叫四儿答应。”因为袭人不理睬自己，宝玉也乖了不少，也不去找黛玉了，只在家里看书。可见宝玉还是很在乎袭人对自己的态度的。
“袭人见他无晓夜和姊妹们厮闹，若直劝他，料不能改，故用柔情以警之，”原来袭人看不惯宝玉总是往黛玉房里跑，只想好好教训一番宝玉。果然宝玉还是上当了。因为宝玉虽然爱黛玉，但袭人仿佛也是宝玉的最爱。在弄清楚了袭人为何生气之后，宝玉还是向袭人妥协了。“宝玉见她娇嗔满面，情不可禁，便向枕边拿起一根玉簪来，一跌两段，说道：「我再不听你说，就同这个一样！」”宝玉发誓以后二人又重归于好了。一场由袭人吃黛玉的醋引发的风波就此平息了。宝玉与袭人的感情也更近了一层。
2018/05/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