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estion

《闷热的午后》

Answer 1

       天热起来的时候，同桌时常午后趴在桌子上睡觉，哈喇子都快流到她这边的桌子上了。她不耐烦地用胳膊肘碰了碰同桌，那男生抬手擦了一下嘴巴，又扭过脸朝相反方向睡去了。

       知了在窗外叫个不停，地理老师的课永远像催眠曲一样轻柔而缓慢，她总是听着听着就想别的去了，等意识到再听回来一会儿，不久思想又走私了。老师讲课真是一门技巧，讲得好的即使不想听的人也会听。如今像她这样努力想认真听讲的人已经不多了，况且她一直觉得自己脑子不如别人，所以需要加倍用功，这是她惟一的资本，惟一可以抗衡那个沉闷枯燥家庭的资本。她是单亲家庭，家里只有她一个，她和妈妈、外婆已经未婚的姨妈住在一起，全是女人，说的也都是一些女人话，她早听腻了。但是她们有一个约定俗成的观念，只要她一说“别吵了我要看书了。”四周就会立刻安静下来，她们的叨唠声会逐渐变成窃窃私语，像一群在远处嗡嗡个不停的苍蝇。

       无论是在学校还是在家里，她都觉得孤独，那种感觉一直追随着她挥之不去。她还没上小学的时候父母就离婚了，用妈妈的说法就是，爸爸跟着一个坏女人跑了，所以她一直特别憎恨灰姑娘里的继母，她觉得那就是抢走她爸爸的坏女人！如今她大了，这想法已经不那么强烈了，但是她对于爸爸的离开仍然无法释怀，虽然在极度愤怒的时候她曾对她妈妈吼过，说是她撵走的她爸爸。

       在她成长的后十个年头里，爸爸的身影几乎没再出现过，之前她不能理解，后来她知道当然是妈妈阻止了这一切，于是爸爸只是按月把生活费打到妈妈的银行卡里，稍有延迟，妈妈就会打电话过去劈头盖脸一通乱骂。有时候她真挺佩服她妈妈的，这么多年过去了，对爸爸的恨却一点儿也没减少，她总是在家里说她们现在之所以过得不好，全是因为她爸爸，她爸爸抛弃了她，抛弃了她们的家庭，抛弃了幼小的孩子。是什么时候开始她学会了可怜自己？等她意识到的时候，已经养成了可怜自己的习惯，并且她总觉得在别人眼里她也一定是可怜的，不管她怎么得第一名，不管她怎么假装坚强，那些人还是一眼就能看出她的可怜来，躲也躲不掉。

       下课铃把她惊醒了，后半节课居然没听进去！平时她努力把自己埋在书本里，不愿意想过去，更不敢想将来。课间十分钟，同学们基本都到操场或楼道里去了，她磨蹭着来到卫生间。卫生间的三个门都关着，她站在门口等着，门里的人正在聊天，说的都是与美容有关的事儿，不知怎么的，其中一个竟突然说起了她。“你瞧见一班的陈岚没，那个邋遢劲啊。”另一个说：“她无所谓，反正也没有男生喜欢她。”边说边冲出门来，见到她，一愣，俩人嘻嘻笑着离开了。陈岚像没事儿似的进去上卫生间，可是脑子里却像被炸弹炸过般混乱，她明明知道这很正常，可她还是因此郁郁寡欢，这是多小的一件事儿啊。但是同伴的目光终究是有威慑力的，在那个花一样的年龄，在那个闷热的下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