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型诗的形式
在所有的文学样式中,诗歌是起源最早、历史最久的一种样式。散文、小说等文学作品要靠文字记录才能流传,而最早的诗歌是人们的口头创作,靠口耳流传,可以不依赖文字。像《左传》所记的宋国筑城民夫们讽刺华元的诗,就是口头创作,那些民夫都是一个大字不识的。当然,这还不是最早的诗歌,最早的诗歌可以追溯到原始社会。诗歌的起源和劳动有关系。西汉时代的典籍《淮南子·道应训》里有这样的记载:
今夫举大木者,前呼“邪许”,后亦应之,此举重劝力之歌也。
许多人一起抬大木头,用喊号子协调大家的步伐,鼓励大家出力,号子很有节奏。如果在号子中加进一些有内容和有趣的话,那就是原始诗歌了。鲁迅曾把这种喊着“杭育杭育”声音的劳动号子称作最早的诗歌,并风趣地说这就是“杭育杭育”派。此外,诗歌的起源还同宗教和娱乐有关系。古书《吕氏春秋·古乐篇》记载:
昔葛天氏之乐,三人操牛尾,投足以歌八阕。
葛天氏是传说中的古代部落。他们的宗教兼娱乐活动是,由三个人拿着牛尾巴,边跳舞,边唱歌,歌辞有八段。歌辞没有流传下来,但从同书所记的《玄鸟》、《遂草木》、《奋五谷》等题目推测,内容大约是有关图腾崇拜、神话传说和农业生产的。古代有“玄鸟生商”的说法,商民族奉“玄鸟”(燕子)为图腾,这里的“玄鸟”可能也是类似的神话传说。“草木”、“五谷”显然是有关牧业和农业的事。这些歌辞就是原始的诗歌,不过它们不是独立存在,而是和音乐、舞蹈结合在一起的。这种情形从当前世界上某些原始民族中仍可看到。诗歌首先和舞蹈脱离,后来又渐渐脱离曲调,成为朗诵和阅读的诗歌,但仍保留着音乐性,即有节奏和韵律。诗又称“诗歌”,就说明了它与音乐的关系。
中国诗歌虽然已经突破了格律的束缚,但我认为诗歌若完全将格律抛弃,诗歌将乱成一团。诗歌需要自由,诗歌也同样需要格律。当然,这里的格律并非岿然不动。微型诗是诗歌的组成部分,微型诗也应当同音乐站在同一战线上,不断创新。
诗是分行的艺术,这是毫无疑问的。但是把微型诗限定在三行以内是否必要呢?微型诗是诗体的创新。所谓诗体,即是诗的格式,一般包括句式、句法,篇章结构,声韵等因素,这些因素,用不同的方式组合所形成的格式,丰富多样,无限精彩,而微型诗只是其中之一。微型诗从其勃兴的客观环境来看,是“变革时代的快餐文化”,是适应现代生活的快节奏而蓬勃发展的微型文学大潮的一条支流;从创作主体来看,体现了诗人对精致化艺术的自觉追求;从诗体发展本身来看,微型诗是从小诗中分离出来的独立诗体。所以,微型诗是客观现实需要、主观自觉追求和诗歌发展规律交互作用下兴盛的一种崭新诗体。虽“微”,但却承载着时代发展的需要、折射着诗人灵魂的颤动,也承负着探索新诗发展的使命。不成规矩无以成,限制微型诗的行数是“有的放矢”。闻一多先生就曾把诗歌创作中追求格律形象地比喻为“戴着镣铐跳舞”,但他说:“恐怕越有魄力的作家,越是要戴着镣铐跳舞才跳得痛快,跳得好。只有不会作诗的才感觉格律的束缚。对于不会作诗的,格律是表现得障碍;对于一个作家,格律便成了表现得利器”。所以,有限制必有反限制。正如歌德所说的“在限制中才显示出能手,只有规律能给我们自由”。明王夫之《姜斋诗话》云:“论画者曰:'咫尺有万里之势。’'势’字宜若眼。若不能势,则缩万里于咫尺,直是《广舆记》前一天下图耳。五方绝句以此为落想时第一义。”微型诗虽三行之内,却能孕蓄无限于有限,以有限体现无限,如同在一幅不足盈尺的画面,渲染出浩瀚无际、绵邈不尽的景象和情意,激发出读者丰富的联想、杳渺的遐思。这正是微型诗“限制”与“无限”的艺术辩证法。当然,若是创作者把“三行以内”抓住牢牢不放,你将可能陷入一个创作的误区。微型诗并不将三行以上的诗拒之门外,三行以上的诗仍可以冠上“微型诗”这个响亮的名字。诗,应该是生命个体精神世界的自由抒写,正确的态度应该是:行于当行,止于当止,不削足适履,该多少行就多少行。只不过多于三行,就是小诗、短诗甚或长诗了。
中国古代诗歌从逐渐摆脱儒家传统诗教的束缚,走向唐代的多元与辉煌,禅宗的影响不容忽视。这种影响主要表现在禅宗的顿悟思维方式改变了诗人的艺术思维模式。由于顿悟思维与灵感思维十分相似,所以,禅悟的非功利化、非逻辑化和非客观化特征使诗歌创作在内容上由重再现客体转向重表现主体,风格上由温柔敦厚转向空灵幽远,为中国古代诗歌艺术开辟了一个不同于儒家传统诗教的崭新天地,大大增强了诗的美感。在我国古代诗歌的发展历史上,魏晋南北朝是一个重要的转折点。因为从总体看,我国诗歌无论是内容还是风格,在这一时期均发生了显著的变化。内容上,从重再现客体转向重表现主体;风格上,从温柔敦厚转向空灵幽远。这种转变自魏晋始,到盛唐达到高峰。造成我国诗风这一转变的原因是多方面的,但佛教的影响是主要原因之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