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estio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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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nswer 1

　　我们之间，有一条深深的沟。
　　我以为，只要有足够的勇气，就可以跨越这条深沟。
　　可惜，那只是一个幻觉。
　　真实的幻觉。

　　第一章
　　外滩三号。
　　五楼餐厅，想起淡淡的蓝调，还有以英语为主的各种语言。每张桌上的高脚杯，都荡漾着鲜血般的红酒，令有身在肖邦的幻觉。
　　菲籍侍者端来一杯橙汁，小麦轻轻啜一口，看着窗外的黄浦江——若回到八十年前，还会看到带着巨大翅膀的自由女神像，如今只剩同样古老的气象信号塔。江上穿梭数艘游船，闪起花花绿绿的灯火，竟不像人间所有。
　　“你在看什么？”
　　对面响起年亲男子的声音，她尴尬地笑了笑：“从没这么看过我工作的地方。”
　　“浦发大厦？我家在30层投了个科技公司，最近决定要追加五千万投资。”他已经口若悬河的说了半小时，话题不理财经与房市，从国务院发改委的宏观调控，到浙商温商私企的八卦，“对不起，刚才一直说自己感兴趣的，大概是受家族环境音响，父亲要求我三年内必须接班，请说说你的爱好吧。”
　　“我？爱好？”
　　“每个人每个人都有爱好啊，我最大的爱好是自己游艇出出海。”
　　这可难倒了小麦——追看日剧？打CS通宵？泡晋江耽美闲情？在家做瑜伽？休息天睡懒觉？每样都是足不出户。
　　“我喜欢在淘宝上购物。”
　　“淘宝？我知道，是马云旗下的公司，我父亲和他很熟。”
　　暴露了自己是宅女的秘密，她平淡的笑道：“是啊，我们生活在不同的世界。”
　　“我就喜欢你这样的女孩。”
　　看来贵公子还挺满意，除了她天生丽质难自弃，这身在淘宝精心挑选的晚礼服，也为本次相亲增色不少。
　　“是吗？”他第一次直视对方双眼 ，“我值得你喜欢吗？”
　　“你知道吗？你长得很像松岛菜菜子。”
　　心底浮起《魔女的条件》爱上高中生的女老师，以及《午夜凶铃》的单亲妈妈。
　　贵公子得意的舒展眉头，举起红酒杯摆酷道：“宋代菜菜子是我的梦中情人。”
　　“抱歉，我去一下洗手间。”
　　小麦从容的拿起钱包，穿过餐厅尽头长长地走道，离开贵公子的实现。餐厅还有另一道门，他头也不回地走出去，快步抢进电梯。
　　走出外滩三号大门，深秋黄浦江畔夜风袭来，楼下停着一辆兰博基尼跑车——贵公子今晚的座驾——正在五楼耐心等待的他，或许心里盘算着半夜兜风路线。
　　再见。
　　半小时后，小麦回到家了。外滩三号那种餐厅实在吃不饱，她跑进厨房筑起方便面，便听到宇多田光的《FIRST LOVE》，她的手机铃声。
　　不耐烦的接起电话，趋势怒气冲冲的舅妈：“小麦！你在哪里？”
　　“在家里啊。“
　　“你回家了？天哪！你在呢么一声不吭就回家了？”舅妈仿佛世界末日降临，“你知道吗？人家在外滩三号餐厅等着你呢！”
　　“舅妈，对不起，我和他是两个世界的人，真的不合适。”
　　那头还在继续咆哮，小麦已挂断电话。
　　他从冰箱里拿出一听啤酒，靠在窗帘后喝着白色泡沫，强忍不住眼泪不留下来冲刷脸颊尘土。
　　手机铃声再度响起。
　　一个男人的声音：“这是公安局。”
　　“什么事？”
　　和所有人一样，每次接到公安局的电话，她的心都会紧绷起来。
　　“半小时前——你的父亲，因公殉职了！”

　　她叫田小麦。
　　他的父亲叫田跃进，是个五十八岁的老警察。昨晚他在追捕一个绑架男童的罪犯，男童逃亡时坠入黄浦江。老田奋不顾身跳进冰冷的江水，再救起孩子的同时，自己去不幸溺水身亡。
　　今天上午，她在公安局看到了父亲遗体，虽然淤泥已被清理干净，但是被江水泡的有些浮肿。她抱着父亲哭了整整两个钟头，直到遗体被警车开道送往殡仪馆。市局领导对此很重视号召全市公检法学习父亲的英雄事迹，还要上报公安部申请烈士称号。
　　她向公司请了丧假料理后事，千头万绪落在小女子箭头，亲戚们却躲得很远，幸好父亲同事们过来帮忙，一起布置了灵堂。
　　忙到晚上十点，只剩他独自一人抽泣，看着父亲的遗像问：“你，你为什么要跳下黄浦江？你终于如愿以偿成英雄，我却变成了孤儿！”
　　然后，她翻出妈妈的遗像，他们终于可以在天堂团聚了。
　　走出父亲的房间，写字台上摊着遗物——几十本工作笔记——八十年代常见的黄封面的小本子，他干了三十六年的刑警，每年都会留下一本。最久的是1995年那本，封面几乎褪了颜色。经年累月被手指摩擦，纸边和书脊非常粗糙。
　　1995年？算来那年她十三岁，在读初中一年级，却不记得发生过什么大事。
　　于是，她小心翼翼地打开，这本被父亲翻烂了的1995年的工作笔记。
　　刚翻开便看到一张书签，所谓的书签就是一张硬纸片，上面写着一行父亲潦草的笔记——

　　凶手是恶鬼？

　　恶鬼？
　　小小麦紧紧捏着书签，记得父亲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怎么会相信恶鬼作案呢？
　　低头再看书签所在那页，开有用蓝色墨水写道——

　　1995年8月7日，晨，7点，大雨。
　　南明路199号，南明高级中学马路对面，小杂货店。
　　被害人，许碧真，女，33岁，外地来沪人员。
　　尸体仰卧，头朝外，脚朝内，左臂上扭，右臂下扭，左膝盖略抬起。
　　粉色睡裙，拖鞋落地，似无性侵害迹象。
　　丝巾。
　　紫色丝巾！！！

　　“紫色丝巾”底下，父亲划了一条横线，还加上三个惊叹号，表示内心的震撼程度？
　　再看“凶手是恶鬼？”五个字和一个问号，后背心刹那间微微一凉，高楼外的秋风竟吹开窗户，十五年前的雨夜屠夫，以藏身于自己的身后……
　　小麦的满头长发都被风吹乱，以至于完全遮盖了双眼。她惊慌失措地逃出屋子，牢牢锁紧父亲的房门，钻入闺房的被窝深处。
　　恶鬼，会到梦中来吗？

　　他来了。
　　1955年，8月7日，清晨，7点。
　　半小时前，田跃进匆忙地在自家里出来。放暑假的女儿还在草席上熟睡，他刚为另一桩案子熬了几个通宵，缩在警车里困得几乎睡着了。
　　大雨，夏天的大雨，一下了整个晚上，无情地冲刷荒野外的马路，也必将冲掉许多重要证据。
　　到了。
　　连日疲倦似的头疼欲裂，摇下桑塔纳的车窗，却是南明高级中学的大门。这所全市重点寄宿中学空无一人，校门两侧是高高的围墙，延伸想大雨中的旷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