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的意义何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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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我们具有什么样的 社会 地位，穿着什么样的衣服，举行的涂油仪式有多么宏大，有多少钱财，出行时有多少保镖，保护财产的警察有多少，处死的革命者和无政府主义者有多少，建立了怎样的功勋，创立了怎样的国家，建造了怎样的堡垒和高塔，就像巴别塔和埃菲尔铁塔那样，我们都不可避免地面临两个结局，从而让自己的生活失去意义：一是死亡会降临到我们每个人身上，二是我们的所有功绩到最后都会化为乌有。
无论我们建立了什么丰功伟绩，开创了国家、建造了宫殿和纪念碑、创作了史诗和歌曲等等，最终都会消亡，不留下任何痕迹。无论我们在下意识里是怎样回避，都不能不看到这一事实：人生的意义不在于我们肉体的存在，也不在于我们的建功立业。
无论你是谁，我都建议你在读我的文字时想一想自己的身份和应尽的责任。我所说的身份不是指地主、商人、法官、皇帝、总统、部长、神父、士兵等暂时性的身份，我所说的责任也不是这些身份所承担的责任，而是指你作为一个生物，在经历了漫长的无生命时代后获得了生命，又可能随时失去它而回归无生命的状态，这样一种真正的具有永恒意义的身份。
你要想一想的责任，不是地主对庄园、商人对资本、皇帝和官员对国家的想象中的责任，而是指你成为有生命、有理性、有感情的生物后，由这一身份所赋予的责任。你是否做了让你来到这个世上、以后又让你回归他身边的造物主要求你做的事情？你现在做的是否是他希望你做的？当你作为地主或工厂主盘剥穷人的劳动成果时，或者作为国家首脑和法官草菅人命、滥杀无辜时，或者作为军人去抢劫和杀人时，你的所作所为是否是他希望你去做的？
也许有人会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这一切都是不可避免的，对于维护现存 社会 制度是必不可少的；如果这种制度遭到破坏，就会产生更为巨大的灾难。这样说的人不过是这种 社会 制度的获益者，而其受害者则是这种人的10倍以上，他们想要说的东西恰恰相反。何况你也知道，这种说法完全是谎言，现存的 社会 制度早就过时了，应该根据新的原则加以改造，不能为维护它而牺牲人的感情。
退一步说，即使必须维护现存 社会 制度，为什么恰恰是你觉得应该破坏人的所有美好感情来维护这种制度？是谁让你担当这一即将瓦解的旧制度的守卫者？无论 社会 ，还是国家，或者是他人，都没有请你这个地主、商人、皇帝、神父或士兵来维护这种制度。你心里十分明白，你享有现在这种地位，根本不是为了维护人民幸福这一崇高目的，而是由于自己的利益、名声、虚荣心、偷懒和卑怯。
如果你不愿意享有现在的地位，就不会去做那些一直被要求你做的事情。如果你不去做，就会立即失去现在的地位。如果你是政府首脑或官员，却不说假话，不参加暴力，不判人死刑；如果你是神父，却不用谎言欺骗人；如果你是军人，却不再去征战杀戮；如果你是地主或工厂主，却不再利用法庭和暴力维护自己的财产，那么你就会立即失去自己的地位。
如果你现在仍然处于这种地位，那是因为你心甘情愿地处在这种位置上。既然你已经知道这种地位是违背你的愿望、理性和信仰，甚至是违背你所信仰的科学，那就不能不考虑一下这个问题：你继续处在这种地位，并且竭力为之辩护，这样做是应该的吗？
你会申辩说，世界上还有公众的幸福，为了它可以去杀人、鞭笞和抢掠；让一个人去死总比让全国的人都去死要好。于是你就接连不断地判人死刑，带着枪支弹药去抓这个必须为公众的幸福而死的人，把他关进监狱，没收他的财产。你声称，之所以采取这种残忍的行动，是因为你是地主、法官、皇帝、军人，应该属于这个 社会 和国家，为其效力，执行国家的法律。
然而你还应该知道，除此之外，你还属于亘古不变的人的生活，属于上帝，并因此而承担责任。正像你的家庭和 社会 责任应该服从更高一级的国家责任一样，你承担的国家责任也应该服从更高级的为上帝而承担的责任。为了家庭和 社会 取暖，你去偷伐电线杆，这显然是极其荒谬的，因为它违犯了国家的法规；同样的，为了国家的安全和福利去鞭笞、杀戮或绞死老百姓，这也是极其荒谬的，因为它违犯了上帝的法规。
一些人要你相信，为了世界上某个地方并非永恒的 社会 秩序不被破坏，你就得去鞭笞、折磨、屠杀另一些人，从而破坏上帝或理性建立的永恒的人类生活秩序。因此，你不能不认真思考一下你的地主、商人、法官、皇帝、总统、部长、神父、士兵等身份的合法性，因为它们总是伴随着压迫、暴力、欺骗、鞭笞和屠杀，是违背上帝意旨的。
我并非要求你作为地主，立即把自己的土地交给穷人；作为资本家，立即把自己的财产和工厂交给工人；作为皇帝、部长、官吏、法官、将军，立即放弃自己优越的地位；作为士兵，立即拒绝服从命令从而处于危险之中。当然，你如果能够做到这些，那是最好。但一般来说，你是很难做到的，因为你有各种 社会 关系，有家庭、下级和上司，受着各方面的影响。然而承认真理，不说假话，这是你永远可以做到的。
你不应该说，之所以当地主、工厂主、商人、画家或作家，是因为这对人民有利；之所以当省长、检察长或皇帝，是因为要造福于民，而不是让自己过着优哉游哉的舒适生活；之所以当士兵，是因为认为军队是人民幸福生活的保证，而不是由于害怕惩罚。不对自己和别人说假话，这是你永远可以做到的，也是应该做到的；只有这样，抛弃假话，信仰真理，你才能获得真正的人生幸福。在你的生活中，只有在一件事情上你是完全自由的，而其它的一切都是你无法掌控的，这件事就是去认识和信仰真理。
你随时可能死去，然而你却在签发命令，宣布开战，征伐杀戮，酷刑拷打，残酷剥削，在缺衣少食的穷人中间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同时向那些弱势群体的人宣称，这都是合情合理的事情，是人的责任之所在；你完全不考虑在这样做的时候，随时可能被细菌感染或被子弹击中，或者会生病而死亡，从而丧失改恶从善的机会，白白地失去了属于你只有一次的生命。尽管这个道理十分简单而古老，尽管我们往往用伪善来遮蔽它，仍然无法不让这一简单明白、无可置疑的真理显现出来：人的一生必然会有许多苦难以及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任何试图避免它的做法都是徒劳无益的；因此，人生唯一的意义就是时时刻刻去做那个让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力量要求我们做的事情，这一力量通过理性来指导我们的生活。它并不要求我们去做那些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只要求我们一件事，就是效力于天国，让人类在真理的基础上尽可能地联合起来。为了做到这一点，我们就得承认已向我们展现的真理并信仰它。唯有这件事是永远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天国就在你心中
【本文摘自《托尔斯泰自述》（黄忠晶编译，天津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一书】
无论我们建立了什么丰功伟绩，开创了国家、建造了宫殿和纪念碑、创作了史诗和歌曲等等，最终都会消亡，不留下任何痕迹。无论我们在下意识里是怎样回避，都不能不看到这一事实：人生的意义不在于我们肉体的存在，也不在于我们的建功立业。
无论你是谁，我都建议你在读我的文字时想一想自己的身份和应尽的责任。我所说的身份不是指地主、商人、法官、皇帝、总统、部长、神父、士兵等暂时性的身份，我所说的责任也不是这些身份所承担的责任，而是指你作为一个生物，在经历了漫长的无生命时代后获得了生命，又可能随时失去它而回归无生命的状态，这样一种真正的具有永恒意义的身份。
你要想一想的责任，不是地主对庄园、商人对资本、皇帝和官员对国家的想象中的责任，而是指你成为有生命、有理性、有感情的生物后，由这一身份所赋予的责任。你是否做了让你来到这个世上、以后又让你回归他身边的造物主要求你做的事情？你现在做的是否是他希望你做的？当你作为地主或工厂主盘剥穷人的劳动成果时，或者作为国家首脑和法官草菅人命、滥杀无辜时，或者作为军人去抢劫和杀人时，你的所作所为是否是他希望你去做的？
也许有人会说，这个世界就是这样，这一切都是不可避免的，对于维护现存 社会 制度是必不可少的；如果这种制度遭到破坏，就会产生更为巨大的灾难。这样说的人不过是这种 社会 制度的获益者，而其受害者则是这种人的10倍以上，他们想要说的东西恰恰相反。何况你也知道，这种说法完全是谎言，现存的 社会 制度早就过时了，应该根据新的原则加以改造，不能为维护它而牺牲人的感情。
退一步说，即使必须维护现存 社会 制度，为什么恰恰是你觉得应该破坏人的所有美好感情来维护这种制度？是谁让你担当这一即将瓦解的旧制度的守卫者？无论 社会 ，还是国家，或者是他人，都没有请你这个地主、商人、皇帝、神父或士兵来维护这种制度。你心里十分明白，你享有现在这种地位，根本不是为了维护人民幸福这一崇高目的，而是由于自己的利益、名声、虚荣心、偷懒和卑怯。
如果你不愿意享有现在的地位，就不会去做那些一直被要求你做的事情。如果你不去做，就会立即失去现在的地位。如果你是政府首脑或官员，却不说假话，不参加暴力，不判人死刑；如果你是神父，却不用谎言欺骗人；如果你是军人，却不再去征战杀戮；如果你是地主或工厂主，却不再利用法庭和暴力维护自己的财产，那么你就会立即失去自己的地位。
如果你现在仍然处于这种地位，那是因为你心甘情愿地处在这种位置上。既然你已经知道这种地位是违背你的愿望、理性和信仰，甚至是违背你所信仰的科学，那就不能不考虑一下这个问题：你继续处在这种地位，并且竭力为之辩护，这样做是应该的吗？
你会申辩说，世界上还有公众的幸福，为了它可以去杀人、鞭笞和抢掠；让一个人去死总比让全国的人都去死要好。于是你就接连不断地判人死刑，带着枪支弹药去抓这个必须为公众的幸福而死的人，把他关进监狱，没收他的财产。你声称，之所以采取这种残忍的行动，是因为你是地主、法官、皇帝、军人，应该属于这个 社会 和国家，为其效力，执行国家的法律。
然而你还应该知道，除此之外，你还属于亘古不变的人的生活，属于上帝，并因此而承担责任。正像你的家庭和 社会 责任应该服从更高一级的国家责任一样，你承担的国家责任也应该服从更高级的为上帝而承担的责任。为了家庭和 社会 取暖，你去偷伐电线杆，这显然是极其荒谬的，因为它违犯了国家的法规；同样的，为了国家的安全和福利去鞭笞、杀戮或绞死老百姓，这也是极其荒谬的，因为它违犯了上帝的法规。
一些人要你相信，为了世界上某个地方并非永恒的 社会 秩序不被破坏，你就得去鞭笞、折磨、屠杀另一些人，从而破坏上帝或理性建立的永恒的人类生活秩序。因此，你不能不认真思考一下你的地主、商人、法官、皇帝、总统、部长、神父、士兵等身份的合法性，因为它们总是伴随着压迫、暴力、欺骗、鞭笞和屠杀，是违背上帝意旨的。
我并非要求你作为地主，立即把自己的土地交给穷人；作为资本家，立即把自己的财产和工厂交给工人；作为皇帝、部长、官吏、法官、将军，立即放弃自己优越的地位；作为士兵，立即拒绝服从命令从而处于危险之中。当然，你如果能够做到这些，那是最好。但一般来说，你是很难做到的，因为你有各种 社会 关系，有家庭、下级和上司，受着各方面的影响。然而承认真理，不说假话，这是你永远可以做到的。
你不应该说，之所以当地主、工厂主、商人、画家或作家，是因为这对人民有利；之所以当省长、检察长或皇帝，是因为要造福于民，而不是让自己过着优哉游哉的舒适生活；之所以当士兵，是因为认为军队是人民幸福生活的保证，而不是由于害怕惩罚。不对自己和别人说假话，这是你永远可以做到的，也是应该做到的；只有这样，抛弃假话，信仰真理，你才能获得真正的人生幸福。在你的生活中，只有在一件事情上你是完全自由的，而其它的一切都是你无法掌控的，这件事就是去认识和信仰真理。
你随时可能死去，然而你却在签发命令，宣布开战，征伐杀戮，酷刑拷打，残酷剥削，在缺衣少食的穷人中间过着穷奢极欲的生活，同时向那些弱势群体的人宣称，这都是合情合理的事情，是人的责任之所在；你完全不考虑在这样做的时候，随时可能被细菌感染或被子弹击中，或者会生病而死亡，从而丧失改恶从善的机会，白白地失去了属于你只有一次的生命。尽管这个道理十分简单而古老，尽管我们往往用伪善来遮蔽它，仍然无法不让这一简单明白、无可置疑的真理显现出来：人的一生必然会有许多苦难以及随时可能降临的死亡，任何试图避免它的做法都是徒劳无益的；因此，人生唯一的意义就是时时刻刻去做那个让我们来到这个世界的力量要求我们做的事情，这一力量通过理性来指导我们的生活。它并不要求我们去做那些不可能做到的事情，只要求我们一件事，就是效力于天国，让人类在真理的基础上尽可能地联合起来。为了做到这一点，我们就得承认已向我们展现的真理并信仰它。唯有这件事是永远在我们的掌控之中。
——天国就在你心中
【本文摘自《托尔斯泰自述》（黄忠晶编译，天津人民出版社2018年版）一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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