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如郑愁予的《佛外缘》
她走进来说: 我停留
只能亥时到子时
你来赠我一百零八颗舍利子
说是前生火花的相思骨
又用菩提树年轮的心线
串成时间绵替的念珠
莫是今生邀我共同坐化
在一险峰清寂的洞府
一阴一阳两尊肉身
默数着念珠对坐千古
而我的心魔日归夜遁你如何知道
当我拈花是那心魔在微笑
每朝手写一百零八个痴字
恐怕情孽如九牛而修持如一毛
而你来只要停留一个时辰
那舍利子已化入我脏腑心魂
菩提树同我的性命合一
我看不见我 也看不见你 只觉得
唇上印了一记凉如清露的吻
《青春断想》
童年,把时间和记忆拉长
难以忘怀的是
躺在青草上仰望
深远的天空
几朵流浪的白云
偶尔的几群雁南飞
引起无边的思绪
从雨城开始,到旱城结束
火车奔跑,象你一样
在大地寂寞穿行
轻轻的,风拨动梦的琴弦
然后无声的走远
那草原,那风筝
单车,恋人
那划破手指头的刀片
全隐退到岁月深处
当你亲手折断
那朵永远无望盛开的花朵
一些声音,在喊着回家
一些阳光,下落不明
母亲的白衣裳,一直晾不干
是我无法安放的疼痛
一只奋飞的鸟,
撞上摩天楼的透明玻璃;
时代把我的影子遗弃
我背叛善良的旨意
走进陌路的彼岸
无人,无声
空洞的梦以及残阳
多少一生飞翔的鸟呵
最后的翅膀,流落他乡
这一天
我的命途注定没有诗歌
现实和梦的斗争
沉入深秋的落叶满地
红色的夕阳
失去爱的暖意
你的指尖该会多么凉
黑夜接纳了这真实的世界
游子沉寂在路上
没有路灯……
你独坐在发霉的雨季里
剪短了幻想和长发
断层的故事和地面
每走一步,如履薄冰
水手的钟声
震醒了内心的睡意
多少年少轻狂的梦呵
展开翅膀,冲天而去
放逐的青春,情谊受难
那个曾经令你心动的女子
早已随风远去
岁月的落叶和尘土
抵达心的蹉跎
走吧,梦在远处呼唤
沉默了数百年的诗人
还是那清冷的身影
对着晚霞——
在你身上刻划名字的那些人
早追随时光远行了
枫林和记忆的呐喊,思维干涸
耳畔残留着谁的渴望,谁的酸楚
一张岁月的沧桑印象
贴在敞开的坟茔上
如果不再有梦
就让夕阳带走梦的伤口
你的星光
燃烧我的热血和青春
我不信这场雨
流淌着落寞红尘里完美的遇见
风吹过大地的伤疤,红唇颤抖
深秋灰色的阴云
思绪从荒野的红豆树下散开
落叶间
童年的故乡离我很近,很近……
梦穿透山冈,命运已经陈旧
我在万里之遥,用泪光点亮你的沧桑
你在自己的预言里,停止飞翔
青春的火焰就要熄灭
让我最后亲吻你的苍老
最后饮尽你茂盛的孤独
—— 献给我北方的妈妈
我钉在
我的诗歌的十字架上
为了完成一篇寓言
为了服从一个理想
天空、河流与山峦
选择了我,要我承担
我所不能胜任的牺牲
于是,我把心
高高举在手中
那被痛苦和幸福
千百次洞穿的心啊
那因愤怒与渴望
无限地扩张又缩紧的心啊
我的心
在各种角度的目光的投射下
发出了虹一样的光芒
可是我累了,妈妈
把你的手
搁在我燃烧的额上
我献出了
我的忧伤的花朵
尽管它被轻蔑,踩成一片泥泞
我献出了
我最初的天真
虽然它被亵渎,罩着怀疑的阴云
我纯洁而又腼腆地伸出双手
恳求所有离去的人
都回转过身
我不掩饰我的软弱
就连我的黑发的摆动
也成了世界的一部分
红房子,老榕树,海湾上的渔灯
在我的眼睛里变成文字
文字产生了声音
波浪般向四周涌去
为了感动
至今尚未感动的心灵
可是我累了,妈妈
把你的手
搁在我燃烧的额上
阳光爱抚我
流泻在我瘦削的肩膀
风雨剥蚀我
改变我稚拙的脸庞
我钉在
我的诗歌的十字架上
任合唱似的欢呼
星雨一般落在我的身旁
任天谴似的神鹰
天天啄食我的五脏
我不属于自己,而是属于
那篇寓言
那个理想
即使就这样
我成了一尊化石
那被我的歌声
所祝福过的生命
将叩开一扇一扇紧闭的百叶窗
茑萝花依然攀援
开放
虽然我累了,妈妈
帮助我
立在战线的最前方
《母亲》 翟永明
无力到达的地方太多了,脚在疼痛,母亲,
你没有教会我在贪婪的朝霞中染上古老的哀愁。我的心只像你
你是我的母亲,我甚至是你的血液在黎明流出的
血泊中使你惊讶地看到你自己,你使我醒来
听到这世界的声音,你让我生下来,你让我与不幸构成
这世界的可怕的双胞胎。多年来,我已记不得今夜的哭声
那使你受孕的光芒,来得多么遥远,多么可疑,站在生与死
之间,你的眼睛拥有黑暗而进入脚底的阴影何等沉重
在你怀抱之中,我曾露出谜底似的笑容,有谁知道
你让我以童贞方式领悟一切,但我却无动于衷
我把这世界当作处女,难道我对着你发出的
爽朗的笑声没有燃烧起足够的夏季吗?没有?
我被遗弃在世上,只身一人,太阳的光线悲哀地
笼罩着我,当你俯身世界时是否知道你遗落了什么?
岁月把我放在磨子里,让我亲眼看见自己被碾碎
呵,母亲,当我终于变得沉默,你是否为之欣喜
没有人知道我是怎样不着边际地爱你,这秘密
来自你的一部分,我的眼睛像两个伤口痛苦地望着你
活着为了活着,我自取灭亡,以对抗亘古已久的爱
一块石头被抛弃,直到像骨髓一样风干,这世界
有了孤儿,使一切祝福暴露无遗,然而谁最清楚
凡在母亲手上站过的人,终会因诞生而死去
2019-03-26
再别康桥【作者】徐志摩 轻轻的我走了,正如我轻轻的来;我轻轻的招手,作别西天的云彩。
那河畔的金柳,是夕阳中的新娘;波光里的艳影,在我的心头荡漾。
软泥上的青荇,油油的在水底招摇;在康河的柔波里,我甘心做一条水草!
那榆荫下的一潭,不是清泉,是天上虹;揉碎在浮藻间,沉淀着彩虹似的梦。
寻梦?撑一支长篙,向青草更青处漫溯;满载一船星辉,在星辉斑斓里放歌。
但我不能放歌,悄悄是别离的笙箫;夏虫也为我沉默,沉默是今晚的康桥!
悄悄的我走了,
正如我悄悄的来;我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
2.金色花
【作者】 泰戈尔
假如我变成了一朵金色花,为了好玩,长在树的高枝上,笑嘻嘻地在空中摇摆,又在新叶上跳舞,妈妈,你会认识我吗?你要是叫道:“孩子,你在哪里呀?”我暗暗地在那里匿笑,却一声儿不响。我要悄悄地开放花瓣儿,看着你工作。当你沐浴后,湿发披在两肩,穿过金色花的林阴,走到做祷告的小庭院时,你会嗅到这花香,却不知道这香气是从我身上来的。当你吃过午饭,坐在窗前读《罗摩衍那》,那棵树的阴影落在你的头发与膝上时,我便要将我小小的影子投在你的书页上,正投在你所读的地方。但是你会猜得出这就是你孩子的小小影子吗?当你黄昏时拿了灯到牛棚里去,我便要突然地再落到地上来,又成了你的孩子,求你讲故事给我听。“你到哪里去了,你这坏孩子?”“我不告诉你,妈妈。”这就是你同我那时所要说的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