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游记中,如何评价猪八戒的人设?
在《西游记》在民间演化中,猪八戒是取经团队里最晚成型的人物。
唐僧是个原型,起初便有。宋代《大唐三藏取经诗话》中出现了化身白衣秀士的“花果山紫云洞铜头铁臂猕猴王”。元人剧作中出现了“深沙神”即沙和尚的雏形。
唯独老猪直到明初才在杨景贤的杂剧中被建构起来,此时距嘉靖年间《西游记》的成书近在咫尺,是以老猪甫一登场就是成熟的文人创作成果,甚至可说是专属于吴承恩的,避免了民间文学长期流变中为照顾底层阅读口味而脸谱化类型化的纰漏,呈现出前所未有的丰满。
猪始终是难登大雅却又最为草根阶层所熟知的动物,正如钉耙始终只是农具而非兵器,这些奇特的元素拼凑出一个被戏噱的可亲的带着土地泥渣味的神话,并终于彪炳千秋逡巡史册。所以我一直以为,老猪当得起中国小说史上第一个完全立体化的主角,第一个不避讳缺点的正面形象,第一个传统社会小农人和小市民一切特点与性情的大集合典型。八戒一出,中国古典小说彻底面貌焕然。
八戒的真实容貌未必便如电视剧里那么可爱,书中对他的官方描写多次提到獠牙这个特征,显是推断出他并非家猪而是野猪,当为性情凶猛的物种。第二十回写师徒投诉农庄,小老儿见了悟空只道是个瘦弱的痨病鬼,见了八戒就立即吓倒,可见老猪是取经团队里最像妖怪最能唬人的一个。至于他的艺术造型为何如此亲切,只能说明八戒在群众的口耳相传里是个讨人爱的角色,没人想把他弄得狰狞。
说到底,悟空是我们心中的英雄,而猪八戒,就是我们自己,那个被懒癌、拖延症、好逸恶劳、情欲和事业的两难、美食和身材的两难困扰了一生的自己,在到不了的灵山和回不去的高老庄之间彷徨了一世的自己。
八戒胸无大志屡屡思凡,自然与其经历相关八戒胸无大志屡屡思凡,自然与其经历相关。老猪贵为天蓬元帅,节制天河水军八万,位高权重,在天界也属于享过福的那一拨大人物。这自然比不得孙猴子惯乎餐风饮露唐玄奘自幼青灯古佛,即便是遭贬前的沙僧,虽有大将之名,但从“卷帘”二字,便可看出其不过是个下级侍从官,差老猪不是一级二级。毛主席他老人家教育我们,大凡富贵者,都会有动摇性和不彻底性,八戒是懂得尘世快乐也受过声色犬马的妙处的,有些资产阶级式的顾虑,情有可原。
八戒好色这一点,很少有人注意到一个细节,第八回八戒始登场,向奔赴长安寻访取经人的观音讲起自己下凡经历时说:“……此山叫作福陵山。山中有一洞,叫做云栈洞。洞里原有个卵二姐,他见我有些武艺,招我做了家长,又唤做倒插门。不上一年,他死了,将一洞的家当,尽归我受用。”
这是《西游记》里非常容易被人忽略的一个段落,我不太清楚卵二姐是个什么货色,但从中可清楚地知道八戒是有过女人有过性生活的,故而才明白男女之欢的可受用,也就格外地眷恋异性。所以和另三位比,八戒之修佛,有其先天不足之处,用唐僧的话是“坏了真阳”,说白了就是上手便不是个处男。
爱与欲,都是八戒前半生的关键词。追根寻源,一切还要从嫦娥说起。毕竟,这是老猪第一次在女色上犯错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