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世民和长孙皇后
李世民和长孙皇后
长孙皇后(601年3月15日—636年7月28日),河南洛阳人。祖先为北魏宗室长。父长孙晟,隋右骁卫将军,有“一箭双雕”之美誉,母高氏。仁寿元年出生,大业九年(13岁)嫁唐公李渊次子李世民。筮者曾预言她“贵不可言”。唐代被册为秦王妃。武德末年储位之争期间,与房玄龄“同心影助”李世民,并在玄武门之变当天亲自激励将士。李世民即位后,立为皇后。长孙氏是一位有趣的贤后,自称不涉朝政,但时常以古事设喻劝谏皇帝,更留下“朝服劝谏”以迂回策略保护大臣的美名;不允许自己的同母兄无忌为宰执,却因不愿留下“恃宠”恶名而请求李世民赦免其参与谋反的异母兄安业;性情不好奢靡,却有以丹羽金叶制作的“歧头履”传世;史载“造次必循礼”,却有活泼浪漫的《春游曲》流传;出生于崇尚佛教的家庭,却斥责佛道为异端,在重病时驳回皇帝为其大赦延寿的决定;对于自己掌管的宫人嫔妃非常仁慈,却敢于在其著作《女则》中毫不留情地指摘东汉明德皇后的过失。贞观十年六月己卯日(7月28日),长孙后在立政殿去世,时年36岁。同年十一月葬于昭陵,谥号文德。李世民曾在苑中作层观以望昭陵,魏征婉谏,方作罢。她是一位十分令人玩味的
历史人物,这样一位具备一切成为祸国妖姬特质以及条件的女子却选择了一条往往令今人曲解为压抑刻板的道路。也许结合今人所理解的相悖的两端,我们才能看清一位充满智慧、荣宠一生、优雅大气与妩媚活泼并存,且骄傲自负得可爱的贤后的真面目。
鹣鲽情深
上苑桃花朝日明,兰闺艳妾动春情。
井上新桃偷面色,檐边嫩柳学身轻。
花中来去看舞蝶,树上长短听啼莺。
贞观帝后
林下何须远借问,出众风流旧有名。此诗名曰《春游曲》,诗中的后宫佳人在桃花芳菲烂漫之际,翩然穿梭于漫天锦绣之中,观蝶聆莺。桃花因偷得她的面色而娇艳,嫩柳因习得她的腰身而身轻。她自负地认为自己的出众风流之名早已远播于世间,又勿须借问!
[1]于是此诗被佳人的丈夫——九五之尊的帝王“见而诵之,啧啧称美”。
于是此诗被某些迂腐的老学究斥为“艳诗”。
但毋庸置疑的是,这首诗正是一位幸福的女子张扬而自信的画像!
而这位女子正是被丈夫李世民称作“嘉偶”“良佐”,被史书称为“矜尚礼法”“母仪何炜”的一代贤后长孙氏。
厚重的史册只呈现给世人一位在政治上有作为的长孙皇后,她是皇帝的良佐,是忠直大臣的保护伞,是后世皇后的标杆;然而厚重的史册却无法完全承载她绚烂幸福的一生。掌握着话语权的史官们欲说还休的却是——她是一个处事圆滑的情报传送者,她是一个拥有汪洋恣肆口才的纵横家,她是一个偏好奇特珍贵玩物的收藏家,她是一个自信且略带自负的幸福女人,她是她丈夫挚爱一生的妻子。
一切还是从长孙皇后的离世说起吧。贞观十年六月,长孙皇后病逝,太宗依据爱妻因山为陵的遗言,将其埋葬在九嵕山,皇后入葬元宫后,太宗做了两件前所未有之事:
他在元宫外的栈道上修建了起舍,命宫人居住其中,如侍奉活人一般侍奉皇后——这种对已逝之人却供养如生的例子极其少见,几乎为太宗首创。可见在太宗心里,长孙皇后永远是活着的(《唐会要》卷二十。陵议)。
[2]他又在宫中建起了层观,终日眺望昭陵,史书是这样记载的:“文德皇后既葬,帝念后不已,即苑中作层观,以望昭陵,引征同升,征孰视曰:“臣眊昏,不能见。”帝指示之,征曰:“此昭陵邪?”帝曰:“然。”征曰:“臣以为陛下望献陵,若昭陵,臣固见之。”帝泣,为毁观。“望陵毁观”的
故事相信熟悉历史的人都有所耳闻。这个故事既反衬出太宗对长孙皇后刻骨铭心的追恋之情,又反衬出太宗追恋爱妻的行为是违背礼教传统的。
在那个以孝为先,“夫不祭妻”的时代里,太宗如此张扬的思妻念妻被人嘲弄讥讽也是理所当然了。其实太宗作为封建帝王,对此规则不可能不知,但他还是毫不避讳建层观,望昭陵,还拉着大臣一起来怀念。如果不是用情太深,情难自己,又怎么会明知故犯呢? 在魏征的劝讽下,层观最终拆除了。但太宗对爱妻的思念却并没有因此而停止,反而越发汹涌难以自控,以至于他在一次回诏中,公然向大臣诉说起了自己丧偶之后的悲苦心情——“顷年以来祸衅既极,又缺嘉偶,荼毒未几,悲伤继及。凡在生灵,孰胜哀痛,岁序屡迁,触目摧感。自尔以来,心虑恍惚,当食忘味,中宵废寝”(见《答魏征手诏》)。真可谓“一字一血泪”,看后令人不免唏嘘。
[3]也因为对皇后思念不已,唐太宗又做了一件旷古绝今之事——亲自抚养了长孙皇后的 *** 晋阳公主和幼子李治。为什么要留他们在身边亲自抚养,《唐会要》中是这样记载的“晋王以文德皇后最少子,于后崩后累年,太宗怜之,不令出阁。”这同时可以在《新唐书。晋阳公主传》中的得到复证。太宗亲自抚养幼子 *** 的用意已经很明显了——因为爱宠其母,所以亲养其子,并以子思母,借此来慰籍自己苦闷和空虚心灵,不过这种慰籍法,只能是举杯消愁愁更愁,也因为太宗的这种心情,因此在长孙皇后去世后,后宫多年无子嗣,仅得的一子也被过继。
[4]贞观十五年,长孙皇后的二子李泰与兄争夺太子之位,为了讨好其父,这位皇子在洛阳大兴土木,修建了伊阙佛龛,为母亲追福(右《三龛记》,唐兼中书侍郎岑文本撰,起居郎褚遂良书,字画尤奇伟。在河南龙门山,山夹伊水,东西可爱,俗谓其东曰香山,其西曰龙门。龙门山壁间凿石为佛像,大小数百,多后魏及唐时所造。惟此三龛像最大,乃魏王泰为长孙皇后造也。——《欧阳修集》)。此时长孙皇后已然过逝五年多了,而李泰谋嫡时却抬出了已过世多年的母亲讨好父亲。这足以充分说明李世民对他的爱妻是多么痴心长情,不仅没有人走茶凉,她的子女在她身后仍因为父亲对母亲的深爱而备受呵护,而嫡子们对母亲的态度甚至能影响太宗对他们的宠爱度。
即使到了贞观十七年李治已经被立为皇太子,李世民仍要将之留在身边朝夕相见,为此大臣们在贞观18年和贞观20年两度上书,要求皇帝放太子回东宫,最后双方妥协,太子李治15日在东宫,15日留在父皇身边。正如大臣在奏章中所说“父子不可以滞爱”,也正因为李治可以自由出入内宫,衍生了他与武则天的恋情,从而给大唐李氏宗室带来了灾难。
可能是李治也觉察到父皇对母后的深深思念,他在贞观22年建起了一座宏伟富丽的大慈恩寺来纪念母亲(大慈恩寺的规模很大,共有10几个院落,1897间房屋,云阁禅院,重楼复殿,十分豪华。唐玄奘称其为“壮丽轮奂,今古莫俦”。用今天的话来说,这是一项劳民伤财的工程。如果没有皇帝的支持和默许,太子是没有能力和胆量如此做的)。
长孙皇后生前并不是信佛之人,史载:当她病重时,太子李承干请求做佛事为其祈福,当时太宗及大臣一致同意,并准备付诸实施,却被皇后断然拒绝。她可能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为佛家做出如此大的贡献吧。
其实长孙皇后为佛家的贡献远不止这两件:
[5]贞观(或武德)年间,因长孙皇后不预,太宗北上太原,到玄中寺礼谒道绰太师为皇后祈愿除病,曾施舍“众宝名珍”,重修寺宇。(“太宗昔幸北京,文德皇后不豫,辇过兰若,礼谒禅师绰公,便解众宝名珍,供养启愿。”——《铁弥勒像颂碑》)
[6]贞观十年四月,因长孙皇后久病不愈,太宗下命修葺全国破旧寺庙为功德。(敕为皇后虚风日久,未善痊除,修复废寺,以希福力,天下三百九十二所佛事院宇,并好山水形胜有七塔者,并依旧名置立。——《唐文拾遗。卷五十》 )
长孙皇后曾经说过:“佛、老异方教耳,皆上所不为!”太宗本“上所不为”,却为了能从死神手中夺回爱妻,“不为”也“为”了。见于《旧唐书。文德皇后传》
其实综观史载,唐太宗为长孙皇后不为”也“为”之事,还有许多:
比如贞观初年,长孙皇后的异母哥哥长孙安业参与谋反,按律当诛,却因为长孙皇后的求情,太宗免除了他的死罪。这样一个身犯谋反大罪之人,最后却还能官拜兵部尚书,封薛国公。(亲兄弟谋反,按一般逻辑,皇后这时应该是跪着请罪,担心自己被株连才对,但长孙皇后非但不担心自己的处境,反而要求皇帝网开一面饶恕这位异母兄长,这是得到怎样的宠爱,才能有如此的自信?)
太宗本是对官员要求极其严格之人,有个大臣只因死后家人出来变卖珠宝他就怀疑人家贪污受贿,但当长孙皇后的叔叔长孙敞因贪污被免官后,太宗却因为他是皇后的亲叔叔,常常赏赐给他大量丝绢,不久后又重新任命他为官。
至于太宗对皇后所出子女以及皇后的亲兄长孙无忌的宠爱更可说“罄竹难书”了。
“唐文德皇后遗履,以丹羽织成,前后金叶裁云为饰,长尺,底向上三寸许,中有两系,首缀二珠,盖古之岐头履也。”——这是长孙皇后遗留在世上的一双鞋子,由鲜艳光灿的羽毛织成,黄金珍珠点缀其中……这只遗履的出现,使长孙皇后“布衣补丁”求贤德的说法不攻自破。一双鞋子尚且华丽如此,那么衣饰的华丽程度更是可想而知(史书记载的是皇后物品够用即可,不铺张浪费,而不是说她苛求自己)。
这双饰金缀珠,丹羽织成的遗履恰如一面镜子,清晰映照出长孙皇后灿若丹羽,金裹珠耀的华丽一生:
确实是惊世华丽,在一个男尊女卑,丈夫是天的社会里,即使嫁得是一个普通男人也不能轻易说“不”,对皇帝就更不用说了。但长孙皇后却常常气定神闲对皇帝丈夫说“不”——不想发表意见时,无论皇帝如何问,就是不说;不想让兄长为官时,即使皇帝反对,兄长也一定要辞官;想要赦免兄长时,就算兄长犯了谋反罪,也一定要皇帝下旨赦免;认为某人无罪时,即使皇帝大怒,她也依旧顶风而上,从容辩白;更有甚者,就连死后的墓葬形式都要亲自选定……长孙皇后的强势令吾辈佩服,不过吾辈更佩服无私纵容长孙皇后强势的那个男人——唐太宗李世民。
在一个男权的世界里,一个女人无论多么强势多么出众,若没有男人的垂青,她几乎不可能名垂青史,所以长孙皇后能成就一场惊世华丽,成为千古传颂的贤后,唐太宗居功至伟。
很多人奇怪,长孙皇后为什么不妒忌后宫,为什么会善待后宫?原因很简单,因为后宫无人值得她妒忌,因为她在后宫已是三千宠爱在一身!这个世上锦上添花者也许不多,但更多人也还不屑落井下石。面对已无力还击的弱者,照顾她们,善待她们一些又何妨呢?
很多人奇怪,魏征明明阻挠皇帝给长乐公主加嫁妆,长孙皇后却重赏魏征,这是在装贤德吗?她难道就不想亲生女儿嫁得风光些?答案很简单,因为她的女儿一直很风光,“上以公主皇后所生,特爱之,敕有司资送倍于永嘉公主”这句话已经胜过了世上任何奇珍异宝,这句话是长乐公主最珍贵的嫁妆。
很多人奇怪,长孙皇后临终前为什么要说“妾之本宗,慎勿处之权要,但以外戚奉朝请,则为幸矣”。难道她不想家族荣耀吗?理由很简单,当一个皇后不去忧虑人走茶凉,反而担心皇帝莫要赏赐太多时,必然是因为皇帝已经对自己的家族实在太好了。
很多人奇怪,长孙皇后为什么会发下“妾于陛下不豫之日,誓以死从乘舆”誓言?是封建毒害太重了吗?不,当然不是!这个誓言只能说,女人终究是女人,当一个男人,当一个皇帝能够全心全意,无私无畏地独宠一个女人时,这个女人必然会回报。投之以木瓜,报之以琼瑶,女人终究是女人!
其实,千百年来唐太宗和长孙皇后一直是官方和民间双重认可的恩爱夫妻。直到最近十年,不知出于什么缘故,或许是因为长孙皇后没有利用太宗的宠爱残害妃嫔、祸国殃民,又或许是一些无聊八卦人士的猎奇以及哗众取宠心理,导致一些人硬是把一对鹣鲽情深的恩爱夫妻说成了怨偶。
或许,有人会说一千年前的事谁能知道呢,唐太宗爱谁只有他自己清楚。可这些人不信任千百年前历史见证者们留下的铮铮记载,却偏偏相信千百年后现代人用“深邃”到穿越的目光“亲眼见证”的唐太宗的错综复杂,惊天地泣鬼神的爱情史,并美其名曰“大唐气势”。如果非要这样才是所谓的“大唐气势”,那么很遗憾,唐太宗并没有这份气势,他很“庸俗”、“落伍”的只钟情于自己的妻子、只为自己的妻子痴心。
子以母贵
唐太宗李世民最宠爱的儿女皆为长孙皇后所出或收养。即便触摸着最冰冷客观的史书,那一腔对妻子切切之情演化而来的拳拳父爱,仍然充斥着撞击千年后读者心灵的最强力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