散文:野 鱼
野 鱼
●邱天福(四川)
阿直来电话了,说是请我吃野鱼。忽悠吗?不是。这么多年交情,即使不是至交也属朋友范畴。真的,他真的请客。
可是吃野鱼?得了吧,有那么多吗?这么多年,那么多人盯着野鱼垂涎欲滴。即使用手思考问题,答案都不言而喻。
我孩童时代,鱼,没有人工养殖,自然是野的。离老家一百多米远有一条河流,叫石滚堰。河水很清,时常有大大小小的鱼闲游着,还挺多。
“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人与自然、人与这水中野生动物之间基本上保持着一种彼此的愉悦。
原罪,因为那时我抓过不少鱼。俗话说,吃鱼没有凫鱼①香。现在看来有些不可思议。可是在那个仅仅解决了温饱的年代,是没有钱买玩具的。抓鱼主要还是一种兼具 游戏 的活动,除了物质方面的获取,就是精神上的满足。
和发小带上宽锄、瓢、盆子,来到石滚堰边。我脱下衣服,把裤脚挽得高高的,免得打湿裤子。在石滚堰与其支渠高沟分流处,搬石头,挖泥土,硬是堵住了大部分流水,让它乖乖地去高沟。高沟的水陡然涨了起来,而石滚堰下游的水流量马上大减。这正是我们所需要的。
我们可以抓鱼了。可是鱼没那么傻,它们藏起来了。凭经验,我们知道它们的藏身之处。河边有不少树,还有不少慈竹。流水不断掠过,持久的冲刷力让树根、竹根下面的一些土层坍塌,凹进去不少,加上鱼儿们的修饰加工,形成了一个个形状不一的泥洞。这是鱼儿们天然的躲藏地,它们甚至在这里做了巢。
我们靠河边用石头、泥土围成一个不规则的半圆形,封闭的。然后用瓢舀尽里面的水。哈哈,乖乖,瓮中捉鳖。没有瓮,捉的也不是鳖,是鱼。种类比较多,鲶鱼、鲤鱼、白鲢什么的,不太大。但是太小的,我们是绝对要放掉的。至于泥鳅、螃蟹,我们是瞧不上眼的,但是太大的螃蟹,我们还是会抓它的。遇到大黄鳝,也会是我们的猎物。假如遇到蛇,惊恐的我们只有逃跑的份。
如果要逮大鱼,只有大人们才能办得到,那堰脑壳②里就有。我看过,几十个大人,自然是男的。因为没有水泵,后来才知道有那东西,我们叫它抽水机。他们只能用桶,两人一组,将装得满满的一桶一桶的水往外倒,倒入旁边的沟渠中。还真是人多力量大呢,二十多亩地的面积,几米深的堰脑壳里的水,半天多的功夫,硬是被他们几乎舀干了。当然泉眼还在冒水,不过这无济于事。抓鱼了,很大很多,他们也会放过小鱼的。
可是今天说到野鱼,却很难得一见。我去过沱江上游的石亭江,附近的某个村民,他有办法。枯水期来了,江水小,他在有水江面的很窄的地方,二十多米吧,安上金属拦河筛子,斜斜的,大约有三十度的角度。鱼来了,冲在上面,尽管不停地挣扎,可所有的一切都是徒劳,逃不掉的。关键是只能水流过,鱼爷爷、鱼奶奶、鱼爸爸、鱼妈妈,子子孙孙一个都不会少。奇怪的是,当地人居然认为不要去多管闲事。
江里的鱼如此,小沟渠里的鱼也好不到哪里去。电鱼机,一遇到这样的主,什么鱼虾泥鳅都完了。
难怪古人早就感叹:枯鱼过河泣,何时悔复及。作书与鲂鱮,相教慎出入。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中华人民共和国渔业法》第三十八条明文规定保护渔业资源。
看来相关的法规不能只停留在纸面上。
还有“三面光”河渠。这里所说的三面光,是说河渠两边的河堤加上河床都是用混凝土与石头修筑的,光光的。这些水利工程看似既坚固了河堤,又能节约用水,实则却没这么简单,甚至对自然生态系统造成致命伤害。试问,即使有鱼,它们在哪里栖身?看来水利工程还得好好地讲科学。能不光的地方就不要光。比如河床,漏不了多少水;一些河畔有密集的大树、芭茅、慈竹等多根植物,由于有大量的植物根的攀连,不容易造成河堤的垮塌,而附近也少有人烟;还有一些本来就是比较坚固安全的河段。
现在如果没有人工养殖,餐桌上哪里还会有什么这样那样的鱼菜品。俗话说,鱼儿离不开水,瓜儿离不开秧。离开水的鱼,结局是灾难性的。可是离开了鱼的江河,被鱼吃的生物得不到抑制,打破了水的生态环境,同样是灾难。
我去吃朋友的鱼宴了。希望河里还有野鱼,可是我不希望被我们吃,尤其是小鱼。
【注】 ①凫鱼:凫,把水舀出去。将水舀干再抓鱼。②堰脑壳:泉凼或称堰塘,为小型河渠之源泉。多见于五十多年前的川西平原。
(图片:网络)
来自《天府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