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estion

是否有希金斯这个美国密码专家？

Answer 1

应该没有吧！

毫无疑问，我们正处于一个被密码包围的世界，而早在十数年前，人们还非常不习惯ATM机上要输入的那几位简单的数字。然而，绝大多数人都不会明白，也许根本不需要明白，维系着个人隐私或者财产安全的那些password确切地说大都只是口令，顶多充当着某种密钥的作用。甚至曾经风靡一时的小说和同名改编电影《达·芬奇密码》（Da Vinci Code）题名中，code一词也不过是引申到密码学中的，从而有了译码（encode）和解码（decode）这对概念。不过，用摩斯电码（Morse code）编译出的电文实际根本没有保密性，就是通常所说的明文。软件和网页的所谓源代码，乃至DNA遗传代码也用code这个词，虽然形如天书，却与密码无涉。密码正规的说法应当是cipher，被按照一定方式加密（encrypt）的文本则被称为密文（cipertext），反向过程则是脱密（decrypt）。

啰嗦了这么多有关密码的概念，让我们回到《密码传奇》这本书上。就密码的历史而言，凯撒已经利用了原始的移位密码来加密军情，这很大程度上是得益于拉丁字母的精简、标准的特点。而自20世纪50年代以来，在半个多世纪的岁月里，随着电子计算机技术日新月异的飞速发展，在加密与破译旷日持久的大战中，密码学体系也变得枝繁叶茂。要从头至尾讲述这一切，实在是令人望而生畏的工作。因此，《密码传奇》聚焦于历史上最著名，也最富传奇色彩的密码系列，也就是由谢尔比乌斯创造的恩尼格玛（ENIGMA）机械密码。之所以称之为密码系列，是因为自从1918年诞生后，ENIGMA密码机演化出了大量变种，不仅用于商业，更大规模军用，非但德意日轴心国奉为至宝，盟国也使用了不少同源的衍生型。

ENIGMA的原意是“谜”，它几乎成了一个时代的代名词，其加密体制曾经被认为是坚不可摧的。ENIGMA的加密和脱密工作由同一规格的密码机完成，这种机电一体的转轮设备，拥有十分精巧的机械结构，在很多人看来简直是一件艺术品。因此劫后余生的ENIGMA很多都成了博物馆和私人的收藏品，有好事者还根据其原理进行仿制，有时还会加上原始密码机所不具备的打字功能。半个多世纪过去，ENIGMA的加密原理已经不再神秘，运用简单的编程语言很容易就能在电脑上还原出一台虚拟的ENIGMA机，并且可以非常直观地观察到作为ENIGMA密码机究竟是如何工作。笔者电脑上便躺着几个这样的小程序，大家也可以从网络上搜索、下载、安装之，省却笔者在这里再三赘述。当然作为一名军事爱好者和网络写手，《密码传奇》的作者搜集了关于ENIGMA的大量技术材料，进行了非常深入浅出的分析，更难得的是还纠正了资料当中若干谬误。

密码就其本质而言无非是某种数学游戏，美国著名密码学家布鲁斯·施奈尔（Bruce Schneier）在《应用密码学》（Applied Cryptology）开篇即写道：“现代密码学家通常也是理论数学家。”夹在第三帝国和红色帝国之间的波兰成为了纳粹闪电战的第一个牺牲品，也成为《苏德互不侵犯条约》秘密协定的出卖对象，但同时也成为了第一个攻破ENIGMA谜局的国家，而这份功劳首先要记在波兰数学三杰——雷耶夫斯基、鲁日茨基、奇加尔斯基身上。波兰能够有这样的成就同其特殊的地缘政治位置不无关系，俗话说得好压力产生动力，但是光有动力无论如何还是不够的。20世纪20年代复国后波兰数学一飞冲天，虽然巴拿赫、希尔宾斯基等人的贡献主要集中在集合论与泛函分析的狭窄领域内，与密码破译关系不大，而且雷耶夫斯基破译ENIGMA的主要工具也是英年早逝的法国数学天才伽罗瓦创立的群论，但波兰数学大发展的时代背景显然为首先破译ENIGMA奠定了深厚的人才基础。

围绕密码的故事之所以惊心动魄，一方面由于密码背后隐藏的信息具有特殊价值，另一方面这场数学游戏代价是在有些太过高昂。生逢乱世的ENIGMA恰好满足了这两个基本要件，第二次世界大战无论是用波澜壮阔来评价，还是用惨绝人寰来形容都恰如其分，一份密报关系到成千上万人的性命，甚至可能影响到战争的胜败，在这样的压力下为破译密码设下的赌注也是令人瞠目结舌的。波兰数学三杰的成就还未来得及闪光就已经成为流亡异邦的亡国奴，破解ENIGMA的重任于是落到了战争初期独自抵抗德国的英国身上，英国也倾举国之力为这场破译密码的豪赌作后盾。光是在ENIGMA密码指引下，在北大西洋上肆虐无忌的德国潜艇“狼群战术”，就压得英国难以喘过气来了，更不用说德国空军对英国的狂轰滥炸。

与ENIGMA难分难舍的是坐落在剑桥和牛津两大学府之间一处世外桃源般的私人领地，也就是著名的布莱奇利庄园，那里是英国破译ENIGMA的大本营。布莱奇利庄园直接隶属于军情六处（MI6），也就是小说和电影中那个风流倜傥的詹姆斯·邦德服务的谍报机构。事实上，军情六处第二任主管，海军上将休·辛克莱尔爵士就是庄园的主人，而“007之父”伊恩·弗莱明曾经在休·辛克莱尔爵士从前效力过的海军情报处（MID）供职。在最鼎盛的时期，面积不过0.22平方公里、堪称弹丸之地的庄园，竟然进驻了大约一万两千人。

在战时配给制下人工开支倒还是其次，为了提高破译效率，在数学天才阿兰·图灵的构思下，对ENIGMA密码的破译进入了大规模机械化时代。虽然雷耶夫斯基等人为了破译ENIGMA密码，研制出了专门的循环测定机Bomba，但是根据阿兰·图灵新破译原理设计出的Bombe机（一般译为“炸弹”）具有更强的威力，最后居然实现了几乎实时的破译，至此德国苦心经营、姿势固若金汤的ENIGMA密码网络全面崩溃。在喷涌而出的译文背后则是流水般的开销，复杂的Bombe成为一台台吞金兽，与今日的超级计算机实无甚差别。

为了适应变化多端的各类ENIGMA机，Bombe也象后者一样演化出了一个庞大的家族，其中被称为“巨人”（Colossus）的机型，已经从机电破译机进化为纯电子管破译机，被一些人认为是人类第一台真正的电子计算机，早于在美国问世的ENIAC（电子数字积分计算机）。值得一提的是，Bombe系列破译不列颠制表机公司（BTW）制造，而该机传入美国后，另一家更著名的制表机和穿孔卡片机公司也开始生产Bombe，这就是当时还没有成为蓝色巨人的IBM。很遗憾，BTW没有成为另一个IBM，因此第一台电子计算机之争也失去了意义，在图灵因不堪同性恋被曝光而自杀后，另一名伟大的密码学家和数学天才冯·诺依曼彻底接过了图灵的衣钵。

尽管恩尼格玛（ENIGMA）对于不熟悉密码史和军事史的读者来说过于拗口，编辑不得不将书名从《恩尼格玛传奇》改为过于宽泛的《密码传奇》，以免在市场上惨遭滑铁卢，不过ENIGMA实际早已出现在国内许多影视作品中。电视剧《五号特工组》中开场就有一段关于ENIGMA密码机的重要情节，而涉及密码最多的还是电视剧《暗算》，其中所谓希金斯的“光密”就被安排成ENIGMA“谜密”的发展，还煞有介事地真的出现了一部被当作破译参考的商用转轮加密机，而真实历史中商用和军用共用同一加密原理，也确实成为了曾经被认为无法攻克的ENIGMA的最大破绽。

有趣的是，《暗算》的情节设计与ENIGMA的传奇还有更多暗合之处。《暗算》分为《听风》、《看风》、《捕风》三部曲。《听风》是无线电监听，《看风》是密码破译，《捕风》则是敌人心脏里的谍战。无独有偶，在ENIGMA破译过程中，法国情报机关策反的一名德国国防部密码局基层工作人员，起到了至关重要的作用。此人名叫汉斯-蒂洛·施密特，在密码史上更著名的名字是“灰烬先生”。他不仅向法国情报机关提供了ENIGMA的使用手册和核心原理，还提供了德国在长达38个月内使用的全部密钥。谁说钱之江身上有龙潭三杰中钱壮飞的影子，就没有“灰烬先生”的影子呢？截获德国的无线电报文是破译密码的先决条件，因此布莱奇利庄园有一个无线电监听网络，不知道这是否又成为了激发《暗算》编剧灵感的一个重要情节。

天才数学家无疑是密码破译大战中当之无愧的核心，虽然很难说《暗算》中的黄依依就对应于ENIGMA传奇中波兰数学三杰，不过黄依依对个人情感生活不为世俗所容的态度，还是让我们不由自主地想起有同性恋倾向的图灵。而《暗算》中坐落在偏远地区的701研究院，恐怕更是直接翻版了布莱奇利庄园。黄依依酷爱的棋类游戏则对应于布莱奇利庄园则是国际象棋学习班，而丘吉尔亲自拍板在庄园中建造的网球场大概又演化成了那几场乒乓球的桥段。当然，艺术作品的目标是来源于生活而高于生活，至于精确性就不那么计较了。比如，ENIGMA机确实是二战前的古典密码学时代的巅峰之作，但是远非如《看风》中所说的“世界上第一次将密码做成机械”。不过，既然ENIGMA作为一种古典密码在现代密码时代，还受到文学艺术工作者的青睐，我们倒真有必要翻开《密码传奇》这本书来一窥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