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estion

长鼻子的烦恼

Answer 1

鼻子是再普通不过了，你有我有全都有。上至王侯将相，下至贩夫走卒，如果单把鼻子拿出来，估计你也分不出哪个是高贵的鼻子，哪个是低贱的鼻子。

因为大家的鼻子都差不多，所以没人会太在意，也没人会去议论你普通的鼻子。但是，如果你有一个奇怪的鼻子，比如说很长，以至于长过了嘴，长到了下巴，那你这个鼻子可就成了焦点了。芥川龙之介的短篇小说《鼻子》中的禅智内供就有这样一个与众不同的鼻子。

内供一直为长鼻子苦恼，但是表面上却装作毫不在意，因为他不希望别人知道他介意自己的长鼻子。

他为鼻子苦恼，一个原因是吃饭很不方便。他吃饭的时候要一个弟子坐到对面，拿一条木板托住他的鼻子，以防掉进碗里。而他为鼻子苦恼的更主要的原因是鼻子伤了他的自尊心。

因为人们都在议论他，说他幸好是个出家人，要不然连老婆也讨不到，又说他正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出家的。

这些议论对内供自尊心打击很大，能否娶到老婆这事很影响他的心情，他要设法恢复自尊心。

他开始仔细观察是否有和他同样长着长鼻子的人，可是很失望，一个也没有。佛经和古籍中也没能找到有人长着长鼻子的记录。

另一方面，他又尝试各种使鼻子变短的方法，可是都失败了。

当一个弟子从京城一个中国大夫那里学会了使鼻子变短的方法的时候，内供依然做出一副对鼻子毫不在意的样子，迟迟不去尝试这个秘方。但是他又想方设法种种暗示，意图使弟子们主动劝说他尝试这个法子。

弟子们很快会意，极力劝说他试一试，内供于是借坡下驴。

文中用了不小的篇幅来写这个法子，我简单说一下：先把鼻子放进热水里烫，烫好了侧卧在地板上让弟子踩，踩出一些东西，夹出来，再烫一遍就好了。

内供的鼻子终于变短了，他也很高兴。可是他很快发现，包括他的弟子在内的很多人，更加肆无忌惮地嘲笑和议论他，他的心情又开始变坏，脾气也暴躁起来。

当他看见一个小沙弥拿着一条木板一边追打一条狗一边喊“看我打你鼻子”的时候，终于爆发了，夺下木条打了小沙弥一顿。那根木条就是以前托住他鼻子的那根。

终于有一天，他的长鼻子又恢复了，他又高兴起来。

芥川似乎很擅于发现人性中的缺陷，也许那才是真实的人性吧。

人身上有缺陷，都会格外在意，即使装作不在意，也很怕别人提起。你不能在视力不方便的人面前说瞎，不能在腿脚不利索的人面前说瘸，就是这个道理。但是他们自己可以说，以显得并不在乎，但不会真的不在乎，正如内供很介意自己的长鼻子。

人还特别喜欢嘲笑别人身上的缺陷，就算当面不说也会背后议论，就算背后不议论心里也会想。

又有些人想做某事，自己决不主动提出，而是想方设法暗示属下或旁人（一般是想巴结他或有求于他的人），让这些人反过来建议甚至逼迫他这样做，造成他不得不为的架势，这样就显得他人品更加高洁了。

内供鼻子变短之后，其他人反而更肆无忌惮地嘲笑他，他没有智慧理解这个问题，我也没有。作者在文中有一段议论，着实精彩。

这种心理是多么有意思，有点像俗话说的“妒人有，笑人无”。人们同情弱者，但是又不希望弱者变强，看不得别人比自己好，别人的处境要比自己困难这才舒服。这番高论实在是妙啊！

这有点像改革开放初期或以前的一段时间，虽然很困难，但大家都一样，都很穷，大家也都很平和，谁也不嫉妒谁。

现在和那时候比，每个人都富裕得多，生活条件也好得多，可是因为贫富不均了，大多数人好像都不快乐，似乎只有赚更多的钱，比大多数人都富裕，才能获得快乐。

有点扯远了，人性是个很复杂的东西，从人类整体上说，从古到今，变化真的很有限，甚至可能并没什么进步。我从来不相信人类的觉悟会有极大提高的一天，让每个人都变成道德高尚的人我认为只不过是白日做梦。

感谢好友@苏格垫底赠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