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estion

《第一炉香》的文学评论

要求字数3000字

Answer 1

我发现，在文学作品和影视作品中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里面通常都存在着某种转变，比如说，主人公性格的转变，从好人变换成坏人，或者是从坏人转变成好人什么的；再比如说，主人公境遇的转变，从好的转变为坏的，从坏的转变为好的，等等。很多文学作品和影视作品都是如此，如果我们仔细观察的话，就能看出这种转变。那只是一个事实，而转变背后深层的原因，可能就是作品所要突出的主题，有的原因是值得我们学习和借鉴的，也有的原因是让我们引以为戒的。在张爱玲的小说《沉香屑：第一炉香》中，也存在着这种转变，少见的是，里面主人公是往坏的方向转变的。那一炉沉香屑，其实就是隐喻着主人公葛薇龙的那段境遇，香点燃的时候，葛薇龙的那段快乐生活就开始了，香快烧完的时候，葛薇龙的那段快乐生活就也快完了。那么，让我们穿过那袅袅的青烟，穿过几十年的时光，回到战前的香港，看看那个故事。在故事的开端，葛薇龙，一个极普通的上海女孩，站在半山里一座大住宅的走廊上，向花园里远远望去。她是来找她姑妈的，当时她的想法非常天真，因为上海的战事，他们一家避到香港，她就进了南英中学念书，现在香港生活程度一天一天涨，她爸爸的积蓄实在维持不下去，如果回上海，换学堂，又要吃亏一年，所以她希望姑妈能帮帮她。这时候，她的用意只是希望不要浪费这一年而已，可是一旦跨入她姑妈的世界，她发现事情并不是她想的那么简单的。最后她终于沦落为香港交际圈中的高级妓女。有人说，葛薇龙是一个从上海到香港，一步一步走向堕落的典型。的确，葛薇龙最后是堕落了，但是从这句话来看，仿佛她是故意走向堕落似的，不是这样的，而是当时的社会中存在着太多的束缚，她无法走向更好的生活。这件事她也是深知的，睨儿对她说：不是我说扫兴的话，念毕了业又怎么样呢？姑娘你这还是中学，香港统共只有一个大学，大学生毕业还找不到事呢！事也有，一个月五六十块，在修道院办的小学堂里教书，净受外国尼姑的气。那真犯不着！葛薇龙道：我何尝没想到这一层呢？活到哪里算哪里吧。在当时的社会中，她也只有堕落的，这对她来说才是更好的生活。和她可以相互比较的，故事中还有一个叫睇睇的人物，她仿佛是没有堕落的，换句话说，她在抵抗着现实，可是最后她得来的结局就好吗？对她来说，那种结局并不是好的，相比之下，她显然更喜欢在葛薇龙的姑妈的身边。对于葛薇龙自己来说，她也是如此，如果不是现在这样做，她的未来仍然不好，如果维持现在这种做法，那么虽然她的生活也不好，但相比前者总是要好的，她有她的开心，而且她还维持住了一份爱情。这种选择对她来说才是正确的。清高当然很好，如果有谁喜欢清高，那么选择清高，对他来说就是值得的，如果自己不喜欢清高，再去选择清高，维持着自己不堕落，又怎么能开心呢？那这就是不值得啦。因此，葛薇龙的堕落，虽然是自愿的，但也是被迫的，是生活所迫，她终究是抵不过现实的力量的。

葛薇龙是突然之间堕落下去的，但是在这之前，她的思想已经发生了巨大的改变，为她最终的堕落铺平了道路。这就好像在驴子身上压稻草似的，在葛薇龙彻底堕落之前，驴子身上的稻草已经有非常多啦，达到了驴子负重的极限，最后再压上去一根稻草，驴子就支撑不住了，瘫倒下来。最后的那根稻草使原本只是量的转变成为最终的质的转变。导致葛薇龙突然堕落的原因，就像是驴子身上的最后那根稻草一样。在刚刚开始的时候，葛薇龙还是一个清纯的女孩子，她还是非常爱惜自己的名誉的，那时候她认为的名誉和她姑妈所认为的名誉又有所不同，她姑妈所说的名誉与道学家所说的名誉又有所不同，她姑妈对葛薇龙说：现在脑筋新一些的人，倒不是那么讲究贞节了。小姐家在外面应酬应酬，总免不了有人说两句闲话。这一类闲话，说的人越多，越热闹，你的名望只有更高，对于你的未来，并没有什么妨碍。唯有一桩事最该忌讳的。那就是，你爱人家而人家却不爱你，或者是爱了你而把你扔了。一个女人的骨架子，哪儿禁得起这一扔？对于这样的说法，葛薇龙可能无法接受，起码在刚开始的时候，她是不接受的。如果把时间往前推，放到她刚刚来到她姑妈这里时，那听到这种话简直会让她感到震惊。那时她接触到她姑妈的世界，心里就暗暗想到：姑妈在外面的名声原不很干净，我只道是造谣言的人有心糟蹋寡妇人家，再加上梁季腾是香港数一数二的阔人，姑母又是他生前的得意人，遗嘱上特别派了一大注现款给她，房产在外，眼红的人多，自然更说不出什么好话来。如今看着情形，竟是真的了！我平白来搅在浑水里，女孩子家，就是跳进黄河也洗不清！我还得把计划全盘推翻，再行考虑一下。这时候，她所说的名誉，倒是和那些道学先生相似的，也是希望自己清清白白的。后来在回家的路上，她又想：至于我，我既睁着眼走进这鬼气森森的世界，若是中了邪，我怪谁去？可是我们到底是姑侄，她被面子拘住了，只要我行得正，立得正，不怕她不以礼相待。外头人说闲话，尽他们说去，我念我的书。将来遇到真正喜欢我的人，自然会明白的，决不会相信那些无聊的流言。此时此刻，她的信念是很坚定的，从来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堕落，事实上，她一直在坚守着自己的阵地，不让自己堕落下去。后来她渐渐喜欢上这种奢华的生活，心里仍旧是矛盾重重的，以前的自己，她不喜欢，现在的自己，她更不喜欢，她很希望能离开这里，重新开始。可是最后她终究没有成功，除了无法舍弃这种生活之外，还有最为重大的原因，那就是她对乔琪乔的爱。这段爱对她来说是致命的，她爱的太卑微，爱的太苦，为了守住这份爱，她付出太多太多啦。正是因为此，因为乔琪乔，她才最终决定留下来，接受命运给她的安排。糟糕的安排。可是我想，她没有后悔过，起码她还是有爱的。虽然乔琪乔并不如她爱他的那样爱她，甚至是不爱她，但是她仍然不觉得后悔，也不怪乔琪乔。她对乔琪乔说：我爱你，关你什么事？千怪万怪，也怪不到你身上去。此时的她，心境又是如何的呢？我想应该是全盘接受了眼前的事实，可她没有为此而感到痛心，她会自己哄自己，让自己知道，现在的她过得是很好的。

读这样的小说，实在是让人心疼，让人惋惜。我们知道，这个故事中的转变，是葛薇龙的最终堕落，但是导致这个转变的深层原因，却不能怪她自己，或者说，绝大部分责任都不在她自己身上，而是应该归结于无奈的现实。虽然，她在她姑妈那里生活短短的三个月之后，就对那里快乐奢华的生活上了瘾，她都无法摆脱这样的生活啦，她也有想过离开，倘若要离开这里，她就只有找一个阔人，嫁了他。这是她自身的原因，她自身无法抵抗外在的诱惑，但归根结底，她还是因为没有更好的选择。就好像故事中的周吉婕一样，一个混血女孩，香港交际圈中的成名人物，她对葛薇龙说：我们可能的对象全是些杂种的男孩子。中国人不行，因为我们受的是外国式的教育，跟纯粹的中国人搅不来。外国人也不行！这儿的白种人哪一个不是种族观念极深的？这就使他本人肯了，他们的社会也不答应，谁娶了东方人，一辈子的事业就完了。这个年头，谁是那么个罗曼蒂克的傻子？这就是现实，周吉婕和葛薇龙面对的现实虽然不同，但都是非常狭隘的，她们没有多少选择。假如周吉婕一味地幻想有个白马王子会娶她，难道就真的会出现这样的人吗？这只是空想罢了。葛薇龙也是一样，她不可能有十全十美的归宿的。她也不是完全没有努力过，她不是爱过一个叫卢兆麟的大学生吗？那个大学生对她不是也有好感吗？可是最后的结局又是如何的呢？卢兆麟经不起葛薇龙的姑妈的三言两语，很快就被她收了去。经过这段日子，葛薇龙的思想已经不再是那样天真啦，她需要从现实着手，给自己找一个更好的方向。这时候她已经向现实做出了退步，可是她并没有打算像她姑妈那样，选来选去，她最终还是选到了乔琪乔。这种选择对她来说是最好的，是理想与现实的兼顾，首先，她爱他，其次，他还年轻，只要她爱他，并相信他，他有什么事情不能做？即使他没有钱，香港的三教九流各种机关都有乔家的熟人，不怕没有活路走。只可惜的是，葛薇龙设想的很好，但是现实又一次让她失望了，因为乔琪乔并不是非常爱她，愿意为了她放弃一切什么的，他只是希望快乐而已，他不能答应娶她，也不能答应爱，只能答应让她快乐。可是，她爱他呀。于是，她又一次做出让步，最终成为现在的这种样子。她在她可能的选择中，选到了最好的一个，她不但保住了这种生活，还使乔琪乔最终和她结婚，这都是她想得到的，她也得到了，但是，她的付出也是非常非常多的。这就是现实给予她的，她被现实击败了，可是，谁又能怪她呢？现实的力量那么大，被它击败也是情有可原的。好在，葛薇龙并不是一败涂地，她也有她的快乐，譬如说，在阴历三十夜她和乔琪乔两个人单独到湾仔去看热闹，这时候她快乐得就好像是个小孩似的，一团高兴。但是我觉得，这种快乐并不是发自内心的，她的内心埋藏着太多的苦，太多的苦，她只能强迫自己暂时地遗忘，然后让自己快乐起来。到这时候，葛薇龙的香就也快烧完了，等到她渐渐的老去，她的收入必定大减，她的生活必定不会像现在这样好，可以预见地，她的未来应该会越来越糟糕下去。可是她起码有过那么一段快乐的生活，她的生命在这段生活之中尽情地绽放，即便是以后日子会很难过，但是她至少曾经快乐过、曾经爱过，那么对她来说，这就应该是值得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