求《红楼梦》书评,800字左右

 我来答
匿名用户
推荐于2017-11-24
展开全部
依据欧洲文学体系的价值观判断,《红楼梦》只能算是有可取之处的小说而已。它迟缓,不干脆,笔墨浪费良多,有大量随手之处。篇幅浩繁,场景却狭小,又过分注目无关紧要的雅趣。更致命的是,它完全是一部生活流的作品,专注于写实又失之于写实,大量质量不错的细节堆砌起来,却演变成无修无止的唠叨。虽有精到的笔力,但大部分章节却像中国古代那平淡的生活一样,既缺乏情节上的、也缺乏文字上的应有的激越的魅力。

  但是,为《红楼梦》辩白只需要一句话就够了:它完全不属于我们今天普遍认同的文学体系。有些小说由于历史的演进而褪去光泽,它却因为地理的因素而被低估。

  为了铺陈纯真如何被挫败,《红楼梦》建设了一个看似温情其实残忍的虚拟世界,我们可以以其与《麦田里的守望者》中的世界做贴切的对比。男主人公贾宝玉爱好“意淫”,但在善于曲笔的小说中,这个词的意思远没有常见的那么夸张。没有任何迹象表明贾同学长大之后会买两个西门庆式的银托子,他只是爱吃胭脂而已。如果那个世界上只有他和靓妞们,他就会快活似神仙,而快活的具体表现,据小说提示,必然是痴性大发。这个霍尔顿式的人物尽管显得要比自己的美国同类软弱一些,但有着与后者同样的口头禅,对经济仕途等认为顽固可厌的事物,一概斥之为“混帐”。事实上他们都没有太大的勇气,尽管总是反抗,但最终只能以逃跑了结故事。在中国的民间语境中,贾宝玉是多情而可笑的代名词,他对女孩的喜爱乃是一种个人宗教,带有强烈的中国气质,继承了米芾的拜石头教的疯狂劲头儿。由于这种形而上的爱,他对每个女孩都怀有柔软的心肠,但是唯一的认真的恋爱,只是在初次遇到林黛玉时才迸发出来。她是他生命中的百分百女孩,使他甫一见面就感慨前生后世地说:“这个妹妹我见过!”

  林黛玉是个普鲁斯特式的人物,敏感,聪明,骄傲,非一般美貌,作者肯定她才华出众,可惜列举出的她的诗歌作品并没有什么说服力。中国民间对她的评价比对贾宝玉更低,普遍认为她缺乏生命力、爱吃醋、小性儿,最可怕的是特别地酸。但如果考察周详的话,你会发现她是书中女性中最不酸文假醋的一位。这么说并不因为她率真自我,富有明显的新女性特征,如晴雯,或者想搞搞就搞搞,如尤三姐。恰恰相反,她处处谨慎,惟恐别人看出她的骄傲,跟男朋友贾宝玉之间最亲热的举动,也无非是让他摸过“膀子”。这位女诗人在性观念方面表现出超越时代的严谨——与常识认为的相反,那个时代在性方面豪无道德可言,全国性地流行婚内通奸交易。她最不酸文假醋的表现,以贾宝玉的评价,就是“从不说混帐话”,在价值观上鄙视体制。

  中国古代的鄙视体制者,从阮籍到刘伶,从王安石到李贽,或者狂狷,或者冷僻,尽管倍受打压,但源流长久,层出不穷。既成传统,难免就有伪作的成分,而中国社会既严苛又松弛,又常导致他们以极端反抗极端,因此无论人格如何,完全发乎本心者寥寥。林黛玉显然不是这种唱摇滚的,她的鄙视并无姿态感,甚至也不坚定。当薛宝钗教育她《西厢记》固然有趣,毕竟格调不高时,突然之间,神佑曹雪芹,他讥讽地描写出了真正的戏剧性:林黛玉深为姐姐的党性所折服,突然自惭形秽起来。

  我党文艺评论家过分褒扬两个主人公的反抗的勇气是错误的。如果从林黛玉的角度叙述,《红楼梦》完全可以写成一部恐怖小说:巨大的恐惧时刻折磨着她,僵尸家族每天都向她逼近,她因此哭啊哭,终于一命呜呼。

  这个像小王子一样充满梦幻色彩的小妹妹是《红楼梦》中的美与真,她可以对照《麦田里的守望者》中的老菲芘,都是正值青春期的男主人公在冷酷世界中唯一的火苗。她的幻想、好胜和坏脾气,与罗丹的情人卡蜜尔.克洛黛相仿,在西方文学中的同宗则是娜拉、爱玛、裘德等人——这一宗族是西方近现代文学的经典,名单可以拉得相当之长。就气质来说,她最接近于希腊神话中的那喀索斯,当她临水自照时,恰曾自语“卿应怜我我怜卿”。评论者们喜欢争论谁是她的悲剧的始作俑者,但如果想做一个《红楼梦》的好读者,那么就应该注意到,实际上以其自恋式的人格,孤标傲世的性格,放在人类生活的何时何地,也必不见容于世。她属于加斯东.巴什拉在《梦想的诗学》中提到的阿尼姆斯(animus)系统,即“女性的男性意向”,是不安分的女人,是天真的和任性的、哀愁的和韵律的另类者。

  庞杂的《红楼梦》和单纯的《麦田里的守望者》之间确实可以做有趣的对应。除了大观园可以与后者的“麦田”对应,均可作伊甸园之解外,还有:宝钗、袭人等,与霍尔顿为之蠢蠢欲动又腻烦不已的那个假模假式的妞儿;不染俗尘的“水做的”女孩,与麦田里天真游戏却不知悬崖存在的孩子们;薛蟠与不刷牙大嚼豌豆的那个粗俗家伙;贾政与校长;王夫人与苦口婆心、善良又愚蠢的的历史老师;中年妇女们与麻木的大多数……等等。他们之间都有着相当吻合的特征。当然,最重要的还是那对苦闷的早恋者,他们与霍尔顿和菲芘一样,结成最孤立无援的team,充满着必然失败的悲剧性。由于两人拍档受到来自中老年妇女团伙们的阴谋拆散,她孤独地死掉,而他在完成对社会的最后一击之后,出家当了和尚。

  贾宝玉徒劳地对从永恒死板的世界中得到她抱有幻想,而林黛玉则徒劳地对永恒死板的世界本身抱有幻想。

  要真正理解一部小说,就必须善于排除那些无关紧要的垃圾,它在任何人的长篇小说中都必然存在。就《红楼梦》来说,让人津津乐道的“金陵十二钗”排名就是彻头彻尾的垃圾,不仅跟李元霸和秦琼谁更豪强一样无关小说的主旨,更兼除了满足中国人的低级趣味之外别无他用。以现代价值观考量,作者在小说中表现出的趣味不仅芜杂,而且太滥。其中低级趣味如上述、可笑趣味如诗词、平庸趣味如宴饮,都存在着情节必要之外的滥觞。要把握《红楼梦》的主题,应做同样的甄别。

  举凡《红楼梦》的各种冲突,最终都可以归纳到释道—理儒、幻想—现实、青春—暮年、爱情—淫邪、人性—纲常、自由—责任等等之间的矛盾。释道—理儒的对立在其中到底占据什么位置,是判断虚无主题是否重要的根基所在。它是否比对抗议的关注和对纯真的赞美更重要?王国维所说的是否是最佳结论?

  人们觉得释道的价值观在小说中有着重要地位,来源大抵在于三点:一是以女娲补天遗石开始、以一僧一道结尾的神话式的框架,二是一僧一道在小说主体情节关键处中的出现,三是为数不少的直接表现虚无的歌词。在我看来,这三点都很重要,但都不足以改变小说的主题——若要只留最精要的精要,那么它们亦可以予以剔除。

  对于《红楼梦》,我非常惊讶的一点是,神话框架在小说的最后时刻演变成了一个真正的伟大的、具备现代感结构。在小说开头,故事从顽石开始;在小说结尾,作者突然告诉我们,整部小说也就是那块顽石上本已刻有的“石头记”。这确实出人意料,与三百年后《百年孤独》中的羊皮书结构完全相同,它造成的叙事角度的陡然倾覆,完全地具备着现代小说才懂得孜孜以求的深邃的效果。

  但对这一伟大笔法的惊叹,并不会改变神话框架在主题中的地位,它的伟大毫无疑问是艺术的价值,而不是思想的价值。

  框架的部分不可能承担小说表现第一主题的任务。无论中外,在小说发轫时期,外罩框架都是个流行的结构。在西方,其源头可追溯到《一千零一夜》,一直延续到契诃夫时代;在中国,直到欧洲小说涌入之前,这一范式一直沿用。就其反映的主题来说,很显然,山鲁佐德们的故事尽管重要,但并不拥有改变阿里巴巴们的故事的强力。也就是说,尽管《红楼梦》的神话框架相当棒,但并意味着它的粗糙外露、无关宏旨的地位就可忽略,就可以与现代小说那种巧妙的、嵌入的框架相提并论。这里有个非常重大的区别,即,嵌入的框架完全属于小说主体的一部分,不可删除,而外套的框架仅仅是框架,可以去掉。

  我们可以设想,如果去掉第一章和最后一章,那么《红楼梦》在95%的程度上仍然是《红楼梦》。

  一僧一道在小说主体情节中的出现,大抵可以比拟为耶酥在人间的出现,后者放牧他的羊群,前者则引领贾宝玉行其命运之路。以《红楼梦》的现实主义小说的基础,必然要肯定贾宝玉作为个人有其内在的冲动,社会作为一个环境也有其运行的逻辑,而这两个人物除了作为直白的代言人宣讲宿命和泛神观念之外,推动情节的作用其实相当苍白。至于“笏满床”之类,有点儿诗歌修养的人都可知道,要是没有俗气流畅的音节,这些虚无歌调就什么都不是。

  第一一八回贾宝玉与薛宝钗婚后曾有一段对话,我以为是《红楼梦》最重要的点题之处。当时薛宝钗规劝丈夫不要发痴,其言语情义两重,无懈可击,结尾是“但自古圣贤,以人品根柢为重。”

  宝玉也没听完,把那书本搁在旁边,微微的笑道:“据你说人品根柢,又是什么古圣贤,你可知古圣贤说过‘不失其赤子之心’。那赤子有什么好处,不过是无知无识无贪无忌。我们生来已陷溺在贪嗔痴爱中,犹如污泥一般,怎么能跳出这般尘网。如今才晓得‘聚散浮生’四字,古人说了,不曾提醒一个。既要讲到人品根柢,谁是到那太初一步地位的!”
推荐律师服务: 若未解决您的问题,请您详细描述您的问题,通过百度律临进行免费专业咨询

为你推荐:

下载百度知道APP,抢鲜体验
使用百度知道APP,立即抢鲜体验。你的手机镜头里或许有别人想知道的答案。
扫描二维码下载
×

类别

我们会通过消息、邮箱等方式尽快将举报结果通知您。

说明

0/200

提交
取消

辅 助

模 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