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部20年前的抗日剧,好看到一秒都舍不得眨眼
每一部顶着抗日的帽子认真刻画人性的电影,都值得被认真对待。
在之前笔者一篇文章——《 日军一技能公认世界第一,但在中国抗日剧中却经常被虐待 》中,有朋友留言认为笔者有些较真了,看杀鬼子就图个乐呵,难道非要让鬼子把咱们打的跟狗熊一样才好看?我说,如果图乐呵,有很多优秀的剧或电影也可以看,但不是神剧,因为当下没有哪一部神剧在推出的时候,摆明着告诉观众它是一部“抗日喜剧”的。
当然不是你们以为的《举起手来》,这部虽然也很欢乐,但仅仅是成功的喜剧而已,从影片的内涵上来讲,《举起手来》是远无法与我们今天的主角相比的,而且笔者一直觉得,能拍出《紫日》这种作品的冯小宁,《举起手来》只不过是人家茶余饭后的甜点而已。
今天要说的这部,片名叫《巧奔妙逃》,豆瓣评分7.6,在同时期的抗日题材喜剧作品中,仅次于经典IP改编而来的《三毛从军记》。
这部片子的剧情简单到像是小学生写的命题作文,概括起来就是:八路军缴获了日军的战略进攻图让小八路把进攻图安全护送到根据地,日军派兵追捕小八路,貌似国民党特务的卧底也来抢夺,受伤的小八路又将进攻图交给了农民老幺、顺子和说书艺人,而这几位在不断的跑路中最终挫败鬼子进攻阴谋的故事。
没有跌宕起伏的谍战,没有刻意渲染的家仇国恨,也没有炫酷到没朋友的武侠风,用今天的眼光看来,这片子简直不具备任何可以火起来的卖点。
而演员阵容更“惨”,唯一的花姑娘连主演名单都没能进去,通篇就是看几个颜值完全不在线的大老爷们一边跑路一边掐架,唯一长相帅气的,还是个日本军官。
就是这么一群老腊肉,却为中国的抗日题材影视作品带来了一股清流,这股清流流到今天,在满屏幕高来高去的“抗日奇侠”们中间,越发地显现出了它的难能可贵与不可复制性,可以说,如果国内还有哪部战争题材的喜剧能与国际经典喜剧《虎口脱险》相比的话,只此一家别无分号。
影片中饰演老幺的魏宗万、饰演说书人的徐玉琨、饰演秦贵的黄宏和饰演日本军官佐佐木一郎的孙敏(同时也是本片导演),四位全部都是“国家一级演员”,(全国总共100多人,第一夫人也在内),演技无可挑剔,如果换上今天流行的鲜肉阵容是绝对演不出来当年的效果的,这也是我为什么会说这部片子具有不可复制性,因为今天的国内片商们都知道,请小鲜肉才能创造商业价值。
上图《三毛从军记》,下图《绝境逢生》,再加上这部《巧奔妙逃》,魏宗万老师一人跑遍了国产抗日喜剧中最拿得出手的三部大作。
纵观这一类型的影片,无论是被奉为始祖的《虎口脱险》还是上面提到的三部国产佳作,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表现的手法是喜剧的,但阐释的主题却是严肃的。这也是跟现如今大行其道的国产神剧最大的区别,我为什么说神剧的三观是不正的?因为神剧看似是严肃爱国的正剧,但最后传达给观众的主题却变成了荒诞的喜剧,前者是闭着眼讲实话,后者是睁着眼说瞎话,你告诉我,能一样吗?能吗?
因为这几个老戏骨太能飙戏,所以在《巧奔妙逃》里你很难发现谁是真正的主演,每一个角色的性格都很鲜明,弹棉花的、说书的、伪汉奸什么的,虽然是“好人、中国人”,但其所表现出来的却多是贪生怕死读书少,长得更是歪瓜裂枣,颜值完全被日本军官甩了八条街。
看到炸弹也会吓尿。
连最经典的盒子炮都不会使,没错,中国人可不是随便拽过个人来都会使盒子炮。
手雷扔到脚底下,居然直接吓得趴在手雷旁边,不知道跑也不知道踢走,大概是吓懵比了的表现。
这不正是那个年代中国最底层小老百姓所应有的表现吗?不要说那个年代,就是放到现在,有几个老百姓敢说自己在那种情况下能不被吓到不知如何是好的?而在如今的抗日神剧中,又有哪部是敢这么表现中国人的?还是主要角色?随便一个农民出身的主角因为亲人村民被屠杀了,拎起枪来就敢跟日本人干,一枪一个,完美体现了“我们都是神枪手”的游击队之歌的精髓。
整部影片里最出彩的角色便是那个让人怎么也恨不起来的日本军官佐佐木一郎,他的人设是这样子的——日本乡村小学的一名音乐教员,真不知道这样的出身是怎么混成少佐的。
这位全片的反一号初一登场很多人就笑喷了,在他与日本司令员的对话中,我们充分体会到了什么叫做“不忘初心”。
司令:“这次绝对不许再收集中国乐器了。”
佐佐木:“啊...”
别的日本军官挂佩刀,这位挂的是根长笛;别的日本军官枪套里放的是南部手枪,这位放的是排箫。看着这位一件一件地往外掏乐器,司令的内心OS显然是:你TM到底藏了多少?
所以,佐佐木一郎是一个怀揣着音乐梦想来到中国的日本军人,与上级交代给他的任务相比,显然他更愿意收集中国的乐器。
比如在缴获了老幺弹棉花的工具之后士兵向他报告说缴获了八路军的弓箭,佐佐木仔细端详了一番说道:“笨蛋!这哪里是八路军的弓箭,这是八路军的乐器!乐器!”
这是对音乐有多么深切的感情,才能流露出如此诚挚的笑容和目光?这样子简直比缴获了八路军的武器还要高兴有没有?
在追寻任务一无进展的时候,放到别的抗日剧里,鬼子早就“八嘎死啦死啦”了,但是这位不同,这位居然还有心情带着手下赏月——“我家乡的月亮,也常常是这个样子的,月圆的时候,月亮从这边升起,从那边落下;上弦的时候,从这边升起,从那边落下;下弦的时候,从这边升起,从那边落下。”
“我教了22名学生,他们每个人都会演奏一种乐器。月圆的时候,我就带他们到小河边去演奏。我要把这些乐器全部带回去,教会他们。等战争结束了,我们要到东京去演奏。”
我想,当人在思念故乡,憧憬自己所向往的生活的时候,大抵就是这样的表情吧,这个镜头也是全片的精华所在,“一部成功的战争片,它的内核一定是反战的”——很显然,这就是一个反战的镜头。如果没有这场战争,佐佐木可能会一直做他的乡村小学音乐教员,他会在家乡的月夜下吟唱,或者在樱花盛开的日子里带着他的22个学生共同演奏一曲......但这一切看似很平常的画面,在战争中却是那么的遥不可及。
在老幺和说书人被俘后,佐佐木听到黄宏扮演的翻译官说“他是音乐世家第三代传人”时瞬间肃然起敬,居然与手下的日本兵们庄重的盘腿坐了下来,开始听音乐!哦用错词了,应该是欣赏音乐!
黄宏:“他站在高山上,在呼唤自己的心上人,这姑娘姓弹,叫棉花。”
佐佐木:“哦~多么好听的名字啊!”
讲真,每次看到这段里黄宏一本正经地给佐佐木解释什么叫“弹棉花”,就笑的肚子疼。
这个片段,是在笔者的抗日剧观影史中,留下印象最深的一幕,尤其是用来呼唤远方姑娘的神曲——《弹棉花》,简直不能再魔性。
而在“花姑娘”出现以后,佐佐木还义正言辞的要求手下士兵绝对不可以动粗,要用合唱《弹棉花》的方式来打动“花姑娘”。这种设定看似荒诞而滑稽,但这不正是佐佐木原本艺术家的情怀和当下侵略者的身份的错位的体现?而这种错位是什么造成的?是战争!直到此处,“喜剧的内核是悲剧”的道理终于被导演给展现了出来,或许小的时候看到这一幕你会觉得无比好笑,会觉得这个日本军官怎么如此愚蠢,但长大后的每次重温,你是否会在位反派的滑稽和愚蠢中体会到一丝战争的沉重和小人物的悲哀?
同样的愚蠢还有两处画面,一处是在追击老幺和顺子时,被说书人随手仍在地上的手枪流弹崩了脚——
在识破了黄宏卧底的身份之后还被黄宏一拳打到墙上倒挂了起来——
可笑吗?可笑;
夸张吗?夸张;
神剧吗?并不是。
你可以说它是喜剧,但它绝不是神剧。抗日神剧之所以神,是因为它作为战争剧、历史剧完全不尊重历史事实,把扯淡当历史呈献给观众,为了激发观众的民族主义情绪什么裤裆藏雷的下限都能想得出来,其后果就是掩盖了抗日的真实面貌,他们打着“爱国”的旗号,危害却比“卖国”还要大,一句话评价就是——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而如《巧奔妙逃》这类的抗日喜剧是借用了抗日的背景,但讲的却是战争下的人性,不论是热爱音乐的日本军官还是贪生怕死的市井小民,他们都有自己的追求和想要守护一生的人,没有人愿意拿枪打仗,却偏偏要为了一本战略进攻图不得不让自己身陷险境,体现出了大环境下小人物的悲哀,一句话评价就是——嬉皮笑脸地讲出大实话。
这是艺术造诣问题,绝不允许有人来混淆黑白。
在《鬼子来了》被禁后,姜文在一次采访中说得好:“爱国主义是不需要唤起的,只要一个人还知道自己是谁,对自己的人格有一定的尊重,他就会爱自己的祖国。”鲁迅先生的作品中也常常讽刺和挖苦愚昧的中国人,你能说他不爱国吗?所以,那些一脸激愤、满口国仇家恨的抗日正剧不一定就是爱国,而那些敢于直击人性、揭露不是那么伟光正的一面的作品,也不一定就是“宣扬负面”。
所以,什么样的抗日剧才算是三观正?什么样的主旋律才算是经典的?在我看来——
在强大的敌人面前,体现了中华民族不屈不挠的反抗精神;
在大时代的洪流下,敢于直击社会的阴暗面和人性的弱点;
在残酷的战争中,保留着一丝人性的光辉与对和平的希望。
三点太难,也至少要具备两点,可惜的是神剧一点都不具备,有人会问难道第一点不具备吗?朋友,你得明白,神剧里强到没谱的是我们,不是敌人。
在《巧奔妙逃》的最后一幕里,佐佐木因为任务失败被司令送回国内等待着上军事法庭的命运,但在他转身的那一刻,他依然偷偷拿走了桌上那本说书人的唱本,这一幕,是否也象征着佐佐木的解脱或者说是新生?
好了,最后的最后,让我们一起唱起那首儿时的歌曲吧:
弹棉花哟弹棉花
半斤棉弹成八两八
旧棉花弹成了新棉花
弹好了棉被姑娘要出嫁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