采访钟汉良私人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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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生存之道
在此之前，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男人撒娇。
纯属浑然天成的，他笑起来，犹如孩童，一张面孔皱在一起，说不出的憨态。“哎呀，好啦，不要问了，你知道的嘛，”胳膊肘捅了捅我，亲昵劲头像是小学同桌。
当即心软，大脑休克三秒。什么尴尬问题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等缓过神儿才想明白，这家伙，用美男计呢。
当日还是春末时分，带点微凉。
在798厂区某个画廊里，钟汉良沿着楼梯走上来。一抬头，微笑，端是唇红齿白少年模样，画面漂亮，像是电视剧开场。之前他已经接受了许多家媒体的采访拍照，仍是没忍住的，趁人不注意背转过去偷偷揉了揉眼睛。现场在瞬时忙成一团，调校灯光，准备服装，各路人马从眼前匆匆走过。助理走过来歉意地打招呼，问能不能尽量抓紧时间，下一站还有电影频道的录影工作需要完成。
无论主角和现场情景都似曾相识，港台明星抵埠，基本都是这样。我拿着采访机坐在钟汉良面前时，已经预备好是一场没有什么起伏的对答。而后来发生的一切，却太过意外，至今想起来还是忍俊不止。
●有种风度叫做沉默
“你觉得自己帅吗？”
“帅？不觉得。”
“可是每篇关于你的报道都要先对你的长相夸奖一番。”
“哦？那……就是说，我长的还好吧。”
用这种没营养的问句开头，是因为钟汉良的粉丝说他极爱美。只要夸他帅，他就自然而然高兴起来，容易进入滔滔不绝的状态。当下他一边埋头画画（为了时尚健康的抑郁症专题），一边回答问题。往返几句之后，果然眼底开始流露出笑意。十年前大街小巷曾经流行过一首《Hello，How are you》，MV里他就是这样一副表情，同样的眼角眉梢。而十年后，即使距离在一米之内，也沧桑的非常有限，根本看不出已经三十岁出头。
我告诉他，我看过当年他第一部电视剧《少年五虎》。彼时他还是个小朋友，下巴尖，中分发型，手长脚长不知道要往哪里放才好似的。他极惊讶，“很久很久以前了呢。”当年无线电视台几个当家红牌已经先后成为天王，小屏幕上闹小生荒，于是来不及要捧些新人。而其中钟汉良是最标青的一个，高个子，笑容憨正，深受师奶喜爱，迅速成为周刊封面人物。眼看正在走红，他却突然销声匿迹，一年后竟在台湾以歌手身份横空出世，难免印象深刻。
“据说后来因为不肯跟无线电视台签长约，遭到冷藏？”我问他，传说是这样，也符合当年无线电视台的一贯手法。但尽管事隔多年，他也不肯讲半句是非，只说是合约到期，要停下休息。正巧有机会到台湾发展，反正也没去过，还觉得挺新鲜好玩。我看着他，不知道这种满不在乎的论调是发自内心还是敷衍。无论如何，台湾之行到底是大获全胜。在那个流行又唱又跳的年代，曾经是舞蹈艺员的钟汉良不但台风漂亮，一张很乖的娃娃脸也争取到不少学生歌迷，被冠以“小太阳”名号。他频频出席各种综艺节目和颁奖典礼，在西门町签唱会达到万人空巷的热烈程度……
“嗯，采访前你的粉丝叮嘱我，有些话题可能你不愿意提到。”我小心翼翼。
他一怔，大概猜到我要说什么，笑了笑，“没事，问什么都可以。”
“从香港突然消失，是因为去了台湾发展。那当你在台湾非常走红的时候，为什么再一次的消失了？”明明歌曲还在被人传唱，影像还都在前两期杂志上，却几乎是被外星人掳走似的，再次上演失踪记。根据后来台湾媒体推断，一说是他经理人公司和唱片公司谈合约闹翻，一说是他为了保护某个朋友而被唱片公司高层彻底放逐，且有模有样。而他本人却从来不开口提这些，多年后重新从头开始，数次被问到，也都仅仅表示“那些都过去了，不要再提，我现在很好。”
原以为他会随便搪塞过去或干脆不作答，结果他想了想说，“那时唱片销量不好，所以公司就没再续约。”追问道“就这么简单？”他用力地点点头，微笑，但不再多说一个字，只是低头继续专注画画，在白纸上抹出一个又一个大红色圆球。
“这是灯笼吗？”我指着那些圆球。
“焰火啊。”他辩解。
“谁能看出来是焰火？这么大一坨。”
“你觉得不像吗？”他把画纸凑近了看看，又拉远，“焰火啊。”
我摇头，无论如何不认同。他左右来回地摆弄，又放到助理眼前，问像不像。画笔掉下来，染了点油墨在我的白色球鞋上。“哎呀，对不起对不起，”他迭声说，压低了身子去看，“你的鞋脏了吧？对不起啊！”直到被叫去拍照，还一步三回头，充满歉意。
看着他的背影，我忽然想，一个人心思如此细致，以往的灿烂在心头也许就是鲜红焰火难以磨灭。但过去的到底过去，即使当初如何委屈如何艰难，也不能拿出来哭诉个没完，姿态太难看了。还不如干脆点少说多做，伺机再次出发。当男人明白何谓沉默的风度时，格外上等。
●打太极也可以很甜蜜
接下去的拍照时间，要比我们预想长得多。
编辑要求钟汉良做一系列喜怒哀乐的表情。他不住地挑眉，或者搭下脸，马上又放声大笑。最后自己也受不住，干脆靠在白墙上乐了半天。间中又有电视台娱乐节目到访，尽管场地相当空大，却一直相当热闹。结果助理跑来指指手表给我们看，半小时之后他还要去电影频道录影。
我于是搭上他们的车，要在路上完成余下访问。车门打开，钟汉良看见我，“哎，你也跟我一起走啊，”紧接着对着助理又是一句，“拍了一整天，厕所也没来得及上。”我问他，“那你现在……”他愣了，“还好，还好”，一番对话鬼使神差的。也许是因为先前拍照很放松，而现在又终于能休息休息的缘故，，车内气氛忽然轻快起来。我把采访机举到他面前，“哎，说说感情生活吧。”
“感情生活啊……”他撑住头，笑嘻嘻的。搜遍以往资料，此人几乎跟绯闻绝缘，每次上电视节目就只会翻来覆去说十几年前的初恋女友，堪称打太极高手。众人都劝我放弃这种问题。“我的感情生活很丰富的。”他说，“我有一个丰富的家庭，有爸爸，有妈妈，有两个姐姐，有妹妹……”话音还没落，自己先在那里嘿嘿嘿笑出声来。
我第一次开始对采访对象萌生出想动手揍人的念头。这个大小朋友好像不把自己当成明星，略熟悉点就流露出爱闹的本性。
“这个访问呢，是关于三十岁成熟男人的，”我开始哄他，“哪有男人到了三十岁还不恋爱，多奇怪啊。透露透露，我可以写得模糊点。要交差呢。”
他犹豫了一下，大概是觉得我确实要交差，带点迟疑的，“嗯，感情生活，很好。”
“很好是怎么个好？过去很好还是现在很好？”
“哎呀，就是很好呗。什么过去、现在的。我一个大男人，三十多岁了，那么老了，哪可能感情生活空白的。”他颇扭捏的，言情剧男主角一样。
“又没问你具体是谁，只要说现在有还是没有就可以啦。很简单的。”我穷追不舍。
之后他的答案，则再次令人有掐住脖子的冲动。他摇头晃脑地说，“啊，这样的问题啊，在车里没有办法回答的。周围都是人啊（车上那都是他自家的工作人员），应该在一片阳光灿烂的草地上……”
我足有三秒钟没有缓过神。只觉得上一段落在拍照现场还演出深沉戏码，怎么转眼间飞沙走石就好像是换个活宝。“哎呀，好啦，不要问了，你知道的嘛，”他笑，胳膊肘捅捅我，亲昵劲头像是小学同桌。
事后我讲给朋友听，你们能想象么，该时刻我脑海中尽是夸张的韩剧片断，那种叽里呱啦忍不住动手的暴力场景。众人啧啧称奇，谁也不明白怎么好好一个明星采访会“沦落”如此。其实再仔细想想，他完全可以像我以前遇见过的那些人物，只是笑，避而不谈。之所以要来这么一段，一方面出于性格活泼，另一方面又怕我这采访者僵在那里尴尬，于是笑哈哈铺个台阶让我下而已。实在是一招窝心的太极把式。
●等待就是学习的过程
车子沿着环线飞快行驶，夜幕低垂，两侧高楼逐渐霓虹闪烁。大笑大闹过后，突然是听得出呼吸的寂静。钟汉良头靠着窗，不知道默默地在想些什么。我突然间冲动地问他，“说实话，从大红大紫，到没有声响，要重新再来过，你真的不委屈吗？”到底在这个圈子挣扎了十五年之久，个中辛酸，不为外人所知。如果人生起伏是个过山车，他早就转过几个回合，如今还得再扣上安全带来一次。
他温和笑了，“其实……其实呢，等待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学习的过程。你问我为什么从台湾消失，是因为当时不出唱片之后，想从表演出发，就到内地来拍电视剧。拍了一部又一部，其实从来都没有停止工作。只是很不凑巧的，那些电视剧都没有及时上映，而是慢慢到了这两年才拿出来播放。我对自己说，这样也很好啊，有时间可以沉淀，真正从实践里学习表演。后来我看到自己的演出，确实一部戏比一部戏要进步。虽然以前的机会可能错过了，但这个学习的过程，也许能让我抓住下一个机会。”
“想成为梁朝伟那样的演员吗？”
他摇头，“没必要成为谁或谁，他们有的我没有。而我有的，他们也未必有。”
“最想演出什么角色？”
“演过的角色那么少，没演过的都想演。”
“还要继续唱歌吗？”
“一定会。”
“届时应该不要再被称为‘小太阳’了吧，有点怪怪的。”
“已经是‘老太阳’啦！还好，也不是太在意，能带给别人暖和的感觉挺好的。就是偶尔觉得幼稚了点。”
“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
“想想……我很少哭呢。是参加东方电视台的慈善活动，看到那个身体不好的小朋友。”
“最近一次喝醉呢？”
“经常跟朋友小酌聊天。都是差不多喝困了的程度。”
“想过什么时候退出演艺圈吗？”
“如果观众不嫌弃我，就一辈子都呆着吧。”
●用童真看望世界
这一趟访问下来，忽然雀跃，忽然安静，当车子快抵达目的地时，还真是依依不舍。并非因为眼前的钟汉良有多么英俊或是拥有令人心跳暂停的性感魅力，而是那种仿佛自家兄弟般，随时可以勾肩搭背畅快聊天的亲切感。
在倒车“嘀嘀嘀”的提示音中，忽然想起来，这趟访问之前，有他的粉丝托我问他一个问题，说保证他的答案会非常有趣，因为他常常会神游太空，思绪跳跃。
于是我拍拍他，“对了，最后一个问题。”
他点头，“哦。”
“你的粉丝让我问你，如果你遇见了小叮当，你会从它口袋里拿什么出来？”
他抓抓头，不太明白，“小叮当是……”
我比划给他看，“就是机器猫，多拉A梦，圆头圆脑，肚子上有个口袋，有很多宝贝的。”
他恍然大悟，“哦！那个！”
“快说！你会拿什么？”
“那个，那个……”他用手在头顶心比划起来，“会飞的！竹蜻蜓！”
“你要戴着竹蜻蜓去哪儿？”
“哈哈，到处都去，到处都去。”他很高兴的，又流露出那种小孩表情来。
车子完全停稳了，我无奈地摇头，收起采访机。就在这时，钟汉良突然一激灵猛然坐直，凑到面前。我不禁吓了一跳，啊？还有什么话要说？只见他满脸得意，神秘兮兮的笑道，“我要戴着竹蜻蜓，到一个你们谁都去不到的地方！”
这就是钟汉良的生存之道。
也许再过十年，他大概也还是这般面目，这般顺其自然地年少着。真好。
在此之前，我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男人撒娇。
纯属浑然天成的，他笑起来，犹如孩童，一张面孔皱在一起，说不出的憨态。“哎呀，好啦，不要问了，你知道的嘛，”胳膊肘捅了捅我，亲昵劲头像是小学同桌。
当即心软，大脑休克三秒。什么尴尬问题都卡在喉咙里说不出来。等缓过神儿才想明白，这家伙，用美男计呢。
当日还是春末时分，带点微凉。
在798厂区某个画廊里，钟汉良沿着楼梯走上来。一抬头，微笑，端是唇红齿白少年模样，画面漂亮，像是电视剧开场。之前他已经接受了许多家媒体的采访拍照，仍是没忍住的，趁人不注意背转过去偷偷揉了揉眼睛。现场在瞬时忙成一团，调校灯光，准备服装，各路人马从眼前匆匆走过。助理走过来歉意地打招呼，问能不能尽量抓紧时间，下一站还有电影频道的录影工作需要完成。
无论主角和现场情景都似曾相识，港台明星抵埠，基本都是这样。我拿着采访机坐在钟汉良面前时，已经预备好是一场没有什么起伏的对答。而后来发生的一切，却太过意外，至今想起来还是忍俊不止。
●有种风度叫做沉默
“你觉得自己帅吗？”
“帅？不觉得。”
“可是每篇关于你的报道都要先对你的长相夸奖一番。”
“哦？那……就是说，我长的还好吧。”
用这种没营养的问句开头，是因为钟汉良的粉丝说他极爱美。只要夸他帅，他就自然而然高兴起来，容易进入滔滔不绝的状态。当下他一边埋头画画（为了时尚健康的抑郁症专题），一边回答问题。往返几句之后，果然眼底开始流露出笑意。十年前大街小巷曾经流行过一首《Hello，How are you》，MV里他就是这样一副表情，同样的眼角眉梢。而十年后，即使距离在一米之内，也沧桑的非常有限，根本看不出已经三十岁出头。
我告诉他，我看过当年他第一部电视剧《少年五虎》。彼时他还是个小朋友，下巴尖，中分发型，手长脚长不知道要往哪里放才好似的。他极惊讶，“很久很久以前了呢。”当年无线电视台几个当家红牌已经先后成为天王，小屏幕上闹小生荒，于是来不及要捧些新人。而其中钟汉良是最标青的一个，高个子，笑容憨正，深受师奶喜爱，迅速成为周刊封面人物。眼看正在走红，他却突然销声匿迹，一年后竟在台湾以歌手身份横空出世，难免印象深刻。
“据说后来因为不肯跟无线电视台签长约，遭到冷藏？”我问他，传说是这样，也符合当年无线电视台的一贯手法。但尽管事隔多年，他也不肯讲半句是非，只说是合约到期，要停下休息。正巧有机会到台湾发展，反正也没去过，还觉得挺新鲜好玩。我看着他，不知道这种满不在乎的论调是发自内心还是敷衍。无论如何，台湾之行到底是大获全胜。在那个流行又唱又跳的年代，曾经是舞蹈艺员的钟汉良不但台风漂亮，一张很乖的娃娃脸也争取到不少学生歌迷，被冠以“小太阳”名号。他频频出席各种综艺节目和颁奖典礼，在西门町签唱会达到万人空巷的热烈程度……
“嗯，采访前你的粉丝叮嘱我，有些话题可能你不愿意提到。”我小心翼翼。
他一怔，大概猜到我要说什么，笑了笑，“没事，问什么都可以。”
“从香港突然消失，是因为去了台湾发展。那当你在台湾非常走红的时候，为什么再一次的消失了？”明明歌曲还在被人传唱，影像还都在前两期杂志上，却几乎是被外星人掳走似的，再次上演失踪记。根据后来台湾媒体推断，一说是他经理人公司和唱片公司谈合约闹翻，一说是他为了保护某个朋友而被唱片公司高层彻底放逐，且有模有样。而他本人却从来不开口提这些，多年后重新从头开始，数次被问到，也都仅仅表示“那些都过去了，不要再提，我现在很好。”
原以为他会随便搪塞过去或干脆不作答，结果他想了想说，“那时唱片销量不好，所以公司就没再续约。”追问道“就这么简单？”他用力地点点头，微笑，但不再多说一个字，只是低头继续专注画画，在白纸上抹出一个又一个大红色圆球。
“这是灯笼吗？”我指着那些圆球。
“焰火啊。”他辩解。
“谁能看出来是焰火？这么大一坨。”
“你觉得不像吗？”他把画纸凑近了看看，又拉远，“焰火啊。”
我摇头，无论如何不认同。他左右来回地摆弄，又放到助理眼前，问像不像。画笔掉下来，染了点油墨在我的白色球鞋上。“哎呀，对不起对不起，”他迭声说，压低了身子去看，“你的鞋脏了吧？对不起啊！”直到被叫去拍照，还一步三回头，充满歉意。
看着他的背影，我忽然想，一个人心思如此细致，以往的灿烂在心头也许就是鲜红焰火难以磨灭。但过去的到底过去，即使当初如何委屈如何艰难，也不能拿出来哭诉个没完，姿态太难看了。还不如干脆点少说多做，伺机再次出发。当男人明白何谓沉默的风度时，格外上等。
●打太极也可以很甜蜜
接下去的拍照时间，要比我们预想长得多。
编辑要求钟汉良做一系列喜怒哀乐的表情。他不住地挑眉，或者搭下脸，马上又放声大笑。最后自己也受不住，干脆靠在白墙上乐了半天。间中又有电视台娱乐节目到访，尽管场地相当空大，却一直相当热闹。结果助理跑来指指手表给我们看，半小时之后他还要去电影频道录影。
我于是搭上他们的车，要在路上完成余下访问。车门打开，钟汉良看见我，“哎，你也跟我一起走啊，”紧接着对着助理又是一句，“拍了一整天，厕所也没来得及上。”我问他，“那你现在……”他愣了，“还好，还好”，一番对话鬼使神差的。也许是因为先前拍照很放松，而现在又终于能休息休息的缘故，，车内气氛忽然轻快起来。我把采访机举到他面前，“哎，说说感情生活吧。”
“感情生活啊……”他撑住头，笑嘻嘻的。搜遍以往资料，此人几乎跟绯闻绝缘，每次上电视节目就只会翻来覆去说十几年前的初恋女友，堪称打太极高手。众人都劝我放弃这种问题。“我的感情生活很丰富的。”他说，“我有一个丰富的家庭，有爸爸，有妈妈，有两个姐姐，有妹妹……”话音还没落，自己先在那里嘿嘿嘿笑出声来。
我第一次开始对采访对象萌生出想动手揍人的念头。这个大小朋友好像不把自己当成明星，略熟悉点就流露出爱闹的本性。
“这个访问呢，是关于三十岁成熟男人的，”我开始哄他，“哪有男人到了三十岁还不恋爱，多奇怪啊。透露透露，我可以写得模糊点。要交差呢。”
他犹豫了一下，大概是觉得我确实要交差，带点迟疑的，“嗯，感情生活，很好。”
“很好是怎么个好？过去很好还是现在很好？”
“哎呀，就是很好呗。什么过去、现在的。我一个大男人，三十多岁了，那么老了，哪可能感情生活空白的。”他颇扭捏的，言情剧男主角一样。
“又没问你具体是谁，只要说现在有还是没有就可以啦。很简单的。”我穷追不舍。
之后他的答案，则再次令人有掐住脖子的冲动。他摇头晃脑地说，“啊，这样的问题啊，在车里没有办法回答的。周围都是人啊（车上那都是他自家的工作人员），应该在一片阳光灿烂的草地上……”
我足有三秒钟没有缓过神。只觉得上一段落在拍照现场还演出深沉戏码，怎么转眼间飞沙走石就好像是换个活宝。“哎呀，好啦，不要问了，你知道的嘛，”他笑，胳膊肘捅捅我，亲昵劲头像是小学同桌。
事后我讲给朋友听，你们能想象么，该时刻我脑海中尽是夸张的韩剧片断，那种叽里呱啦忍不住动手的暴力场景。众人啧啧称奇，谁也不明白怎么好好一个明星采访会“沦落”如此。其实再仔细想想，他完全可以像我以前遇见过的那些人物，只是笑，避而不谈。之所以要来这么一段，一方面出于性格活泼，另一方面又怕我这采访者僵在那里尴尬，于是笑哈哈铺个台阶让我下而已。实在是一招窝心的太极把式。
●等待就是学习的过程
车子沿着环线飞快行驶，夜幕低垂，两侧高楼逐渐霓虹闪烁。大笑大闹过后，突然是听得出呼吸的寂静。钟汉良头靠着窗，不知道默默地在想些什么。我突然间冲动地问他，“说实话，从大红大紫，到没有声响，要重新再来过，你真的不委屈吗？”到底在这个圈子挣扎了十五年之久，个中辛酸，不为外人所知。如果人生起伏是个过山车，他早就转过几个回合，如今还得再扣上安全带来一次。
他温和笑了，“其实……其实呢，等待对我来说，就是一个学习的过程。你问我为什么从台湾消失，是因为当时不出唱片之后，想从表演出发，就到内地来拍电视剧。拍了一部又一部，其实从来都没有停止工作。只是很不凑巧的，那些电视剧都没有及时上映，而是慢慢到了这两年才拿出来播放。我对自己说，这样也很好啊，有时间可以沉淀，真正从实践里学习表演。后来我看到自己的演出，确实一部戏比一部戏要进步。虽然以前的机会可能错过了，但这个学习的过程，也许能让我抓住下一个机会。”
“想成为梁朝伟那样的演员吗？”
他摇头，“没必要成为谁或谁，他们有的我没有。而我有的，他们也未必有。”
“最想演出什么角色？”
“演过的角色那么少，没演过的都想演。”
“还要继续唱歌吗？”
“一定会。”
“届时应该不要再被称为‘小太阳’了吧，有点怪怪的。”
“已经是‘老太阳’啦！还好，也不是太在意，能带给别人暖和的感觉挺好的。就是偶尔觉得幼稚了点。”
“上一次流泪是什么时候？”
“想想……我很少哭呢。是参加东方电视台的慈善活动，看到那个身体不好的小朋友。”
“最近一次喝醉呢？”
“经常跟朋友小酌聊天。都是差不多喝困了的程度。”
“想过什么时候退出演艺圈吗？”
“如果观众不嫌弃我，就一辈子都呆着吧。”
●用童真看望世界
这一趟访问下来，忽然雀跃，忽然安静，当车子快抵达目的地时，还真是依依不舍。并非因为眼前的钟汉良有多么英俊或是拥有令人心跳暂停的性感魅力，而是那种仿佛自家兄弟般，随时可以勾肩搭背畅快聊天的亲切感。
在倒车“嘀嘀嘀”的提示音中，忽然想起来，这趟访问之前，有他的粉丝托我问他一个问题，说保证他的答案会非常有趣，因为他常常会神游太空，思绪跳跃。
于是我拍拍他，“对了，最后一个问题。”
他点头，“哦。”
“你的粉丝让我问你，如果你遇见了小叮当，你会从它口袋里拿什么出来？”
他抓抓头，不太明白，“小叮当是……”
我比划给他看，“就是机器猫，多拉A梦，圆头圆脑，肚子上有个口袋，有很多宝贝的。”
他恍然大悟，“哦！那个！”
“快说！你会拿什么？”
“那个，那个……”他用手在头顶心比划起来，“会飞的！竹蜻蜓！”
“你要戴着竹蜻蜓去哪儿？”
“哈哈，到处都去，到处都去。”他很高兴的，又流露出那种小孩表情来。
车子完全停稳了，我无奈地摇头，收起采访机。就在这时，钟汉良突然一激灵猛然坐直，凑到面前。我不禁吓了一跳，啊？还有什么话要说？只见他满脸得意，神秘兮兮的笑道，“我要戴着竹蜻蜓，到一个你们谁都去不到的地方！”
这就是钟汉良的生存之道。
也许再过十年，他大概也还是这般面目，这般顺其自然地年少着。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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