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族音乐的文化背景艺术形态
有史可查的满族先世音乐是“渤海乐”,它是靺鞨建立渤海国后,逐渐吸收高句丽后裔、夫余人和其他部落而形成的渤海族的音乐。渤海国初建时期,各部落尚处在原始社会晚期阶段,渔猎是主要生产方式,以后由于和唐王朝的交流日趋密切,形成了国家政权中心地区生产方式农耕化的阶级社会文化结构,而边缘地区还保留原始的土著文化。这方面可从东宁县团结遗址发现渤海时期平民居住的半地穴式居住址和在渤海上京发现的地面建筑居住址的强烈对比便可窥见一斑。
渤海国文化曾极盛一时,(自契丹灭渤海后,渤海故地空虚、遗民甚少,其文化遭到毁灭性的破坏。)从后世记载中看到,“渤海乐”大致可分成两部分,一部分是渤海贵族享用略有汉化的贵族音乐,如渤海贞孝公主墓壁画中的三个乐伎,他们手持的乐器,似拍板、箜篌、琵琶,这些是唐燕乐的典型乐器。这部分音乐经融会渤海、高句丽、汉族音乐风格为一体后,不仅为渤海贵族服务,还流传到日本,成为日本宫廷音乐中的一部分①。另一部分是民间音乐。渤海土著人生活在北方的深山密林、江泽湖畔,严酷的生活环境和殊死的狩猎生活,形成了粗犷乐观、勇猛机智的性格。《旧唐书·北狄传》载:“靺鞨人性凶悍,无忧戚,……”、《契丹国志·卷26》载:“有‘三人渤海当一虎’之语,夸男子智勇骁勇”。由此《隋书·乐志》载:“开皇初年,(靺鞨诸部)相率遣使贡献,高祖因厚劳之。令宴饮之前使者与其徒皆起舞,曲折多战斗之容”。公元926年契丹灭渤海后,移居契丹本土的渤海国人仍跳传统的“踏棰”舞。从上述形容渤海民间乐舞的记载中,虽无从考察其音乐形态,但可以判断出渤海族民间音乐的生成与他们的性格和生产方式有着极密切的关系。近年,音乐家们挖掘、整理出了渤海国时期传入日本宫廷的“渤海乐”中的一个乐曲——《新靺鞨》②,从解译后的乐谱中看,“曲调坚定有力,有劳动号子的特点。旋律音阶是以sol,la,do三音列为核心的五声音阶,这正是现在满族民间音乐的特点”③。这个乐谱以具体的音乐形态证实,渤海族民间音乐具有以劳动节奏为主和体现原始美的艺术特征。 渤海国亡后,“黑水靺鞨后称女真,金源各族所从出也”④。建立金帝国的完颜部源于“生女真”,始初他们生活在地处边远,气候寒冷的丛山荒野、江河湖泊间,生产落后、生活困难,仍处在野蛮阶段。但是他们孕育着自强精神,企望南迁,最后经过长期大规模的征战统一了女真各部,又消灭辽王朝,建立起庞大的金帝国。此后,女真族呈多种文化状况,入主中原和上京地区的女真人以农耕文化为主,逐步与汉文化结合进入文明社会;而留在东北地区其他的女真人仍以渔猎、畜牧文化为主,处在较落后的文化状态。
在音乐上,一方面金统治者为巩固政权效仿汉文化,让“乐”为“礼”服务,便极力吸收辽宋音乐,使其典礼音乐、祭祀音乐丰富完备,并形成较完整的礼乐制度和治乐思想;另一方面,因为过分地推崇汉文化而淡化了女真文化,使官方制定的女真语和女真字逐渐被汉语、汉字所代替,继而女真族音乐也被人们淡忘。正如《金史·乐志》载:“大定二十五年,幸上京……于时宗室妇女起舞,进酒毕,群臣故老起舞,上曰:‘吾来故乡数月矣,今回期已近,未尝有一人歌本曲者。汝曹来前,吾为汝歌’……於是诸老人更歌本曲。”由此可见,除老人外,大多数女真人不会唱本民族歌曲。所以,女真族民间音乐在史料中的记载仅是,乐有“鼓笛”、歌有“鹧鸪”、“臻蓬蓬歌”等。那些以后作为牌子曲进入“元杂剧”,似乎是女真语曲名的“阿那忽”、“风流体”、“唐兀歹”、“也不罗”等。在女真族的萨满活动中还可看到女真音乐的踪迹,《金史》卷65“谢里忽传”载:“国俗,有被杀者,必使巫觋以诅祝杀之者……歌而诅之曰:‘取尔一角指天,一角指地之牛,无名之马,向之则华面,背之则自尾,横视之则有右翼者。’其哀切凄婉。若嵩里之音。”这段文字记载了辽代女真人的萨满活动及其萨满歌词和音乐情势。
上述史料说明,女真族劳动人民囿于较落后的生产、生活方式和缺少文化教育,其民间音乐形态还较为简单,或继续传唱先辈留下的“鹧鸪”等歌,或和着单皮鼓唱着节奏鲜明而简约的“臻蓬蓬歌”,以及萨满活动之歌,而乐器仅有鼓(包括单皮鼓)和笛。由此可见,女真族民间音乐呈现出以生活节奏为主,体现自然美的艺术特征。
在努尔哈赤统一女真族各部之前,东北地区大约有建州女真、海西女真和野人女真三大部,建州女真从牡丹江下游迁徙到浑河支流苏子河畔,由于该地邻近明朝边地,促其生产方式从狩猎型急剧向农耕型转化,形成满语称之为“拖克索”的庄园奴隶制。海西女真从松花江中、下游迁徙到开原东和吉林南一带,他们除从事农业生产外,还与汉人进行用土产品牲畜换取生活、生产用品的交易,使经济有了进一步发展,其庄园奴隶制比建州女真形成的还略早。野人女真留居在黑龙江流域,他们仍以渔猎为生,兼从事农业生产。满族统一后,虽从狩猎文化转为农耕文化,但“精骑射、尚勇武、喜渔猎、善歌舞是其突出的习尚。骑马是狩猎和交通的必备条件,射箭是谋生(狩猎)和御敌的必要手段,已达到人人熟谙的程度。”① 满族人的性格“以勇往掠获为荣耀,以退缩无为为耻辱。所以战争之时人人勇跃争先,奋不顾身,甚至下令也制止不住。”从上述满族人的生产方式、生活习俗和性格秉性可以想到,满族音乐以反映生产、生活为主要内容,旋律质朴、节奏棱角分明,音乐性格坚定有力。这些艺术特征在当代音乐工作者所收集整理的满族音乐中都得以映证。
综上所述,在清入关以前的满族及其先世,他们生活在天气寒冷、自然条件恶劣的东北地区北部,出于生存的基本需求,迫切需要改变生活环境,在其北部毫无出路之时,极盼南迁,为此长期处在民族迁徙、战争、分化、融合之中。这种仅能维持生存的生产劳动和动荡的生活环境,使民间音乐呈现以极贴近生活内容的自然音调形态,以此来解除劳动疲劳,达到自娱效果。在此期间,因为满族先世在东北地区没有形成长期相对独立的政权体系,没有坚持使用本民族的语言和文字,且又长期在不同时期、不同地区、不同程度地吸收汉文化,所以影响满族民间音乐形态、风格的自成体系和发展,几乎长期停留在较简单的音乐形态上。然而对满族音乐的认识却不能如此简单,正因为满族及其先世的不断迁徙,使得满族民间音乐在不同文化领域中发生了不同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