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耳曼悲歌:马略的罗马军事改革与日耳曼民族的覆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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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木子君侃史(专注优质原创文章,欢迎关注转发) 前面我提到,阿劳西奥战役后,罗马帝国面临了巨大危机,随时都有亡国的危险。为了罗马的生存,一场你死我活的根本性体制革命已经迫在眉睫。国难当头,民族英雄登场了。 一、扶大厦之将倾——马略的罗马军事改革 盖乌斯·马略出生在罗马远郊的一座村镇里,他的父亲是位破产骑士的后代,以给地主当佃农为生。贫穷的早年生活打造了马略勤劳直率、吝啬凶残的复杂性格。 马略成年后加入军队,曾经在名将小西庇阿帐下服役,最终在朱古达战争中崭露头角。多年的实践经验使他深知,罗马在布匿战争中形成的军事体系弊端颇多,早就有意加以改革。 罗马军事改革者:马略 阿劳西奥惨败后一个月,他以朱古达战争的胜利者身份返回罗马,举行了盛大的凯旋式,并以绝对优势当选了公元前104年的执政官,因为他的竞争对手此时都已魂丧沙场。作为罗马共和国此时硕果仅存的宿将,马略终于可以放心大胆地推行他的军事改革了。 马略军事改革一:以募兵制代替征兵制 马略军事改革的首要目的,是设法为罗马召集起足够数目的士兵。 截至公元前104年,罗马已经与辛布里人、条顿人和安布昂人正面交锋4场,加上因日耳曼人南迁所直接引发的3次与凯尔特人的冲突,9年内七战七败,3名执政官阵亡,26个军团几乎片甲不留,再加上同盟部队,损兵折将总计高达20余万之众,比三次布匿战争所造成的损失总和还要多。 古罗马步兵 为了保证有足够的兵源,马略一上台就联合元老院发布了这样的禁令:所有能够拿得起武器的男子,无论民族和阶级成分,从即日起一律不得离开意大利本土,否则杀无赦。 他还从贫民窟中搜集出大量的流氓无产者和贫下中农,甚至释放一部分奴隶,用国库里的钱为他们统一购置装备,指望把这些社会底层的渣滓们训练成可与条顿武士相抗衡的精锐之师。 从此,罗马共和国几个世纪以来耕战兼顾、兵农合一的临时征兵制度被彻底改变,为了练就更强悍的武功,士兵们一旦入伍,就至少要连续服役16年之久,期间不许再携带家属和奴隶,必须把一切都交给组织,而组织当然就是统帅马略本人。 古罗马骑兵 马略军事改革二:改革军团编制 在募集到足够的士兵之后,马略接下来要做的就是改革罗马传统的军事编制了。 共和国前期的罗马军团是一个相当复杂的多兵种联合作战体系,它以60~80人组成、装备不同武器的百人连为基本作战单位,其中包括一定数量的轻步兵和重步兵,又辅以若干骑兵,长短结合,便于独立作战。这样的军队具备运动灵活、阵型多变的优点,但在冲击力强大的日耳曼军队面前,其组织结构就显得过于松散了。 为此,马略将罗马军团的规模从4200~5000人扩大到6000人,分为1个骑兵百人连和10个大队。除了少量骑兵和工兵之外,全军都由披金属铠甲的重步兵组成。实战中,军团更多地以大队,而不是像过去那样以百人连为基本单位战斗。 不难看出,这样的阵型基本上是为了抵御日耳曼人的强劲冲锋而量身打造的。 罗马方阵 马略军事改革三:统一武器装备 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 马略推广了由专业工兵操作的强大远程武器——射程可达400米以上的弩炮,并将重步兵的装备统一和加强,凯尔特式的铁制锁子甲由此被较好地普及。 此外,罗马军队的传统武器——标枪,如今在日耳曼人的双刃战斧面前变成了不堪一击的儿童玩具。为了增加它的杀伤力,马略将罗马标枪造得更长、更粗、更重、更坚固,总重提高至2~4公斤。这样的加重标枪不仅可以投掷,而且也适用于肉搏,成为一支1.6~2.1米长的短矛。 古罗马弩炮 盾牌同样被加宽、加长、加厚,能够摆出后世罗马帝国军队惯用的「 ”龟甲阵”,抵消敌方武器冲击力强的优点。 按照马略的新式军事思想,每名罗马重步兵都需要携带两根加重标枪、一柄西班牙短剑、一支匕首和一块加重盾牌,以便能够按照战场上的不同情况来更换兵器。 为了兼顾武器和速度两者,马略让新兵们携带全套装备,每天上午以5公里的时速连续行军5小时,然后在下午比武练阵,以便锻炼他们的体能。不断有体力透支的士兵倒下,马略对此熟视无睹。 在马略的铁血训练之下,罗马军的战斗力终于上升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度。 西班牙短剑 二、条顿悲歌——条顿人与安布昂人的覆灭 其实,如果辛布里人、条顿人和安布昂人在阿劳西奥战役之后能够及时果断地向罗马进军的话,马略精心设计的这幅军事改革蓝图根本不可能变成现实。 可惜,他们根本没有那样的头脑。在罗马军团近乎全灭,意大利门户洞开的情况下,辛布里人、条顿人和安布昂人竟然没有南下! 原来:由于人口过多,后勤补给不足,在阿劳西奥战役之后,日耳曼人决定兵分两路,到高卢各地去收集粮草。按照计划,辛布里人西进加龙河流域,继而南下西班牙;条顿人和安布昂人则北上塞纳河流域,然后向莱茵河方向开去了。 罗马真是洪福齐天! 日耳曼人大迁徙 辛布里人、条顿人和安布昂人兵分两路 在马略积极推进国内军事改革的时候,辛布里人在西班牙山区遭到当地土著的层层阻击,加上粮草匮乏,进展很不顺利,终于在公元前103年折回高卢;条顿人和安布昂人则横扫了高卢北部的所有凯尔特部落。 公元前102年春天,马略得到可靠的军事情报:辛布里人、条顿人和安布昂人已经在塞纳河上游会师,正向东南方向移动。他们同居住在今瑞士地区的赫尔维提人结成了同盟,打算通过后者的领地向意大利进军。 马略判断,敌人有两条路线可供选择:要么沿阿劳西奥战役的原路,顺罗讷河南下;要么沿汉尼拔当年入侵意大利的路线翻越阿尔卑斯山。 他于是做了两手准备:自己率领十个军团防御离敌人稍近的罗讷河谷,而把在阿尔卑斯山南麓防守意大利北部的重任交给了当年的另一位执政官卡图卢斯,以及跟随自己多年的一位青年贵族将领苏拉。 后来的历史证明,这样的战略安排险些铸成大错。 在罗讷河上游地区,由于人数过多,给养不足,日耳曼人再次兵分两路:辛布里人选择了汉尼拔翻越阿尔卑斯山之路,条顿人和安布昂人则直接南奔地中海,结果一头撞上了马略军主力。 阿劳西奥战役:罗马十六个军团全灭 马略避免正面对抗,采用全新战术 战斗一连持续了三天没有分出胜负,到第四天,条顿人和安布昂人不再与这些罗马人纠缠,打算绕过他们。罗马将士们请求决战,却遭到了马略的回绝。 一连数日的防御战已经使得自己的部下熟悉了敌人的作战方式,而且对方也明显地开始轻视自己。 但在同等条件下,罗马军队依然很难是条顿武士的对手,再一次惨败无疑将意味着罗马共和国的灭亡,他冒不起这个险。当然,这并不意味着他会纵容对方入侵意大利。 等到敌人已经走远了,马略悄无声息地把军队从堡垒中拉了出来,紧紧追了上去。 他要实行一种在军事史上前所未有,而被近代世界各国军队屡试不爽的全新战术:首先平行追赶并超越敌军,然后在敌立足未稳之际,绕至敌前方攻击。这种战术对士兵的体能要求极高,但也总能出其不意,迫使敌人在没有列好阵的情况下与自己交战,从而收到良好的效果。 马略采用了全新的战术 庇护河战役歼灭安布昂人 追击撤退中的敌军是相当危险的,因为有经验的将领都会令疲弱的部下率先撤退,而自率主力殿后。 经过多年的体能训练,罗马士卒现在跑得的确很快,几天后就从侧翼超过了绵延数十里的日耳曼大军,并且在山顶上发现:对方的前锋安布昂人正在河谷中洗澡…… 初秋的高卢南部干燥而闷热,让习惯寒冷气候的安布昂人非常不适应。饱受长途跋涉之苦的他们全然忘记了可能潜伏在身边的危险,把衣服和武器都扔在河岸上,跳进清凉的河水里去嬉戏。 马略早已安排好伏击点,安布昂人的噩梦到来 这条小河名叫「 ”庇护河”,因为一个名叫「 ”庇护”的罗马地主曾经在此处经营过一片葡萄种植园。 机不可失,马略把眼前美好的自然与人文景观统统抛到脑后,对已经奔跑得嗓子眼冒烟的部下们简短而冷酷地说道:「 ”你们不是要水喝么?我在山下卖给你们。用血来买吧!” 当皎洁的明月升起时,全体幸存下来的罗马军将士们都默默地坐在庇护河两岸的沙滩上,一边望着河水中无数若隐若现的残躯断臂,一边回忆着几个小时前发生的一切。那是一场混乱的战斗,一个血腥的下午。 马略的新颖战术大获成功,敌人在毫无军事准备,地形又极其不利的条件下进行了殊死的拼杀,就连妇女和少年也都奋勇地举起战斧和罗马人肉搏。可惜,在罗马人周密的战略部署面前,这一切努力都是徒劳的。作为一个民族,安布昂人现在实际上已经不复存在了。 等待安布昂人的只能是屠杀 但此时此刻,罗马人既无心庆祝他们的胜利,也不敢安心睡眠,因为就在西北方遥远的山谷里,正回荡着条顿人撕心裂肺的悲歌。那声音全然不像是人类的哭泣,却好似上万头受伤的野狼在怒吼。 虽然没有同声翻译,但谁都能够明白那歌声的含义:复仇!复仇!复仇!惊恐中的罗马士兵不约而同地把头扭向了主帅马略,看到的却是一张和他们自己同样惨白的面孔。 设计歼灭条顿人 奇怪的是,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让罗马人提心吊胆的条顿复仇大军却并没有出现。马略定下心来,决定以安布昂人的尸体为诱饵,给条顿人设计一个陷阱。 他派副将马克卢斯带三千精兵秘密埋伏在右岸的山林里,自己则率领主力部队大摇大摆地开到庇护河的左岸,越走离旧战场越远。 条顿人埋伏罗马士兵 果然,次日清晨,条顿人就在庇护河谷里出现了。正当他们痛哭流涕地掩埋安布昂人的遗体时,马略突然率骑兵快速返回,在早就布置好的山丘上摆开阵势,向对方挑衅。 果不其然,条顿人在近似疯狂的愤怒驱使下,不列什么阵势就立即向罗马军扑了上来。但他们沉重的武器在仰攻中发挥不了作用,而罗马骑兵的集团冲锋却因居高临下的原因而势如破竹。 条顿人在遭受惨重的损失后被挤压回平原地区,在那里,他们整顿好阵型,在肉搏战中重新占据了上风。 马略军的反复攻击都无法撼动对手那城墙一般坚韧的防线,直到马略和他的三千精兵从条顿人背后突然出现,胜利的天平才倒向了罗马人一方。双方激战至深夜,条顿军的阵型彻底粉碎了,但他们顽强的抵抗又持续了一整天。 当条顿人的主营陷落时,成百上千的女子在里面举剑自杀:遭受罗马士兵的蹂躏,对她们来说是一件比死亡更加可怕的事。 马略如今总算可以放心地检验自己的辉煌战果了,在他脚下的沙场上倒伏着十余万具条顿人的尸体,另有两万多人被俘。 日耳曼武士围攻罗马骑兵 三、阳光、风沙与酷暑——最后一支日耳曼民族的覆灭 当他正在营寨里计算自己在此战中的获利总额时,一名骑兵突然飞驰到帐前,通知他已经史无前例地第五次当选为执政官。另外,元老院还决定为马略举行盛大的凯旋仪式,但他却明智地拒绝了:比条顿人和安布昂人更加危险的辛布里人依然在中欧某个不为人知的地区内活动,这些野蛮人随时都有可能突然袭击意大利本土,等到消灭了他们再举行凯旋式也不迟。 马略无须等待多久。辛布里人果然来了!铺天盖地地来了! 庇护河战役之后仅仅两个月,辛布里人就突然在阿尔卑斯山脉的茫茫积雪里出现,向驻扎在意大利北部的罗马军队发动了迅雷般的袭击。卡图卢斯和苏拉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得在几天之后率领数千残兵败将逃过波河,波河以北的土地全部失守。 马略此时依然远在高卢,而意大利本土兵力又极度空虚,正是辛布里人一举攻占罗马的大好时机。 生活的安逸让辛布里人丧失了斗志 可惜的是,波河平原上宜人的气候令他们流连忘返,葡萄酒取代了牛奶,温泉取代了冰雪,羊绒和亚麻取代了兽皮,甜蜜的生活一点点地消磨着这些野蛮人的战斗力。他们全然忘记了可能来临的危险,决定就在那里过年,同时等待条顿人和安布昂人前来会师。 足足半年之后,辛布里人没有等来自己的条顿和安布昂兄弟,却等来了死对头马略。 公元前101年7月30日,罗马共和国的命运之战在米兰西郊的维尔塞莱平原上爆发了。 辛布里人占据着战场的西面,男女老幼加起来约有20万;罗马方面则都布置在战场的东面,摆出鹤翼之阵——卡图卢斯和苏拉率20300人居中,马略本人指挥着两翼的35000人。 现代人对此战的了解大都来自于苏拉在事后的回忆,据他分析,马略执意要指挥两翼的主要目的,就是希望和他抢夺更多的军功。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恨,当卡图卢斯和苏拉在前一年底遭到辛布里人突袭时,没有得到马略的援助,所以一直耿耿于怀。甚至在战前的祭神许愿中,这两人就因程序问题与马略发生过争吵,可见积怨已深。 罗马军团列阵成功,只待一场厮杀 清晨,波伊奥里克斯率领15000名重骑兵进入了战场,身后跟着数万步兵,都用铁链锁在腰间,组成上百排的连环长阵,这就是辛布里人在战场上有进无退,百战百胜的秘方。 朝阳照耀在辛布里人马的盔甲上,反射起来的光芒比月球还要明亮。但他们却看不见敌人,因为马略选择在东方布阵的主要目的之一,就是要用从东方升起的朝阳掩盖本军的存在,并在战斗中影响敌人的视力。 另外,他还早就算好了当天将刮强烈的东风,这个预言在战斗开始后不久就应验了:辛布里重骑兵很快在风沙中迷失了方向,往回撞进己方的步兵方阵,成千的步兵被锁在自己身上的铁链拉倒,或是被战马踩死。 然而,即便是当罗马骑兵已经在辛布里骑兵身上取得了明显优势后,胜利依然遥遥无期:辛布里妇女在后面疯狂地敲着野牛皮鼓,她们的男人们在这激励下迅速恢复了阵型,重新像海浪般推过来。要不是马略之前对罗马军的阵型做了改革,卡图卢斯和苏拉指挥的中军肯定就要崩溃了。 辛布里人终究还是敌不过罗马人的计谋 最终战胜辛布里人的不是罗马军,而是意大利夏天的酷暑。这些习惯寒冷气候的北方人在高温下拼杀了十几个小时后,终因失水过多,体力先于对手枯竭。 正午过后,马略指挥的两翼部队踏着齐膝深的血水,逐渐压向敌军的心脏地带。罗马人手中的短剑整齐地敲打着长盾,那声音听上去活像是在撞击着地狱之门。 黄昏时分,辛布里王波伊奥里克斯在身被数十创后轰然倒地,死在他手上的罗马人比死在汉尼拔手上的足足多出一倍,可叹很多军事史书上竟然没有他的名字。 三天之后,战斗总算分出了最后的胜负,罗马军一共杀死了大约12万辛布里人,俘虏了6万人。罗马史学家李维用他颤抖的鹅毛笔记载道:「 ”自从世界诞生以来,意大利的乌鸦肯定还没有吃到过这么丰盛的人肉宴席……” 8月2日,最后300名身着白衣的辛布里妇女被围困在一个小丘上,她们请求马略能够保全自己的贞洁,而这位德高望重的执政官却答复说:那样做会违反罗马的战争法。不久后,他就看到了这场战争中最令人悲伤的一幕:那些女人在山丘上亲手刺死自己的父母,掐死自己的儿女,然后全体自杀。罗马士兵们胆战心惊地走过一辆辆牛车,车轮下压着婴儿的尸体,车厢中躺着老人的尸体,车顶上吊着母亲的尸体。白色的衣襟垂在她们的身旁,看上去有如殉难的天使,又好比十字架上的基督。(历史的悲壮莫过于此,这是一个民族的终结) 曾经震撼全欧洲的辛布里、条顿、安布昂三大日耳曼民族,至此全部灭亡,日耳曼人的第一次大规模南迁也随之宣告失败。 马略满载着无数的战利品凯旋回到罗马 一个多月后,马略满载着无数的战利品凯旋回到罗马。全城的人都跪倒在他的脚下,欢呼他是可与罗慕路、卡米鲁斯相提并论的「 ”罗马城的第三位缔造者、祖国之父”。 就这样,罗马挺过了自己历史上最艰难的一关,现在它才是真正的地中海之王!然而,罗马人不知道的是在比辛布里人、条顿人、安布昂人的故乡更加遥远的北方,战斗力更强的一个又一个日耳曼民族已经开始蠢蠢欲动了。 参考文献: 爱德华.吉本 《罗马帝国衰亡史》 罗三洋 《欧洲民族大迁徙史话》 张联军 《论马略军事改革》 日耳曼悲歌:马略的罗马军事改革与日耳曼民族的覆灭 更多精彩请关注「 ”木子君侃史”,如有不足之处还请批评指正,敬请留言,必定认真回复!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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