袭人有什么样的优势,能够得到王夫人的认可呢?
王夫人是贾府的大家长,袭人和晴雯的命运都掌握在她手上,王夫人决定他们的生死吗?是王夫人纂改了他们的命运吗?晴雯的死是王夫人造成的吗?王夫人记不住晴雯,却记住了袭人,不仅记住了,还认可她是宝玉的准姨娘。
袭人和晴雯,她们的命运大相径庭,一个是略有坎坷,终有幸福人生;一个是过早夭亡,悲剧结束生命,命运和人格是一体的。两种人格,不同人生,不同命运。
晴雯人性上的缺点很明显,但不妨碍我们对她的喜爱。她风流灵巧,绝色美貌,命运多劫,生命如昙花一现,灿烂而短暂,她的一生从艺术上来讲,给了我们文学人物的极致绚丽之美,很多学者对她的一生给与了高度的评价。
袭人的一生平凡圆满,她一辈子是服侍人的命,当初在贾母处,眼里只有贾母一人;到了宝玉房里,眼里只有宝玉一人;想必她嫁给了蒋玉菡,眼里也只有他一人。
虽然她为了宝玉姨娘的名分花去了前半生时间,可她得到了王夫人的认可和喜爱。宝玉出家后,王夫人不忍心,也没有理由让袭人在家守着。袭人不是如其他丫鬟一样,随意找了一个小厮配了,而是嫁给了琪官。
在《红楼梦》第六回里,原文“按荣府中一宅人合算起来,人口虽不多,从上至下也有三四百丁;虽事不多,一天也有一二十件,竟如乱麻一般,并无个头绪可作纲领。”《红楼梦》第五十二回,麝月说,家里上千的人。
那个时候还没有先进的人事管理,虽然已经有现代管理的雏形。荣府三四百人,两府上千人需要相互协调。
王夫人作为贾府的媳妇,掌管着荣府内务的所有事项,一个上千人的豪门贵族,而且是同住在一个园子里,这当中所产生的矛盾,每日内外具体事务是无法想象的。王夫人的压力可想而知,能力不容小觑,她管理荣府游刃有余。
一个上千人的大家族,王夫人记不住晴雯,却记住了袭人,不仅记住了,还认可她是宝玉的准姨娘。
《红楼梦》第六回贾宝玉初试云雨情,原文说至警幻所授云雨之情,羞的袭人掩面伏身而笑。宝玉亦素喜袭人柔媚娇俏,遂强袭人同领警幻所训云雨之事。袭人素知贾母已将自己与了宝玉的,今便如此,亦不为越礼,遂和宝玉偷试一番,幸得无人撞见。
宝玉刚从可卿的梦里走出来,迷迷惑惑,若有所失,把梦中之事细说与袭人听了。袭人的反应与一个等级森严的贵族丫鬟是不相配的。她一脸娇羞,掩面伏下身子,成年男女都可以看出袭人的心思,她娇笑是半推半就,是下意识地表示愿意。
袭人夜晚住在暖阁,和宝玉在一个房间里,他们两个不才关系不止一次,这在怡红院是公开的秘密。很多人因此无法喜欢袭人,她口口声声担心宝黛发生不才之事,她自己早就犯下了,还好意思指责别人。
《红楼梦》第三十一回,原文黛玉笑道:“你说你是丫头,我只拿你当嫂子待。”黛玉和宝玉没有确定关系前,有一个不好的习惯,偷听,连黛玉都知道了宝玉和袭人的关系,叫了一声“好嫂子”
晴雯道:“便是你们鬼鬼祟祟干过的那事儿,也瞒不过我去,那里就称呼起‘我们’了!”晴雯听到袭人自称和宝玉是“我们”,就气不打一处来。她说的很清楚,宝玉和袭人间见不得人的事。
当宝玉和晴雯因为扇子的事情,怼来怼去,宝玉要回太太,让晴雯出去。袭人见拦不住,只得跪下了。她给宝玉跪下要宝玉不要去回太太,挽留晴雯。
她被宝玉踢了一脚,痛得眼泪流了出来,居然还说:“没有踢着。还不快换衣服去。”这就是袭人。她无论承受多大的痛苦,她首先想到不是自己,而是对方,这是非常难得的优点。
袭人并不是完美的人,她和我们一样,一样有私心,可她不外露,被宝玉踢了后,袭人口吐鲜血,她以为自己命不长,想起“不觉将素日想着后来争荣夸耀之心尽皆灰了,眼中不觉滴下泪来。”她要的就是她争取的,她知道自己身份卑微,她的心力都用在刀刃上。
袭人不善言辞,“袭人本来从小儿不言不语,我只说他是没嘴的葫芦。”王夫人掌管荣府,袭人管理宝玉和他的怡红院,院里大小事务都是她打理,她抽身一会儿,怡红院就乱了。
袭人回家探望母亲,晴雯生病,麝月“那是一两的星儿?”“这一块只怕是一两的了。”宝玉,麝月,晴雯连银子放在那个柜子里都不知道,给大夫看病的钱,银子多少都认不明白。
袭人的确非常称职,她没有把事情分摊开来,独揽怡红院大权。但她符合王夫人的审美,话少,心实,不花哨,心思全在宝玉身上,关键是替王夫人照顾宝玉,王夫人十分放心。
袭人和宝玉的关系是掩耳盗铃而已,众所周知,可为什么贾府对袭人的态度都很好呢?
贾府祖辈创下基业,在清朝随代降等的制度下,已是日暮西天。到了宝玉这一代,唯有从仕途经济的学问开始。可宝玉厌烦繁文缛节,不想攻读科举考试。袭人对宝玉全心全意,不恃宠若娇,逮住机会就劝宝玉以功名为要。
《红楼梦》第十九回,袭人趁着宝玉舍不得她,情切切良宵花解语:“......只作出喜读书的样子......怎么怨得老爷不气,不时时打你。叫别人怎么想你?“ 劝诫宝玉好生读书,不要惹老爷生气。
《红楼梦》第三十二回,袭人说:“上回也是宝姑娘也说过一回,他也不管人脸上过得去过不去,他就咳了一声,拿起脚来就走了。”说明袭人和宝钗一起劝过宝玉。
袭人和湘云一起劝宝玉,是最经典的桥段。湘云道:”......谈谈讲讲些仕途经济的学问,也好将来应酬世务,日后也有个朋友......." 宝玉听不进去,说林妹妹就不会说这些混账话。袭人和湘云都点头笑道:”这原是混账话。“ 亦因此,贾宝玉和林黛玉上演了一幕动人的爱情话剧。也引起袭人担心宝黛发生不才之事,才会有向王夫人“告密”事件。
袭人站在王夫人的角度思考问题,相当于替王夫人分忧。宝玉年纪渐长,整日在大观园女孩堆里混,脂粉气太重。王夫人碍着元春的谕旨,贾母疼爱宝玉,对宝玉的担忧无人倾诉。
她的心思居然被一个丫头说中了,这个丫头就是袭人:“论理,我们二爷也须得老爷教训两顿。若老爷再不管,将来不知做出什么事来呢?”所以王夫人说:“ 这话和我的心一样。”袭人得到王夫人的高度认可,决定把宝玉准姨娘的位置给她。
虽然她和宝玉发生云雨,但是她一直摆清楚自己的位置,兢兢业业,从不过分,从不逾越。这是贾府豪门侍妾最重要的一点。
因此,《红楼梦》第三十六回,王夫人调整袭人的月例,按照姨娘的身份补给,她含泪说道:“你们那里知道袭人那孩子的好处?比我的宝玉强十倍!宝玉果然是有造化的,能够得他长长远远的伏侍他一辈子,也就罢了。”
王夫人希望袭人陪伴宝玉一辈子,袭人侍妾的身份坐实了!她的重要性不言而喻。袭人得到她想要的东西!
我们不以自己的好恶去判断别人的人生,正如曹公从不站在作者的角度来给书中人物下定论,正因为如此,我们才会读到如此丰富多彩的人性。我们不单纯去说明袭人的好或者不好,蒋勋老师说,怀着一颗悲悯的心去读红楼,会看见真实的人性,也能理解人性中的阴阳两面,正反对照,我们依然要抱持一颗上进的心,拨开云雾,会看见最美好的那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