Question

读《生死场》

Answer 1

“坟场是死的城廓，没有花香，没有虫鸣；即使有花，即使有虫，那都是唱奏着别离歌，陪伴着说不尽的死者永久的寂寞。”这大概是小说中，最契合我读完之后的心情的句子。麦场即坟场，有的人好好地睡着，有的人却已被野狗拖断了四肢。
一． 人与动物
“在乡村，人和动物一起忙着生，忙着死”，他们是彼此的镜子，也是彼此的依靠。
1.二里半与山羊
以山羊始，以山羊终。开头的山羊仿佛有一种历史感。他的先辈不知何时就处于此地，如他一般咀嚼着榆树根，此时的榆树尚未绿树成荫，他们或许仍是自由的精灵；他的后辈不知何时也将处于此地，咀嚼着同一棵榆树的根，只是此时榆树枝干虬结，又或许已然半朽，他们不知又背负了什么命运。山羊最后的发声，亦自有一种苍凉。
最初的山羊是二里半丢了面子的见证，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的怯懦；山羊旅行家似乎无声嘲讽着为生活所累的农夫。但在李青山等人要杀羊宣誓时，他一反之前的懦弱表现，千方百计寻了众人寻不来的公鸡，赶在杀羊之前救回了自己的伙伴，顶着同村的白眼与咒骂，带着山羊走远了。当他的家人死绝，他下定决心反抗的时候，老羊也始终是他的牵挂，“他要使自己无牵无挂，好象非立刻杀死老羊不可。”可最终也没能下手，将老羊像家人一样托付给了赵青山，作了诀别，“二里半的手，在羊毛上惜别，他流泪的手，最后一刻摸着羊毛” 。
2.王婆与老马，平儿与小马
老王婆好比是老马，已经习惯了生活的鞭子，成熟或者说麻木，“工作起来的时候，它就安心去开始；一些绳索束上身时，它就跟住主人的鞭子”，“ 因为一切过去的年代规定了它。” 平儿则不喜欢老马， “我不愿意和老马在一块，老马整天象睡着”。他更爱疯玩着的小马，飘扬着跑，恣意放纵，挥洒着活力与青春。可是，无论小马或者平儿，都是被老王婆诅咒着的，因为他们——不听话。
老马走进屠场一节，最打动我。“王婆驱着她的老马，头上顶着飘落的黄叶；老马，老人，配着一张老的叶子，他们走在进城的大道”， 老人，老叶，老马，同走在死路之上。王婆物伤其类，“到日子了呢！下汤锅去吧！”，这样的话不也正是对她自己所说？当老马贪恋着小水沟时，王婆又暴怒起来，在马儿的脊骨上抽断了树枝；屠场更近，城门到了眼前，她的心翻着不停了，她好像自己走上了刑场。她是愿意将老马当作伙伴的，可是却又要为了一张皮的价值将伙伴送进屠场，那还是做主人吧，主人对待财产，是不需要任何慈悲心的，她要快些离开。可是这样的挣扎却无意义，因为挣扎来的钱财转眼被地主夺走，大概，这就是生活的一次次鞭打吧。平儿，长大之后，也再没了天真的神采。
二． 爱情与婚姻
“场院前，蜻蜓们闹着向日葵的花。但这与年青的妇人绝对隔碍着。”
1.成业与金枝
“昨晨落着毛毛雨，……小姑娘，披蓑衣……小姑娘，……去打鱼”，多美的歌谣，正如爱情的开端，可终只是昙花一现。最初的欢愉之后，男人成业“吹口哨，响着鞭子，他觉得人间是温存而愉快，他的灵魂和肉体完全充实着”，进过高粱地的姑娘“”一边幻想着一边哭，她是那样的低声，还不如窗纸的鸣响”，当肚子变成个可怕的怪物时，她更是完全被恐惧俘虏，当她向着男人寻求一点温情时，男人却不关心，“管他妈的，活该愿意不愿意，反正是干啦！”美好的歌谣之后缀着的，是死过的树，冰冷的石头。成业的婶婶与福发就是婚姻后的模样，她再也不愿听曲子，她心中被无数生气的面孔充塞住，她怕笑得时间长会挨骂。
2.月英与丈夫
“月英是打鱼村最美丽的女人，生就的一对多情的眼睛，每个人接触她的眼光，好比落到绵绒中那样愉快和温暖。”可这样的女人，因为瘫病治疗不当，因为丈夫的不负责任，生生被逼成了鬼！这惨状对于所有的女人都好像沉重的枷锁？又或者“死人死了！活人计算着怎样活下去”，不过是个值得同情一会儿的女人？
三． 生产与死亡
“牛或是马在不知觉中忙着栽培自己的痛苦。”
随处可见的怀孕的妇人，是刑罚的日子的审判对象。她们好像墙根下卧着的母猪，栅栏里的牛马，她们的敌人则模糊了仿佛不存在一般，却又有共同的名字——丈夫。
五姑姑的姐姐，“受罪的女人，身边若有洞，她将跳进去！身边若有毒药，她将吞下去，她仇视着一切，窗台要被她踢翻”，她的红脸男人投靴子、泼冷水，她只能害怕地一动不动，仿佛父权下的孩子怕着他的男人。
金枝，挺着肚子劳作仍被丈夫打骂，终于渐渐感到男人是炎凉的人类！什么时候的男人温言细语？“正相反，没有骂，金枝感到背后温热一些，男人努力低声向她说话，金枝被男人朦胧着了！”
四． 压迫与反抗
“ 金枝鼻子作出哼声：‘从前恨男人，现在恨小日本子。‘最后她转到伤心的路上去，‘我恨中国人呢！除外我什么也不恨。’”

胡风先生“蚊子似地生活着，糊糊涂涂地生殖，乱七八糟的死亡”实在精当，相比于反抗，我读到的更多的是苍凉。难道就靠着病的瘸的这些村人反抗，还有更多的人好好地睡着，即使醒了大概也会再迫着自己睡着罢。